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铺撒在巷子外，定定的停留在凌澈的脚尖前面。

“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时间过得真快啊！”凌澈偏头望着天空中明晃晃的月光，非常感慨。

“我也是好久没有和别人说过这些事了，所以情不自禁就说得没完没了。”凌澈靠在脏兮兮的墙上，仰头颓唐的长叹一声。

闭着眼睛，泪水慢慢的从眼角滚落，吧嗒一下，砸碎在手上。

“你哭了。”疯子捧着手，伸到了凌澈的下颌处，想要接住她的泪水。

“呵呵，见笑了。我本来不喜欢哭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忍不住了。”疯子的双手伸到凌澈下颌，所以凌澈轻而易举的就闻到了他身上的气味。

那是一种在底层摸爬滚打了许久的气味，是疯子这样的人沾染许久才会有的气味，它永远不会是那些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权贵会有的……

所以，他不可能会是元嘉的不是吗？这种气味刺激着她，让她即使闭上眼睛也无法忽视。所以，她终于还是劝自己接受了元嘉离开的事实。

“放心，我没事。和你说了这么多，心里终于舒服了。”凌澈推开疯子的手，感受着他手掌的冰凉。然后从腰间摸出一锭银子放进疯子的手心，握住他的手。

“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也很抱歉，拉着你听我说了这么多。这一锭银子你拿去用吧，要小心藏好，不要被别人抢走知道吗？”暗巷里，凌澈模模糊糊能够看见，疯子凌乱的头发遮挡着半张脸，但是他明亮的眼睛一直在看着她。

恍惚间，凌澈觉得好像是元嘉在看她一样，这么明亮的眼睛，就像是曾经的一个夜晚……

凌澈的思绪还是模糊，渐行渐远，眼前也越来越模糊，好想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一般。

无论自己的情感如何，凌澈始终是元福名义上的皇后，所以凌澈终究需要顾及元福的颜面和名誉。

“陛下，您该去睡觉了。”凌澈拿过元福手里的柑橘，挥挥手让侍人过来带元福去就寝。

“不，我不想睡觉。”元福像是一个闹别扭的小孩子，扭着身子挣扎着。

“为什么不去？”元嘉身子歪在椅子里，凉凉的瞟着缠着自己女人的元福。好胆！当着自己的面儿，就敢纠缠自己的女人。哼！别以为他不敢打傻子。

“你们为什么不去？我不要一个人睡觉，我不要。”元福使劲的扭着身子，而侍人又根本不敢对他用力。

“我们还有事，你赶紧睡去。小心睡得晚，被狼给叼走了。”元嘉一拧眉，就没好气的瞪着不安分的元福。说你是傻子，你果然就是傻子。好歹还是一国之君，你能不能别扭了！

“你们有什么事啊？是有什么好玩儿的吗？我也要！我也要！”元福扑过来抱住凌澈的胳膊，甩来帅去，玩儿的眉开眼笑。

“给我放开，什么事儿都有你。”元嘉一把打开元福的手，然后将凌澈揽进自己怀里。

“你欺负我！”元福一字一顿的说着，眼里瞬间就冒出了泪花，委屈巴巴的看着凌澈。

在他澄澈如孩童的眼神控诉下，凌澈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她毫不留情的拧了一把元嘉腰间的肉，然后哄着元福，“嘘！不许哭。”

“陛下难道没有听说过一个故事吗？”凌澈扑闪扑闪的眨着眼睛，光明正大的骗着这个大孩子。

“什么故事？”元福揉着眼睛哽咽着，好奇的看着凌澈。

“传说天上有一个神女，非常非常的漂亮。她只喜欢和早睡的皇帝一起玩儿，所以啊，陛下要是赶紧睡着了，就可以和非常非常漂亮的神女一起玩儿了哦。”凌澈面不改色的说着假话，间或还向元福眨巴眨巴眼睛。

“真的吗？”元福傻傻的看着凌澈，一脸憧憬。但是很快又苦恼的皱着眉，“但是我要是睡着了，神女还怎么来找我玩儿啊？”

“在梦里啊！神女有心，襄阳有梦。”凌澈煞有介事的重重点头，“看，还有一句俗语呢！”

“真的哦！”元福呵呵笑着，思想却早就和神女相会去了。

凌澈笑吟吟的挥手，让侍人带元福去就寝。之后刚刚让殿里的宫女们下去，双脚就突然离地，跌进了一个宽广的怀抱里。

“神女有心，襄王无梦。你真是大胆，居然敢骗皇帝。”元嘉埋头在凌澈的鬓角脸侧，暧、昧的亲吻着她的乌发。

“怎么？难道你还要治我的罪不成？”凌澈斜觑着元嘉，伸手勾住他的脖颈。

“哈哈哈，与我何干。只要能早早打发了那个傻子，我管他神女无心，襄王有梦。”元嘉抱着凌澈就来到床上，“只是他到底也是本王兄弟，不可不罚。”

元嘉明亮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深情，他注视着凌澈，俯身就含住了她娇艳的红唇。

之后，被翻红浪，一室旖旎。

夜间，凌澈口渴醒来，便有一杯水被递到唇边。她睁开眼睛，在昏暗的空间里，就看到了一双含着笑意的明亮眼睛。

含情脉脉的看着她，似乎自有千万年……

而如今，又有一双眼睛，一眼不错的看着她。凌澈伸手捂住嘴，捂住将要冲破口齿的那个名字，那两个字。

不能，他不是他！她怎么能错认他呢？凌澈起身就要走了，但是疯子却一把拉住她的衣服。

“你爱吃的，爱吃的。”疯子哆哆嗦嗦的从胸前衣襟的纸包里摸出一个烧饼，有些畏缩的递到她的面前。但是疯子却垂下头不看她，嘴里却偏偏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凌澈伸手接过，然后就有一股香味扑入鼻中。

“谢谢你，这个味道我确实喜欢。”凌澈垂眼一笑，大约是又想起了什么回忆，感怀的说，“如果元嘉还活着，该多好啊！”

凌澈仰头看着挂在天上的明月，越是明亮，越是照出了她的悲伤，让她无所遁形。

迟钝了一会儿，凌澈决然走出巷子，转身上楼。

但是暗巷里，疯子却站起身，直直的望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他才捡起拐杖，攥着手里的那一锭银子，拄着拐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