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 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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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城璧不过是看了那身影一眼后,便犹自侧过头去。

这情景不管是现实还是梦里,他都曾幻想过太多次了……多到令他自己无法再信……

他已经死了。是自己亲眼看着他跌入深渊,怎会还有还生的机会……

一只手轻触上连城璧的眉间,将他紧蹙的双眉轻柔抚平,“城璧,你受苦了。”

那声音低柔清悦竟是如此熟悉而温暖,连城璧平静的心掀起一丝前所未有的翻腾。

真实的触感在眉间拂过,连城璧转头看向来人,目光凝聚,仿如将他的样子深深刻在心底一般,死死地盯着他不放。

萧十一郎伸手握上连城璧手腕时,这才惊觉他四肢的僵硬。耳边吵杂的声音愈渐靠近,萧十一郎俯身抱住连城璧纵身而起,越过屋顶朝司马山庄外径直飞了去。

感觉风在脸庞一拂而过,连城璧双眼一瞬也不瞬地凝视着萧十一郎,清亮的瞳子倒映出他俊俦的容颜,心在顷刻间有着死一般的寂静,而后,随之而来的是更为汹涌而强烈的悸动。

萧十一郎抱着他一路飞出司马山庄百米之外处,杨开泰骑马从路口奔出,手中还牵着一匹白马。

萧十一郎卯足一口气飞身上马,三人策马往城外急速而去,瞬间消失了踪影。

等司马相扑灭西苑的火匆忙赶回连城璧所住的院落时,哪里还有他的人影?当即怒火大炽,遮掩不住心底海啸般狂烈的阴霾,怒吼道,“是调虎离山计!来人,去杨家马场!”命人备了马后一席人赶往杨家马场,却也只是扑了个空,并未见到连城璧等人身影。

这边萧十一郎带着连城璧回到桃花源后,抱着他下马往屋里走去。低头之际见他始终目不转睛地盯视着自己,萧十一郎弯唇一笑,“怎么?一月未见,城璧不认得我了?”

一种悲伤与熟悉感蓦地窜上心头,连城璧突然有种想要落泪的窒息感,拧搅到心也随之狠狠抽痛着。

直到萧十一郎将他轻轻放至椅子上坐下,伸手轻拭去眼角的水光,他才恍然惊醒——原来脸颊那温热的感觉,竟是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水。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流泪。可心底那灼热的悲伤感却浓烈得烫人,烫得令他心都在痛。

萧十一郎微微一笑,双手捧着连城璧的脸与他视线交缠,“城璧,你怎么哭了?这可不像我认识的那个连城璧。”

“……十一郎,”连城璧强忍了喉间的酸涩感,开口时才知道自己的声音竟是这般沙哑无力,“你……你不是……”

萧十一郎专注地凝视着连城璧,幽黑的眸子里溢满了他的脸,“我没死。还有你在这儿,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走?”

连城璧心猛地一悸,只恨自己现在身子不得动弹,无法亲手感觉到萧十一郎就在眼前的真实性。他的突然出现,让连城璧既惊又喜,内心复杂情绪难以言喻。

“你真的是萧十一郎?”连城璧很清楚现在并非身在梦境,可萧十一郎分明是自己亲眼目睹跌落悬崖,怎么会……

“是呀!”萧十一郎手指在连城璧鼻梁上轻柔刮下,“如假包换。”说完,低头握着连城璧的手查看半晌后,才问道,“怎么你会成这样?”咬了咬牙强压下心底炽烈燃烧的怒意,沉声问道,“谁做的?”

“司马相。”连城璧一语带过,望着萧十一郎的眼睛里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之光,心中不断挣扎犹豫后。终于开口试探道,“十一郎,你……能不能,能不能抱抱我……”

萧十一郎闻言一愣,随即笑着伸手将连城璧紧拥入怀,炙热的体温隔着衣料传入连城璧心底深处,这一刻惶遽而不确定的心才算是真正的平稳下来。

原来当日萧十一郎被逍遥侯带着一起摔落山崖时,两人并未落入谷底,而是跌在了山间一块凸出的石台上。

由于当时落下时是逍遥侯钳制着萧十一郎以背着地,所以逍遥侯当场断了气,但萧十一郎却因为这人肉垫子而侥幸活了下来。

虽是捡回了一条命,然而身上毒气发作却也让萧十一郎饱受痛楚。更何况两人落下时磕磕撞撞也受了不少外伤,在这山腰上既无活水又无粮食,萧十一郎只得每日以石缝间的草叶果腹。

这石壁缝里生长的野生草叶颗颗含有剧毒,咽下肚后每每令萧十一郎痛苦不堪,整个身子犹如在烈焰岩浆里烘烤一般难受。等过了三日后,萧十一郎再也无法忍受这爆炸般的疼痛吐出几口鲜血时,竟歪打正着的将他体内逍遥侯所下之毒给解了去。

又在石台上休养了几日,等身子开始逐渐好转时,萧十一郎便琢磨着怎么爬上山去。而正在此时,萧沛做了藤蔓从山顶慢慢攀爬往下,正好一眼瞧见了正在想法子欲要往上的萧十一郎。

等萧沛将萧十一郎救出山顶带回无瑕山庄时,此时连城璧早已不知去向,无瑕山庄大门紧闭,竟是半个人也没有。

两人正在心底暗自着急纳闷之际,风四娘正巧来庄内,与萧沛两人迎头撞上。得知萧十一郎未死,风四娘自是悲喜交加,又见他旧伤未愈,便赶忙和萧沛一起搀扶着带到了源记钱庄住下。

风四娘将无瑕山庄一事告知萧十一郎后,见他不顾伤势便要出去寻人,忙拦阻道,“这会儿根本就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你要上何处寻他?还是等开泰出去打听了再做商议,你且先把伤养好了,否则他若真是身处险境,你也毫无办法救他不是?”

风四娘一席话落甚是道理,萧十一郎无语反驳,只好按捺住性子在源记钱庄边养伤边等候杨开泰的消息。

后杨开泰几经努力终于从账目查出漏洞,得知无瑕山庄的银两流失竟是自己父亲杨天赞所为,又从萧沛等人口中得知杨天赞就是逍遥侯,这才彻底惊悟。

杨开泰利用源记钱庄东家的身份明察暗访,几经辗转终于探得,无瑕山庄幕后所购之人是司马山庄庄主司马相。杨开泰执意不肯相信,司马相就是那指使逍遥侯,并设计陷害连城璧,让他身败名裂一无所有之人。

别无它法之下,萧十一郎回了一趟桃花源,无意中发现自己已有数月未归,但那桌上积的灰尘却并不厚实。手指从桌面拂过,指间那薄薄的尘埃不过是近日才落上的。

萧十一郎猜想定是连城璧离开无瑕山庄后,在此住了一段时间,后来才失去了踪迹。

这般前后一思忖,萧十一郎更加肯定连城璧的离开,并非他个人所愿。

回到源记钱庄和杨开泰、风四娘等人一商议,决定由杨开泰正大光明上门向司马相索取无瑕山庄地契,萧沛和萧十一郎则分别去各院查探消息。

虽然此举甚是风险,说不定会引起司马相的怀疑和警觉,但如能布下此等精密之局,即便是暗中查访也只会令他更加小心谨慎。倒不如让杨开泰引开他的注意力,等确定连城璧在司马山庄后,再用计带走。

于是便有了以上一幕。

不过出乎萧十一郎意料之外的是,他未曾想过事情竟会进展得这般顺利。或者是因为得到了连城璧,又确定了萧十一郎的死亡,所以司马相的戒心才随之放松了一些。

萧十一郎并不知道司马相在连城璧身上下了蚀心草。而此毒不解,中毒之人是终身都无法离开下毒之人的。两人相互牵制,生命紧紧相系,若是其中一人死去,另外一人则会一同毒发身亡。

听完萧十一郎的经历后,连城璧尤感内疚,勉强挽笑道,“你受苦了。为了我,令你跌落悬崖,饱受剧痛……”

“傻瓜,谁说是为了你?”萧十一郎蹲在连城璧身前,握着他的手笑意盈溢道,“我是为了我自己。我做这些事,可是打算要一辈子赖着你的。”说完,又见连城璧依旧双眉紧蹙,心知他是为了花藜子一毒而抑郁,便伸手轻抚着他脸颊柔柔摩挲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解了你身上的花藜子之毒。”

“谈何容易?”连城璧摇头轻叹道,“除非白杨绿柳二人在此,或许还有希望……但现如今也不知他二人去了何处。”

“我想,他们二人定是被人囚禁了。”萧沛从门外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杨开泰和风四娘。

见连城璧坐在椅子上,丝毫不见昔日的风采,众人心底一酸,风四娘更是忍不住的垂眼低泣起来。

“你们来了。”连城璧扬唇而笑,光点闪耀的眸子明亮如空,“风姑娘都快嫁人的人了,再哭可是要冲了喜庆的。”

方才萧十一郎已告诉他,风四娘与杨开泰这段时间患难与共、情投意合,已至谈婚论嫁地步,只等大伙儿都齐了便成亲。

还未等风四娘说话,萧沛走上前握住连城璧的手,眼底老泪纵横,“隽逸,若不是为父无能,也不会累得你……”话未说完,喉间已然梗咽,再也无法继续。

萧十一郎见状忙将萧沛扶起身至一旁坐下,“爹,孩儿才刚安抚了城璧,您可千万别再招惹他了。”

萧沛闻言忙点头拭泪,只听见连城璧问道,“爹,你说白杨绿柳已被囚禁,可是事实?”

杨开泰接口道,“眼下只能做这猜想。白杨绿柳两位前辈侍奉了连家两代庄主,从未离开山庄半步。如今庄内出了如此大事,他二人怎么一言不发便消失了踪影?除非是有人将他二人关了起来。”

“我不明白,”风四娘疑惑道,“白杨绿柳并不是武功高强之辈,关了他们能做什么。”

“我想,”萧十一郎在心底快速思忖片刻后,答道,“那人定是忌与他们下毒和解毒的本事,怕他们坏了计划,才将之囚禁的。”

“下毒,解毒?”连城璧仔细想了想后,一道光点在脑海飞快闪过,霍然大惊道,“我知道了,是他!一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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