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瑜没有片刻犹豫,才挂上的衣服被她抱了下来,一股脑地往行李箱里塞。樊英这才紧张了,还以为这丫头跟她娘一样,雷声大雨点小,受点委屈就跟老爷告状,一被她恐吓就像只刺猬一样缩进肉里。看来真是她失策了,这丫头能说能做,谁都不放在眼里,沈家的规矩于她也不过是个摆设。
樊英心里怵了,却不愿摆在脸上,淡淡地道:“回去也不急,至少吃过午饭再走吧。”
“街上有吃饭的地方,”沈天瑜拿话噎她,“我沈天瑜虽然穷,吃饭的钱还是有的。”
“好了好了,”沈路琳才说要家庭和睦,所以樊英不得不让步,“就让春妮伺候你,还让她跟着到吴家去,你俩一块闹笑话吧。”
“嫁谁是我的事,闹不闹笑话也是我的事,”沈天瑜沉起脸道,“大娘,我活了二十二年你都没管过我一天,往后还是别管了吧。”
樊英气得花枝乱颤,她贵为沈太太,出阁前是风靡上海滩的樊小姐,谁见了她不都是毕恭毕敬各种讨好?今儿竟然让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狠咬几口,如何咽得下这口气?不急,日子还长着呢,往后有的是机会折磨她。
“春竹,走吧,”她姑娘酸言酸语,“人家排场大,咱们伺候不起。”
“大娘,等等,”沈天瑜忽然拔高嗓门,“你让春妮住哪儿?”
“自然是住在丫鬟楼里。我可没亏待她,其他丫鬟什么条件,她可一样都没少。”
“能不能在我的房间旁边给她安排一间房?”
“让她住在这栋楼的三楼?”樊英仿佛在听一个笑话,“你疯了吧?这栋楼只有当主子的才能住,让一个丫鬟搬进来,多晦气呀?”
“可统共也不止五个房间呀,”沈天瑜不解,“五个人又住不完。让春妮住这儿,好方便照顾我。”
“沈天瑜,有能耐你跟你爹说吧,”樊英盛气凌人道,“我不知道你们顾家是什么规矩,你沈天瑜高兴让丫鬟跟你住一个房间我也管不着。可这里是沈公馆,尊卑有别就是这里的规矩,你真以为你爹为了你肯打破几代人沿袭下来的规矩?还是别做梦了!”
“我不晓得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沈天瑜道,“不过是心疼我的丫鬟,不想让她离开我的视线。”
樊英冷冷道:“想让一个丫鬟搬进来是不可能的,你可以搬出去,这点我倒是没意见。”
几个回合下来,基本打了个平手。沈天瑜一点快意都没有,她觉得自己不过是从一个鸟笼搬到另一个鸟笼罢了。若嫁入吴家,还不知多少水深火热的日子在等着她呢。
过了一会儿,顾坤秀来了,说她才把阿福给送走。
“阿福好歹是你娘家人,”沈天瑜一脸漫不经心,“你该留他住两晚。”
“倘若这个家是你娘说了算,”顾坤秀叹气,“阿福想住几日便是几日。你大娘不好伺候,阿福留下来只有被冷嘲热讽的份儿。”
“大娘的厉害我刚刚领教了,”沈天瑜苦笑,“娘,这些年你做梦都想来上海,如今成天被一个强势的女人压一头,这便是你想要的生活?”
“我承认,樊英不好对付,”顾坤秀叹气,“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给我找气受,可我不后悔来上海。若我窝在西安,你也就没有来上海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