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磊，是不是从此以后，你连一句话都不肯听我的了？”潘宝琳苦着心问，“你就是要当我这娘不存在了是吗？”

“娘，你老了，”贺季磊道，“不管大大小小的事情，就请你交给我一个人扛吧。安享晚年是你主要的责任。”

夜深人静的时候，贾曼文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双喜自然也不敢回房，耐心地给主子的小肚腿按摩。

“真想不到贾姨娘的演技会这般好，”双喜吐吐舌头道，“今儿那死去活来的样儿可把太太吓得不轻，连我都信了。”

“只要娘信了就好，”贾曼文道，“娘信了，小桃就没有好果子吃，日后也不敢再找我的麻烦。”

“大少爷也来看过了，”双喜又说，“虽然站在门外没进来，可我看他脸上，也是担心的。”

“他哪里是担心我？分明是担心他的孩子！”贾曼文气鼓鼓道，“我算是看清他的真面目了，哪怕我掏心掏肺对他，他也不可能掏心掏肺对我，说翻脸就能翻脸。”

“我看大少爷也不是真想纳小桃为妾，”双喜的话越说越密，“看起来倒像是跟太太赌气似的，他纳的越是身份卑微的女子，太太就越是愤怒。”

“罢了，他对小桃是真心实意也好，”贾曼文一副看透红尘的模样，“虚情假意也罢，反正他的心一天都不会在我身上的。我娘的话在理，嫁进了将军府，就别妄想着男人把你当碟子菜，保命和努力往上爬才是真理。”

“贾姨娘，女人的命运不就是如此吗？”双喜感叹，“你看太太，出身那么高贵，嫁得也不差，老爷在的时候只是尊重她，并不爱她。如今老爷不在了，大少爷也越来越不把她当棵菜了。你们当主子的，尚且锦衣玉食，可我们当丫鬟的，很可能一辈子都得伺候人。”

“双喜，你会不会学小桃那样，”贾曼文好奇一问，“将来寻个好人家，翻身当主人？”

“我为何要学她？”小桃一脸不屑，“她的本事我学不来，也不想过她那样的日子。贾姨娘，丫鬟也并非只有嫁人才能改变命运的，若遇到好的主子，我是愿意把主子当一辈子依靠的，而你就是我的那个依靠。”

“你自己选择的路，我也不想矫情地劝你去嫁人，”贾曼文豪爽道，“但我可以保证，你若愿意留在我身边，只要我有口饭吃，定不会饿着你。”

仅仅过了一天，贺季磊便差人登报，公布了他即将纳小桃为妾的消息。这消息在上海滩上流社会的圈子炸开了锅，未出阁的姑娘们简直感受到了世界末日。眼下，将军府里缺个正房少奶奶，谁不想嫁进去做个妾？若命好，稍不留神得了宠，那可就变成金枝玉叶了。只可惜贺大少不爱交际，她们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也无福见他一面。本以为他是个专情的，想不到却关起大门来搞自家的丫鬟！

潘宝琳看了报纸，气得连饭都吃不下了。贺季磊这般急不可耐地将小桃这个贱婢扶正，是故意给她难看么？才一天便登了报，上了头条，这是何等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