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了半年有余的金锁,终于清醒了过来。这对于正处在深宫之中,日子难捱的紫薇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不管是令妃怀孕也好,皇后怀孕也罢,甚至是香妃突然进宫受宠,她都没有太大的感觉,仿佛这些个事情,都和她没有关系似的。
唯独是金锁的事情,让紫薇兴奋不已。她当下想也没想,便去求了乾隆,要把金锁接进宫里来。
按理说,这是不合规矩的事情,但是规矩毕竟是人定的,这宫里的很多事情,都不是按规矩来的。就比如说这香妃,便是大清朝开国的头一遭,皇帝娶了个回族女子做妃子,还允许她不穿旗装穿回服,这便是坏了规矩的一件事情。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乾隆高兴,他就可以这么做,他说的话,只要不是太出格,一般是没有人会反对的。所以,想要坏规矩的人,只要讨得乾隆欢心,事情也不是那么地难办。
紫薇去找乾隆的时候,正是香妃进宫没多少天的时候。乾隆此时还沉浸在偶得美人的喜悦之中,加上皇后令妃又都有了身孕,整个皇宫里喜气洋洋的,紫薇开口跟乾隆说,要把以前在民间侍候自己的汉人丫头给弄进宫来,乾隆也就没有反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算是同意了。
紫薇对乾隆,自然是感恩戴德的,想着乾隆对自己的隆恩,就算老佛爷那里再难侍候,她也是想着法子地讨好着,哪怕只是为了乾隆耳根子清静,她也不愿意让自己的事情,烦扰到了乾隆。
老佛爷对紫薇呢,还是有那么些的看不惯。说来说去,她其实心里真正恼的是自己的儿子,可是,儿子是自己的,再恼也不能说,所以她只能把气,全撒在了已经过世的夏雨荷身上。紫薇做为雨荷的替代品,自然成了名正言顺的受气包。
不过,太后这些日子也算是看出来了,紫薇这个孩子,品性还是可以的,规矩也做得不错,至少比那个胡搅蛮缠的小燕子来得懂事。不过,对于紫薇在男女之情上面的操守,太后还是有些不放心。她秉持着“有其母必有其子”的原则,对紫薇严加看管,轻易不让她出慈宁宫的门。
好在紫薇自己也小心谨慎,从来没想过到处乱跑,最多便是到兰馨那儿坐一会儿,自从皇后怀孕之后,兰馨也忙了起来,紫薇不便去储秀宫打扰,也就愈发地不出门了。平日里除了侍候老佛爷,最多就是和晴儿说说话儿。
这个晴儿,倒真是个玲珑剔透心的人儿。紫薇虽然出身于民间,但其实跟她娘一样,是个心气儿极高的女子。平常人家的大家闺秀,她未必便看得上眼,倒是对这个晴儿,佩服得很。一来是服她跟老佛爷亲密无间,二来是服她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也是个少见的才女。一来二去的,紫薇对晴儿,就有了些知己的感觉。
等到金锁伤好进宫之后,紫薇的日子,才算是有了些许的阳光。金锁在床上躺在好几个月,消瘦了不少,原本略显饱满的脸蛋儿,竟有些凹了下去,露出了颧骨。虽然她脸上化着淡淡的脂粉,但还是掩饰不住略显苍白的脸色。
紫薇一见到这样的金锁,自然是心疼不己,想着她是为了自己,才受了这么多的苦,又觉得她是息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难免就有些心酸,抱着金锁,竟是怔怔地落下了泪来。
金锁的心情,也和紫薇差不多,不过,她还是有高兴的事情的,那就是,自己一醒来,就得知了一个好消息,紫薇终于进宫,成功与她的父亲相认了。这是太太夏雨荷临终时托付的最后一件事情了,如今得到了圆满的解决,自然是喜不自胜。
两个姑娘心里都是又喜又忧的,趁着屋子里没人的时候,痛痛快快地抱在一起哭了一场,也算是疏解了心中多日来的抑郁。
只是哭到最后,金锁突然反应了过来,拿着帕子不停地帮紫薇擦眼泪,一面擦一面紧张地说道:“小姐,快别哭了。咱们现在是在慈宁宫里,若是让老佛爷听到了,可不好。还以为你心里有怨气,不高兴发脾气呢。”
紫薇一把握住了金锁拿帕子的手,反过来帮她擦眼泪,轻声地说道:“金锁,我如今的处境,确实如你所想的这般。你现在进了宫,也得处处小姐才是。以后在人前,不要再叫我小姐,要叫我格格,记住了吗?”
“是的,格格,奴婢记住了。”
紫薇点头道:“嗯,很好,这个‘奴婢’二字,也是时时不能忘的。你我虽从小一起长大,情如姐妹。但在这皇宫里头,规矩森严,我若是一个不忍心,对你放松一点的话,也许反倒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的。你跟着我,切记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犯一丁点儿的差错啊。”
金锁看着紫薇这个样子,心里又惊又怕,嘴里就忍不住问道:“格格,你在宫里,是不是过得不太好?皇上不喜欢你吗?”
“没有,皇阿玛待我很好。”
“那是老佛爷吗?老佛爷不喜欢你,是不是?”
紫薇吓得一把掩住了金锁的口,凑到她耳边嘱咐道:“金锁,千万不要乱说话。有些话,你搁在心里就好,就算在我面前,也不要说出来。甚至,你最好是连想也不要想,只管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
“可是格格,你受了委曲,可怎么办呢?”
“再大的委曲也得受着,这就是命。我既入了宫来找我的爹,现在皇阿玛认了我,已是天大的喜事,别的事情,我已没有奢求。我现在已经很知足了。”紫薇的眼神突然空洞了起来,她想起了乾隆,想起了自己寻亲一路以来的种种艰辛。相比之下,太后的这些小小的刁难,实在是算不上什么的。
“那小燕子呢,格格,小燕子为什么又成了还珠格格呢?”这是金锁最为好奇的事情。她醒过来之后,也曾试着想要问出个究竟。可是景顺府里的人,哪里知道这些个门道。而且她又是个来历不明的人,谁也不敢沾她。每日除了有人将汤药和饭菜送进房里,就再也没有旁人来管她了。
所以,直到进宫之后,金锁才有机会,亲自向紫薇询问这件事情。紫薇听得她问起,也不愿意再瞒什么,就一五一十地将小燕子阴差阳错进宫的事情,告诉了金锁。
金锁一听之下,气得头顶冒烟,恨不得立马就冲出去跟小燕子拼命去。紫薇赶紧拉住了她,劝道:“你可别去,现在一切已成定局,连皇阿玛都不说什么了,你可不要惹祸上身了。”
金锁气得不住埋怨自己:“都怪我都怪我,怪我实在太没用了,那个围场不就一座山嘛,我居然翻不过去,这才让小燕子钻了空子,带走了你的信物,居然还因此当上了格格。我真是替你不值啊。”
“金锁,你说话小声一点。”紫薇摇头示意金锁道,“这个事情,已经这样了,再计较也没用了。幸好上苍怜我,让兰馨公主前来帮了我,这才有我今天的峰回路转啊。”
“那格格你见着小燕子了吗?她怎么说,她有没有向你道歉?”
说到这个,紫薇忍不住苦笑道:“我与她,自然是见过了。可是,不知道是真是假,她竟不认得我了。”
“什么,她居然装做不认识你,太可恶了。”
“我听说,她进宫没多久,就因为骑马摔伤了头,而失去了记忆。”
“格格,这种借口你也相信吗?她根本就是个女骗子,你难道忘记了,以前在宫外的时候,她假抢新娘子去梁大人家里偷东西,后来又跟柳青柳红卖艺骗人钱。骗人对她来说,根本就是熟门熟路的事情,她的嘴里,什么时候说过真话啊。”
“金锁,你不要这么激动,小燕子这一次,不像是说谎。听说她撞伤了头刚醒过来的时候,连皇阿玛都不认。她若真的想要骗人以保住自己格格的地位,何至于连皇阿玛也不肯认呢?”
金锁没话讲了,她太了解她们家小姐了,这个紫薇,从小就是个善心人,想别人的事情,从来不往坏处想,哪怕那人真是做了坏事,她也会寻出千百条理由来,替那人辩解过去。所以,要她死心塌地地认为小燕子是个骗子,是有心要骗她的爹来着,想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是,金锁的心里,也并没有打算就这么算了。她们家小姐喜欢大发慈悲,她可不喜欢。她当下就暗暗地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找到机会,好好地教训教训小燕子,替紫薇讨回公道。
紫薇得回了金锁,总算是了了心中的一桩要紧事情。而那一边,乾隆得了香妃,却是生出了不少的烦心事情来。
原来这个香妃,虽然生得美貌异常,又兼有举世无双的异香,可是她自从进宫以来,就不曾笑过,甚至连话都不曾说过。乾隆每每去宝月楼看她,总是见她愁眉苦脸的样子。他的心里,自然是十分之不满意的,可是,阿里和卓还住在宫里,还没回他的新疆去,乾隆也不好意思立马就对香妃发脾气,只能选择暗自忍耐,一切都等阿里和卓走了再说。
那阿里和卓虽然难舍女儿,但毕竟京城不是他的家,不能在此久留,因此住了一段时间之后,也就向乾隆辞行,准备去新疆去了。
含香得知自己的父亲要走,心里真是有万般的不舍。可是,她从答应来北京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想到了自己的结局。她这一生,注定是要老死在这北京城里了。
阿里和卓起程的那一天,是含香第一次主动跟乾隆说话的一天。她提出要去城外送送父亲,以尽孝心。乾隆见香妃肯和自己说话,以为她对自己的态度有所改变,当下就惊喜万分,自然是一口答应了她的请求,派了尔康尔泰,带了一堆的侍卫,前去保护香妃,务必要将香妃,毫发不伤地给带回来。
乾隆下了这道旨意之后,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香妃只是去送父亲而已,何以自己会如此紧张,如此不安,好像能预见到,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似的。这个含香,乾隆总觉得,她对自己有不小的敌意,这股子敌意,不仅仅是因为她是被迫献给自己的,或许,还隐藏着些许的其他原因。只是这原因是什么,乾隆一时倒也不全猜得透,但含香出城,他还是如临大敌。
事实证明,乾隆的担忧是有远见的,并非空穴来风。含香之所以满心不欢喜,是因为,她在回部时,早已有了倾心的男人。那个男子是回族的贵族武士,名叫蒙丹。
当日,含香在城外送走了阿里和卓之后,蒙丹居然带了几个蒙面的回族武士,突然冲了出来,想要强抢含香回去。
尔康尔泰负责保护香妃,自然是如临大敌,与蒙丹和那些回族武士打斗了起来。那蒙丹一心想要抢回含香,几乎是用了拼命的气势来与尔康尔泰纠缠。那些个武士,也是个个势死如归,忠心耿耿。最为重要的是,他们几个人,武功都不低,那些个侍卫们,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招架不住。
尔泰见情况不妙,立刻示意尔康缠住蒙丹,自己则飞身而起,冲着那些回族武士就拔剑刺去。那些武士虽然功夫不弱,但毕竟不是尔泰的对手,打斗了几个回合之后,纷纷被斩落于地。
那蒙丹本来是鼓着一口气,想着心爱的女子就在附近,拼出老命在那儿跟尔康打斗,却眼见自己的手下一个个送了性命,不由地又急又怒,手里的剑,就舞得有些乱了,露出了几个小小的破绽。
高手过招,最忌的就是心浮气燥。那几个破绽,虽然只是小小的,可是,它们带来的后果,却是致命的。因为,就是这么几次无意识的疏忽,令尔康找到了机会,直接要了蒙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