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马小琥的说法,龙门客栈的股东总共有他、顾少棠、布噜嘟、哈刚、掌柜和马小琥这么几个,因为并不需要所有人都守在龙门客栈那边,他便有时候呆在客栈里有时候就出去外头打探消息顺便做些信息买卖,就连顾少棠也时常回帮派那里当她的大当家。
虽然呆在客栈里看马小琥被客人使唤得团团转是挺好玩的,但他也是时候要上路去忙活计了。毕竟这黄金一日没有分到手,手里没几个钱的日子就过得不踏实。
只是他没有想到才走了没多久的路就被人挟持了。
那是一个脸上蒙着金丝面罩的男人,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白色高大骏马立于眼前,风沙卷起他灰白色的袍子,明明就是和自己相似的书生打扮,那在风中飒飒作响的袍子边缘却更似带刃的刀卷,随时都会把风里刀的皮肉卷下来。
他卜仓舟,江湖称号风里刀是用来形容他奸诈狡黠像风里藏着的刀子般防不胜防,可他没有想到竟在戈壁路上遇到了一个光是气势就能使得空气凝结成刀刃的‘风里刀’。
这个人太危险,即使风里刀看不清那金丝面罩底下的面孔,他仍能感觉得到那冷冽的目光在紧紧盯着自己。风里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过眼前这尊大神,他本能知道若是不逃,他这次肯定在劫难逃。
两人之间目光电光火石间碰触只不过是那么一两秒钟的事情,平日里靠这本事逃了不少劫难的风里刀感觉到身上几个穴道嘭嘭嘭被点住就知道自己逃不了了。
“风里刀?”那弹了几颗檀木佛珠点住风里刀穴道的人不急不缓地下马走了过来。
“这位大侠,我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点着我的穴道做什么?”还保持着拔腿就跑的姿势,风里刀斜着眼睛看那人走到自己面前,就算如此,他依旧看不清那金丝面罩下的面孔。
“我和你倒是没有什么仇,只不过是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番罢了。”雨化田并未摘下脸上那原本用来抵挡风沙的罩子,因为赶路赶得太快,在连续死了三匹千里马的情况下,他就一直戴着用以阻挡风沙的金丝面罩。
“好说,好说。江湖上谁不知道我风里刀消息灵通,这位大侠你想要知道些什么?”风里刀狗腿地表示绝对服从‘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诚意。
“如此甚好。”面罩下那张与风里刀一模一样的脸笑出令人胆颤心惊的笑容。
江湖上虽以滑头狡诈出名实质经常被女人保护着的风里刀遇上在官场和后宫摸爬滚打踏着无数尸骸上来的雨化田,这不平等的段数pk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龙门客栈那个店小二的脖子上是不是有个红色胎记?”
“是。”风里刀迟疑了片刻。听到雨化田问的问题竟然与马小琥有关,风里刀滴溜溜的狡黠眼珠子细微地动了一下,而他能够一下子叫出自己的名号,想必他也知道自己在龙门客栈那里客串店小二的事了。就那么一瞬间,他那非常灵活的大脑就联想了许多的可能性,比如说马小琥与眼前这人的关系,是亲人、仇家还是其他而让人找上门来。从去鞑靼境内偷地图的那一次遇到白白净净的马小琥,风里刀就在怀疑着马小琥的来历。虽然据哈刚说他的确是在沙漠里捡到孤身一人的马小琥,而这片沙漠因为通商而聚集了不少拦路抢劫的贼人,这马小琥的来历仍很值得怀疑,他并未全信马小琥是被人劫了货的西域商人。他又不是没有参与过打家劫舍的勾当,像马小琥这等长相的商人,只怕会连人带货一起被卖了。
放马小琥在龙门客栈那里当店小二,一方面是顾少棠和他都不方便带着马小琥,另一方面则是让掌柜的能实时观察着。只是风里刀并不知道马小琥前半辈子就是干业务的,口条灵活脑袋灵光当起店小二来比他还专业,那份由骨子里头散发出来的市侩真不像官宦之家养出来的人,而他面对布噜嘟的调戏又羞涩得很,像他这把年龄还没碰过女人真是有够奇葩了。
看在马小琥还蛮听话的份上,原本他还打算不吞他那份黄金的,只是眼前这人……秉承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风里刀决定把马小琥卖了。
“很好,这是买你前五个问题的。”见风里刀老是配合,雨化田将第一张银票塞到风里刀的衣襟里。只不过他那金丝面罩下面容凝结着的冷酷可不见得有多少缓解,反倒是更加阴寒了起来。马小琥脖子上的红色胎记位置比较靠下面,平日里都被衣领子遮盖得严严实实,那这风里刀要如何得知马小琥脖子上有个红色胎记……
“他平时吃住作息如何?”
“这是第二个问题还是第二三四五个问题?要回答起来,这吃、住、作息可就不是一句话能说得完的。”风里刀果真很对得起别人对他滑头的评价。
“就算你第二三四五的问题。”有得是钱的雨化田并不在意风里刀玩的小把戏。再说了,他有说过回答问题之后会放过他吗?
“好说嘞!”还未意识到死到临头的风里刀把人家马小琥的所有隐私都说了,想当然,他如此清楚马小琥的作息习惯,雨化田凭着这点也能推断得出他和马小琥是同吃同住的。
“他喜欢吃什么?”
“他啊,倒是蛮喜欢吃西域带过来的瓜子。这东西挺好磕的,我就经常帮他留着些。”听着他话里透露出对马小琥的丝丝关心,很会顺着杆子往上爬的风里刀忙着晒哥俩好的感情了。
“你也喜欢吃么?”雨化田看似不经意地问了句。
“是啊是啊,挺好吃的,就是吃多了口干。那个,能不能给我喝口水?”被点了半个多时辰的穴道,风里刀觉得自己浑身的肌肉快要酸死了。
只是雨化田给钱买消息归给钱买消息,他不可能会放松警惕解开风里刀的穴道,总之风里刀就是那砧板上的肉,他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顾少棠也在客栈里?”雨化田暗暗思索着。
“你到底是谁?”风里刀终于有所警惕了。看在银票的份上,风里刀的确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随着雨化田问得越来越多关于自己的问题,他就越觉得自己处境很不妙。
“这你没必要知道。”雨化田往风里刀怀里塞银票的动作就好像是在用钱买断他那条命一样。
自知失算的风里刀不再开口,把嘴巴闭得比蚌壳还严,可雨化田是谁,先是金银利诱后是旁击侧敲,见他沉默反抗,忍耐了一个时辰的雨化田用一种孺子不可教也的嘲讽目光看着他,要知道他想动他的皮肉很久了。想想自己自从当上这西厂督主之后耐心就越来越少了,今天竟然在他身上浪费了一个时辰的时间,现在风里刀负隅顽抗更好,他会选择比智取更省时间的严刑逼供。
一个时辰的套话,一个时辰的严刑逼供,等到二档头从后面赶了上来,心情稍稍好转些的雨化田将手里的风里刀丢给了二档头。
“继续问他话,隔两个时辰飞鸽传书与我。”雨化田拿帕子擦擦手然后翻身上马。
“督主,他---”二档头看到风里刀的脸也禁不住惊诧,特别是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让没少给人动过刑的二档头不由自主地冒了一身冷汗。
“有何问题?”居高临下的睥睨。若不是因为风里刀还有用,雨化田早杀了他。只能说风里刀的运气还是有点儿的,若是二档头没有及时赶上来,急着要去龙门客栈那儿的雨化田只怕会一掌拍碎他的天灵盖。
“属下随后就到。”因为风里刀而被迫再次拖下行程的二档头看地上那风里刀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暂时留着他的性命。”
浑身疼痛不堪的风里刀只感觉到眼前一黑就再也看不到雨化田远去的背影了。
顾少棠……少棠……危险……
……
若是能咬舌自尽,风里刀恐怕已经咬了。
眼前这个面容凶煞的男人行刑逼供的手段丝毫不比雨化田的弱,而他偏偏还晕不了。视野里黑了白白了黑,自己说了什么都不记得了,脑子里就只剩下死掉解脱的念头。
“窝里反么?雨化田你也有今天。”
风里刀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疼得产生了错觉,只听一声嘲讽的冷哼,被喷了一身血的他浑身上下像是沐浴在滚烫的热水般,虽然刺痛但是舒畅。
“督公?”
“带上他,留着他的性命,咱家还有用。”
又是还有用,呵呵,若是无用,他的下场就只有一个死字了吧。
渐渐沉入黑暗中的风里刀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