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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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阳似火,不遗余力的烘烤大地。悬浮的尘埃颗粒打着旋儿,争先恐后的涌出门窗,往四面八方逃散。武英殿的空气好似绷紧的弦,无数箭矢一触即发。

听着十数名侍卫雄浑的呼嗬声,苏麻脸上不见欢欣,反而掩不住焦灼。“这可怎么办呀?整整一个时辰了。东亭你别只顾着看,也进去劝劝皇上,别为了那起子小人损伤龙体哪。”

自同朝议政结束,康熙回宫换了劲装,便一头扑入武英殿,招呼着侍卫们“陪练”。不同于鳌拜安排的内廷侍卫,这些十三四岁的青年们,是康熙从八旗子弟中,择优挑选的可以信之人,皆属于末等侍卫,却是康熙为扳倒鳌拜,埋下的重要伏笔。

“苏麻,不是我不进去。你看看,皇上那个醉心武学的劲头,是能听进去劝说的样子吗?”魏东亭也很苦恼,他刚从悦朋店回宫,茶水都没喝上一口,就被苏麻拉到武英殿了。

苏锦端着茶盘过来,递了杯温茶给魏东亭润口,瞧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劝道:“慢慢喝,当心呛着,茶水有的是。”

“再来一杯。”魏东亭用袖子抹抹嘴,“还是墨尔贴心啊。”

苏麻不好意思的抿抿嘴,“我这不是着急么。”

苏锦捧杯茶给苏麻,“姐姐,你也用些。”

“东亭,皇上交给你的差事,办的如何了?”苏锦问道。鳌拜下朝后,第一时间就会派人去抓敢于直言,批判圈地误国的伍次友。“不如此时向主子回禀。”

苏麻擦擦香汗,“妹妹说的有理,瞧我竟忘了这茬。”

他们在门外说话,殿内康熙收功停手,大汗淋漓的出门。他虽面色不佳,但郁气尽去。经过酣畅的拳脚发泄,早朝的怒火消退不少。

苏麻忙捧上湿帕子,苏锦奉上温茶。康熙随意抹把额头,饮尽茶水,“你们在说什么?东亭,可有见到伍次友?”

“回皇上,伍次友离开悦朋店,避祸四牌楼分店,说恭候主子大驾。”三人走回乾清宫,魏东亭尾随康熙之后,“幸好主子英明,伍次友前脚出了悦朋店,鳌拜的人马后脚就到了。”

“哼。”天子冷笑,“不是朕英明,鳌拜的狼子野心,已经路人皆知。”揉揉手腕上的青紫痕迹,“他都不需掩饰了。苏克萨哈的弹劾,让他彻底撕破脸皮,朕看他迟早得谋朝篡位。”

苏麻吓了一大跳,“皇上,您的手怎么了?”

康熙抖抖袖子,掩住淤青的手腕,淡淡道:“无事。”鳌拜的威胁,在青年天子的心中,划下重重的、耻辱的一笔。而这种耻辱,显然不能与人分享,即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兄妹、主仆。

欲杀之,必先忍之。康熙告诉自己:总有一天,朕会变得强大,强大到睥睨天下,无人敢挑衅朕的权威。

苏麻绝对是个会审时度事的人,见状便默默的闭了嘴,不再提起天子的痛处。

回了乾清宫,西暖阁只剩心腹之人。康熙换了清香干爽的便服,补充了流失的水分,看着苏麻三人的时候,就在心里叹口气。——他迫切需要招兵买马,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

“太皇太后应该收到密信了吧?”康熙摸摸手指上的白玉斑指,那是先皇赐给他的生辰礼物。“你们说,鳌拜亵渎龙体,该当何罪呢?”不待他们回答,又自言自语,“这会儿,鳌拜府上定是歌舞升平,宴盛酒香。”

安插耳目,不止是鳌拜的拿手好戏。

鳌拜府邸东花厅中开了场小宴,参加宴会的都是鳌拜的亲信,其中班布尔善赫然在座,位置还不偏,恰恰位于鳌拜左手。

班布尔善本是大清皇帝的宗室,辅国公塔拜的儿子,论辈分还是康熙未出四服的本家哥哥,因塔拜死时,奉旨辅国公世职传给了老二,他反而只封了个三等奉国将军,一大家子人就靠每岁祭祖到光禄寺领那几百两世俸银子过日子,心中有些不痛快。他是鳌拜的智囊,素来有“小伯温”之称。此刻虽依附鳌拜,但他向来不是甘居人下的那类人,肚子里九曲十八弯,未必没有藏私。

中堂家的乐师水平高,此时满园的花草树木,都沉醉在美妙的音乐中。几个舞姬身着单薄的红裳,柳腰系一条粉红色的汗巾,丰/胸/翘/臀曲线曼妙,舞动间更添诱惑之意。

在座的男人,谁人不是贤妻美妾环绕,又不是没碰过女人的莽汉,故而眼神尚且清明。

泰必图仰头饮尽美酒,拍了拍大腿,声如洪钟,“鳌中堂府上真是好,美人美酒都有,老子今晚真是高兴啊!”

班布尔善是进士出身,打心底看不起粗鲁的武将,只在鼻腔里哼哼,索性全被乐声掩盖了。

穆里玛见从兄鳌拜只肃着脸喝酒,一言不发的盯着舞姬,便侧过身子凑趣儿,“阿兄,今儿朝会扳倒了苏克萨哈,可是大大的长了脸,叫人不敢小瞧了咱们去,我心头着实畅快呀!”

鳌拜坐上辅政大臣之位,靠的不仅是军功,还有智慧。回应从弟一声冷哼,“别高兴得太早了。说不定哪一天连我带你,咱们一家连窝儿全叫提到西市口,那才叫现世现报呢!你也不想想,要不是你在外头干的那些露脸的事儿,我肯这么铤而走险吗?”

被没头没脑的训斥,穆里玛有些不满,暗暗嘀咕:我不过圈了几块地跑马,抢了几个汉女做丫鬟,值得你教训吗?“苏克萨哈都倒台了,我不信他还能翻腾出浪来。”

鳌拜横,索尼更横!这个黄土埋到脖颈的糟老头子,当初连多尔衮的账都不买。这些年来,鳌拜总觉得自己矮索尼一头,忌惮索尼不是一两天了。今□□会索尼缺席,他才敢对苏克萨哈出手,甚至以武力威胁皇帝下旨。

鳌拜想起索尼,好不容易积累的好心情,立刻消失不见。班布尔善善于察言观色,小眼睛一转,计上心来,“鳌公在担心苏克萨哈,或者是……索中堂?”

这语焉不详的话,只鳌拜听懂了。赞许的举举酒杯,“不愧是小伯温。不错,老夫正是担心索尼出马,保下苏克萨哈。”

“我有一个办法,可根除祸患!”见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班布尔善眯眯小眼睛,“咱们在朝堂上冒犯了圣上,鳌公应该领着咱们负荆请罪。到时,鳌公问问皇上,要如何处置苏克萨哈。皇上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怎么做。至于索中堂,身为臣子,怎能抗旨呢?”说到最后格格一笑,十分阴险。

鳌拜站起来,来回踱着方步,最终拊掌一笑,“以退为进,妙计,妙计啊!”

班布尔善掏出鼻烟壶嗅了嗅,“鳌公,皇上虽是个孩子,却颇有心机,不可等闲视之。先头杀了倭赫,他便打死吴良辅,去掉鳌公最可靠的耳目。这是内廷家法,鳌公只好忍了这口气。鳌公选派了内廷侍卫,他便让姓魏的做侍卫首领。这几日又出了苏克萨哈的事情。咱们出一招,皇上回一招——皇上这是在布局,步步紧逼啊!”

他顿了一下,见大家眼珠子不错的盯着他,心中得意,“不过,优势还是在鳌公手里。苏克萨哈被擒,算是杀鸡儆猴,大臣们都知道,如今谁才是大势所趋之人。鳌公,先下手为强,请您深思!”最后这句话力度万钧,听得人悚然动容。

塞本得灌了口酒水,暗道:遏必隆老狐狸,果真八面玲珑,他没来是对的。

穆里玛心思浅显,想着未来的风光,心思蠢蠢欲动,说话急切了许多:“依大人之见,下步棋该怎么走呢?”

班布尔善微笑不语。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鳌拜暗骂一声,举杯岔开话题,“来来,天色不早,咱们共饮一杯,然后各自回府歇息。明天还有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们呢!”

宴罢。泰必图搂着美娇娘,不干不净的说着笑话,“不知道咱们的小皇上,尝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儿?来,小美人,给爷亲亲。”

穆里玛重重的嗤了声,“小皇帝还是个毛娃娃,他怎么知道女人的妙趣呢?”满面轻蔑与藐视。“你说是吧,美人?”

舞姬娇媚一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奴家只管听着。”

鳌拜三人打着赔罪的幌子,讨得诛杀苏克萨哈的圣旨,雄赳赳的离开乾清宫。

见鳌拜的身影渐行渐远,康熙厉声赶出内廷侍卫,吩咐关闭殿门。侍卫甲和侍卫乙对视一眼,悄悄靠近西暖阁的窗户。

“皇上,您摔这个。”苏锦把御用的精美茶具挪开,将自己用的普通茶具送上。“这个便宜些,摔坏了咱不心疼。”

康熙笑睇她一眼,高高举起茶壶,“唰”的一声掷在地上,发出响亮的破碎声。

窗外,侍卫甲的耳朵动了动,“你在这里守着,我去报告鳌中堂。”侍卫乙理解的点头。

苏麻扯扯苏锦的衣袖,小声责怪道:“你怎么不劝劝主子,反而火上浇油?”

苏锦抿嘴笑笑,给魏东亭使个眼色。

魏东亭会意,将窗户全部推开。

侍卫乙竖着耳朵仔细听,没成想被抓了个现行。不等魏东亭发问,主动弯腰打个千,“属下听到殿内有声响,过来查看查看。皇上没事吧?”

魏东亭嗡声嗡气的道:“碰倒了个杯子而已,皇上好着呢。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这里不需要你守着。”

“是。”侍卫乙拱拱手,“属下这就走。”

见魏东亭回身,康熙问道,“如何,苍蝇赶走了?”

“回皇上,都赶走了。”

苏锦舒口气,为苏麻解惑,“要是皇上不生气,鳌拜才不高兴呢。皇上不仅要发火,还要悄悄的发火,再经过侍卫传讯鳌拜。”

康熙赞赏的看眼苏锦,“墨尔一语中的。朕已经长大了,不可一味装无知孩童。朕要让鳌拜知道,现在的皇帝么,只是个有些小聪明,却冲动易怒的人。”

鳌拜听完侍卫甲的禀报,暗道:班布尔善太小心。康熙聪明是聪明,但是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他又是个沉不住气的性格,情绪都挂在脸上,手段还不够瞧。何况,济世那老酸腐老头,根本没有教过康熙治国之策。总之,康熙不足为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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