穆飞一头栽倒在床上,在真丝被罩上用来回滚了好几圈,一脸幸福地说:“好舒服啊。”
魔鬼松站在床边,环顾四周,打量着他们俩一手装起来的房子。清爽而温馨的田园风格,随处可见的鲜花和精美独特的小摆件,每一处装点都透露着主人细腻的品味和对生活的热情。这里房子无论是风格还是色调,都跟他们远在东北的树屋极其相似,就好像这里就是树屋的其中一个房间。
穆飞拉住他的手,“松松,来,躺下休息休息。”
“不累。”
“来嘛。”
魔鬼松学着穆飞的样子趴在床上,用脸蹭着床单,“凉凉的。”
“是吧,舒服死了,这里真好,我最喜欢那个大阳台。”穆飞撩起魔鬼松长长的头发,放到脸上蹭了蹭,眼里满是笑意。
魔鬼松撇了撇嘴,“我们在东北的家不好吗。”
穆飞惊讶地说:“你为什么这么问?当然好了。”
魔鬼松闷闷地说:“那我们为什么要住在这里。”
穆飞摸着魔鬼松的脸,“松松,你想家了吗?”
魔鬼松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穆飞轻轻抚摸着他的头,笑道:“如果你想家了,我们回去就好了。”
魔鬼松道:“你不是没玩儿够吗,你不是喜欢在这里吗。”
“喜欢啊,跟丛夏他们在一起很开心啊,可是家也很好啊,其实跟你在一起哪里都是家。”
魔鬼松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算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知道你想去其他地方玩儿。”
穆飞笑道:“泥泥的窝也修好了,过两天三儿就会把泥泥带过来了,泥泥肯定很想我们,等泥泥到了,我们就去别的地方玩玩儿吧,我想带你看看这个世界的壮丽,在某一个地方扎根当然很幸福,可是偶尔看看不同的风景,也是不错的体验。”
魔鬼松“哦”了一声,情绪不是很喜悦。
穆飞凑过来趴到他身上,笑着捏着他的鼻子,“当然了,你什么时候想回家,我就陪你回去,我保证。”
“真的?”
“当然是真的。只不过,咱们现在多了一件事要考虑,那就是能量的问题,庄尧也说了,咱们最好不要在一个地方扎根超过三年。”
魔鬼松脸色不太好地说:“真是麻烦,如果能只扎根不生长就好了。”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松松,即使我们回到东北,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把根系铺满整个森林了。”
魔鬼松叹了口气,“我知道。”
“不过,我们可以去很多地方,品尝不同的土壤的滋味儿啊。”
魔鬼松撇了撇嘴,“其他地方的土,都没有小兴安岭的黑土好吃。”
穆飞搂住他的脖子,宠溺地笑着,“你说是就是,既然不能扎根三年,我们就每过一年换个地方好了,不管去哪里,我们都在一起,所以我不觉得寂寞。”
魔鬼松悄悄挤进穆飞怀里,把脑袋顶在穆飞的肩窝处,手指轻轻绕着穆飞的头发,一圈又一圈。
穆飞亲了亲它的额头,“松松,我知道你很难过,对于树来说,只想在一个地方扎根吧。”
魔鬼松点点头,“我讨厌章鱼,讨厌海。”
“可是你救了很多像丛夏那样的好人,所有人类都感谢你。”
魔鬼松撇了撇嘴,别扭地说:“我才不在乎呢。”
穆飞蹭着他的脸颊,“我也感谢你。”
魔鬼松搂住他的腰,“那以后你都会听我的吗?”
“我一直都听你的啊,这个身体是你说了算。”
魔鬼松想了想,“你骗我,你越来越我听我话了。”
穆飞笑道:“你一定记错了。”
“没有吧,上次……”
“你记错了。”穆飞顺着它的头发,温柔地笑着,“我只听你的。”
“哦。”魔鬼松懒得想了,半眯着眼睛窝在穆飞怀里,像只猫一样享受着穆飞给它顺毛。浓黑的长发纠缠在一起,铺散在雪白的床单上,俩人相对而卧,鼻尖贴着鼻尖,四月的风微拂,将丝丝凉意带入室内,但他们靠在一起,却并不觉得冷,只觉得温暖从心脏的地方往外扩散,就连脚趾尖都是暖和的。
魔鬼松轻声道:“好安静。”
自末世以后,大部分的天津市民大批量涌入北京寻求避难,整个城市都快空了,他们住的地方周围几乎没人,每天都安静得仿佛世界上只能听到身边人的呼吸声,那份安静,让人的心都跟着平缓下来。
穆飞小声说:“是啊,好像世界上只有我们了。”
“好久没看月亮了。”
穆飞笑道:“我们去看月亮吧。”
魔鬼松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把抱起穆飞,足尖一点就飞出了窗外,院中一颗松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生长,眨眼间就长高了四十多米,俩人的身体连接着树枝,被送上高空,落在了松树蓬松的树冠上。
他们躺在树冠上,握着手,看着墨蓝的夜空和漫天的繁星。
魔鬼松说:“今天的月亮不好看,不圆。”
“嗯,但是星星很漂亮。如果泥泥在就好了,我想泥泥了。”
魔鬼松轻哼了一声,“它和三儿不是快到了吗。”
穆飞戳着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说:“你吃泥泥的醋啦。”
魔鬼松把脑袋放到了穆飞的胸口,“它总是占用你很多时间。”
“你说泥泥?泥泥从小到大性格都很酷,既不怎么撒娇,也不粘人,它什么时候占用我很多时间了,我的时间大部分都花在你身上。”
“不对,你要给它准备食物,还要给它梳毛。”
“那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泥泥是我养过的最省心的宠物了,不过,有时候我还真希望它能像阿布那么粘人啊,不然我这个主人当得挺没存在感的。”
“哼。”
穆飞捏着它的脸笑道:“你干嘛吃泥泥的醋,我们两个可是无时无刻都在一起的,我们的心意相通啊,你在想什么,我在做什么,彼此都知道,这还不够吗。”
魔鬼松小声嘟囔道:“不够。”
穆飞露出无奈的笑容。他能感受到魔鬼松复杂敏感的内心,魔鬼松想要的,是和他去一个没有任何人类和其他动物来打扰他们的僻静的森林深处,将自己的根系深深扎进地底,感受土壤的芬芳、雨露的甜美、大自然的壮丽与生机,他们就在那里安静地生活着,以巍然之姿矗立于天地之间,在最接近日月星辰的地方,赏昼夜交替、品人间寒暑,一直一直这样下去,直至百年、千年,那才是魔鬼松作为一棵树,所本能向往的。无奈魔鬼松这棵树的心里,住进了一个人。
穆飞抱紧了魔鬼松,“松松,如果你不想过这样的生活,我们就回家吧,无论是三年、五年,还是十年、二十年,我陪你在一个地方扎根,永远都不再移动,我们不用理会寒武意识,就算因此会少活很多年也没关系,因为无论是活着还是死去,我们都会一直在一起。”
魔鬼松的心脏颤动了起来,他回抱住穆飞,久久没有说话,内心在经历激烈地挣扎,穆飞就用那种平静地、温柔地思绪耐心安抚着它,他们是一体的,是灵魂的伴侣,是彼此的全部,这种全然没有秘密的感觉,让人感到阵阵心悸。
过了很久,魔鬼松才说:“不,我想活着,活久一点,活着就能看到你,和你吃人类的食物。我们到处走走吧,带我去漂亮的地方,说不定我会喜欢上这样的生活方式。”
穆飞双眸闪动着,声音有些发颤,“真的吗。”
“真的,等泥泥来了,我们就出发吧。”
穆飞重重亲了他一口,激动地说:“好,我们应该先去哪儿呢,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魔鬼松摇摇头。
“我们去南方吧,去苏杭,四、五月正是漂亮的时候,带你去看看南方的美景。”
“好,不过我讨厌海,水又咸又苦,难喝死了。”
穆飞笑道:“好,我们不去海边。”
魔鬼松想了想道:“不过,海里的东西还是挺好吃的。”
穆飞笑看着他,眼里尽是温柔。
俩人紧紧挨着彼此,窝在床上没头没尾地聊着天,不知不觉就手握着手睡着了。
第二天大清早,他们还没有睁开眼睛,就被一震浑厚如雷的啸声吵醒了,穆飞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魔鬼松不满地搂住他的腰,把迷迷糊糊地脑袋窝在穆飞的肚子上。
穆飞兴奋道:“松松,是泥泥,泥泥来了。”说着就想跳下床。
“你不要走……”魔鬼松小声嘟囔着,“我困。”
“我不走,我们一起去接泥泥。”
“不。”
“那你先睡着,我去接泥泥。”
“不,你不在我睡不着。”
穆飞哭笑不得,使劲揉了揉魔鬼松的头发,“乖,快点起来,泥泥肯定想我们了。”
魔鬼松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一头黑发如云般倾泻而下,遮住了它半张脸,把那俊美的苍白的脸映衬得格外让人动心,穆飞看着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却觉得那根本不是他的脸,气质的差异可以让同样的五官产生千差万别的容貌。
穆飞感叹道:“以前还觉得看你像照镜子,现在越来越没有这种感觉了。”
魔鬼松道:“我从来就不觉得我们长得像。”
穆飞笑道:“也是,外人一眼就能分出来,。”
泥泥发出了第二声咆哮,把整个庄园的人都给叫醒了,老远地,他们就听着邓逍扯着嗓子大叫道:“泥泥,你还记得我吗,妈呀你怎么长这么大了呀。”
穆飞把魔鬼松从床上拽了起来,“走吧。”
魔鬼松利落地爬了起来,抱起穆飞,飞出去窗外,偌大的庄园里,一只巨型黑豹蹲坐在他们的别墅前,尾巴安静地放在身后,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姿态稳如泰山,穆飞看着它,忍不住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到泥泥时,那瘦弱的、娇小的样子,他只用一只手就可以托起它整个身体,转眼两年过去了,泥泥长这么大了,,无论是泥泥还是魔鬼松,都让他有种看着自己的孩子一点点长大的成就感。
魔鬼松猛地扭过头,皱眉道:“我才不是你的孩子。”
穆飞哈哈笑道:“我只是随便想想。”
俩人飞到了泥泥身前,一下子扑到了它身上,泥泥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了他们几下,并用鼻尖蹭着他们的胸口,以示亲昵。
穆飞窝在泥泥厚实的毛里,笑看着魔鬼松,“松松,你准备好了吗,我们的旅途。”
魔鬼松拉住他的手,“随时。”
穆飞目光闪动,看着自己灵魂的知音、生命的另一半,露出了幸福、满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