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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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之后,虽已无蝉鸣,天气却依然炎热。晴空万里,层层叠叠的白云像一块块巨大的绵花糖。金色的阳光如给它们洒下一层焦糖。
我接受了堂哥的建议,再次踏进校门,成为萃萃学子之一。公立的学校不招收复读生,而且已经开学多时了,堂哥动了点关系让我当旁听生。
“……快把手机交出来!”
小巷里一群男生恶狠狠地围着一个矮小的学生。其实欺负事件也算是青春回忆的一个重要部分。以前我也遇到过,只是今天主角换了别人,而我是路人甲。
上学第一天算是出师不利。走到半路就摊上这事,救还是不救,这是一个问题。救嘛,我打不过那些牛高马大的男生。不救嘛,实在良心不安。
“我没有拿九哥的手机……”矮小学生相当害怕,声音都有点颤抖。
“少废话,九哥,这小子抽一顿就会改口供。”站在旁边的人对其中最高大的男生说道。
被称为九哥的男生举起拳头就要招呼下去。看来还是得出手,我突然大喊,“警察,那边有人打架!”
这招不仅没用,我还惹火烧身。那帮男生再朝这边走来。我赶紧拔腿就跑。虽然我跑不过阿飘,不过人还是可以甩得掉的。转了几个圈终于不见那些男生的踪影。不过他们都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可能还会遇到。
这所学校是堂哥的母校,有着悠久的历史。青砖红屋顶,有点复古的教学楼,充满了书香雅意。
以前上学的时候从来没有发现,原来学校这种地方原来聚集了这么多的灵。简直就是猛鬼学校呀。
老师给我安排的座位上就坐着只阿飘,真是‘死’也不肯离开呀。这桌子在教室靠窗的角落,那妹子垂着头,长发披散在书桌上。
“杜同学,请立即就座,我们准备上课了。”见我久久不动,老师又催了一回。
老师,你要我坐阿飘的大腿上吗?因为我的名字在介绍的时候已经被嘲笑了一通,所以现在全班的人都注视着我。还不时听到有人小声地发出笑声。
亚历山大,不好的记忆涌现,我不禁冒冷汗。虽然有点对不起这妹子,可是现在也只能让它借过了。
从口袋里悄悄拿出粗盐,洒在书桌上。那妹子整个惨叫着弹起,我猛然跟它对上眼。它整张脸都是青色,脖子很长,舌头吐出来拖到地上,眼睛黑洞洞甚为恐怖,看样子是吊死。要不是我见过这种的,铁定尖叫。
乘它飘起来,我迅速坐到椅子上,在桌底贴上纸符。这东西是我最近画的,订货的人不少,说明效果不错。我就自己带着几张用。
那只阿飘用怨毒的眼神瞪着我,却无法靠近。一直在附近飘来飘去,还经常穿过坐我同一排的男同学,看得我甚为冷汗。
这位妹子穿的是白衣服,新手居然还能在白天大摇大摆地出现,可见怨念不低。
刚松口气,低头发现桌面刻满了字。平时书桌上顶多就会刻着考试用小抄,各种公式、英语单词神马的。有些人会刻‘xxx,我爱你’之类肉麻的话。但这桌子……
【去死!】
【xxx,□□去吧!】
【被拖去强x一百次,公共厕所!】
总之就是各种恶毒的诅咒,连抽屉里也有。还被泼了红油什么的。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受诅咒的书桌?谁坐上谁倒霉?我瞬间化成暴走漫画中吃惊的人脸。
拜托,我好不容易爬回茶几上,可不想再掉出去了。也不想成为‘杯具’。心里打算放学等人走光了之后,给这妹子净化一下,让它早日到地府报到,勿再为祸人间了。
上课的时候,有个女学生突然从正门走进来。旁若无人地走到最后面单独一张书桌的位置坐下。老师居然没有斥责她迟到,其他同学也没有多理会。我开始以为她是阿飘,可是她有影子又有脚。而且细心观察就会发现,其他的学生并非看不见她。有几个还是偷瞄了她几眼,却又立即回避开来。
他们在假装没看见这位女同学。为什么呢?我有点好奇,于是多看了她几眼。这名女孩子并无特别之处,就是留海太长,看起来阴沉阴沉的。
下课之后,通常这种时候都会有多事的或是坐在附近的人会过来‘关心’一下新同学。坐在旁边的男生两手插在裤袋里晃过来。
“大姨妈,听说你是复读生,看样子不像呀。妹子,叫声哥来听听。”
我一把推开他,“谁是你‘大姨妈’呀?”这个欠揍的男生长得相当高大,外形也小帅一把的,班里的人都叫他小七。看我推他,立即发怒。
“不就取个外号吗?肚子疼不就来‘大姨妈’吗?”跟他一起的几个男生立即不怀好意地笑起来。(注:粤语中的‘大姨妈’也指月事。)
我一阵怒火涌上心头,嘲笑我名字的人比比皆是,可没见过人这样起外号的。我回去一定要打小人,让这家伙倒霉。
正要发作,眼角瞥到角落里的薛敏。正低着头在偷笑。我故意朝她叫道:“你觉得好笑吗?”
瞬间,我感到空气似乎凝固了。四周同学的表情都带着一丝惊恐,男生们也不再嘲笑我,立即避开。本来以为薛敏会对我有点感激的,后者却用警告的眼神瞪了我,然后别过头去。
到底怎么回事。看来不像是受到欺负呀。不过这只是小插曲,我并没有在意。
此时,班干们尽职地来关心新同学了。女班长是个很有趣的人,叫陈爱军。人如其名,为人相当铁血。
“杜子藤!编号41,从今天起你就是后勤兵,负责三班的杂务!明白吗?”女班长挺着胸膛,双脚站开,双手背在腰后,目光如炬。还真有那么一点军人的气势。
“哦……”我还有点反应不过来。结果被女班长更大声地询问,“明白吗?”
“是!”被旁边的男班长踹了一脚之后,我立即附和。
“不对。再说一次!”
男班长在我耳边低声道:“要叫长官。”
“是,长官!”
女班长点点头,满意道:“杜同志,欢迎你进入三班这个大家庭。现在由我和俊逸同志陪你熟悉环境,在将来的一年里,我们将互相扶持,共同进步。”
男班长叫李俊逸,能当上班长,成绩也是很优秀的。就是近视得厉害,没了眼镜就啥都看不见。
学校还是很不错的。有千米环型塑料跑道,宽阔的草地球场。篮球场和羽毛球场都齐全。北边还有学生宿舍。
走到人比较少的地方,我问班长,“上课时突然进来的那个同学是谁?”
男女班长都停步,转过身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我。男班长率先道:“你看得到她?”
她又不是阿飘当然看得到。不过,即使她是阿飘我还是能看到。见吓不倒我,女班长大力拍我的肩膀,“不错不错,来了个胆子大的。看你小小个的,长得女孩儿样,却想不到挺冷静。人才呀!”
那手劲实在大得要把我的肺都拍出来了。不着痕迹地拨掉她的手,“到底怎么回事?”
“41号勤务兵!”男班长突然喊道,我不由得应了一声。心想,我到底要陪他们玩这军队士兵的cosplay到什么时候呀。
“现在交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
我本来想吐槽,可是看班长们如此严肃认真,实在不好破坏气氛。女班长双手搭在我肩膀上,语重深长地说道:“请你保守能看到‘她’的保密。”
“咦?”
“你只要回答‘是’和‘不是’就可以了。杜同志!”
“是……”
“很好。”女班长甚为满意地拍拍我,松开手。
我只得转过头来用疑惑地眼神看向男班长。感觉这位李俊逸并不是傻子或像女班长那般中二。只是觉得有趣才跟附和的。
在女班长转身向前走时,他凑过来小声说道:“其实薛敏她在执行秘密任务。所以你就当没有这个人好了。也不要跟她接触,若不是的话……”
看他眼镜后透出锐利的视线,充满了警告,我只得愣愣地点头。心想这不会是变相的欺负吧。全班人联合起来‘杯割’一个女孩子。(注:粤语‘杯割’意思是孤立。)
想起以前的经历,心里就感到很不舒服。
女班长已经走出十几步远了,我们正想赶上去。突然眼前一道影子从上方坠下。感到有什么溅湿了裤脚。我低下头,只见满地都是红白的液体。液体中睁着一双大眼睛,眼白全部翻上去,充满了惊恐和憎恨。但很快眼中的光芒便一下子熄灭了。
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尖叫。旁边教学楼上的窗户有不少学生探出头来,女生的尖叫声始起彼伏。我这才反应过来,有人在我们眼前坠楼了。
裤腿上满是那名男生的鲜血。站在旁边的男班长我倒是没注意到,但站在对面的女班长在看到死者的一瞬间脸色难看到极点,但她并没有像其他女生一般尖叫,反而冷静地维持现场。
有胆大的学生用手机拍照,立即被女班长喝止。男班长在一边喊我,让我去找老师来。
我不自觉地抬头看向旁边的楼顶,刚好看到一张脸缩回栏杆后面。那人我是认识的,这让我心里大吃一惊。
最先赶来的是我们的班主任,那有点面瘫的大叔似乎经验丰富。让门卫拉起围栏,不让学生靠近。又通知各班老师不准学生在窗户张望和拍照。
回到教室已经谣言满天飞。死的好像是我们班的学生,还是坐在我同一排的男生。班里的气氛很诡异,有几个可能跟死者关系好的脸上一片哀戚。除此之外,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恐惧,虽然他们极力地掩饰这一点。
此时我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风雷巽’。我走出教室接了他的电话。
“小藤,你怎么会在这里的?”风雷巽那暴躁的声音砍头就来。我稍微拿开手机才以免把耳朵震聋。
“放心吧,我不会把你供出来的。不过作为好友还是劝你自首吧。”没错,刚才看到在屋顶上的人就是风雷巽。脑子里自动编出因为驱鬼失败把雇主给弄死了的狗血情节。
“你他xxoo……老子什么时候需要自首了?”
幸好我把手机拿远了,要不真被人轰到耳聋。那边传来柔和的嗓音,一听就是陈汐的。“你那么大声骂小藤干嘛?他是在关心你。”
接着手机那端传来陈汐的声音让我到五楼的男厕所。离上课还有五分钟,这节课就算翘也没问题,就说我迷路了。不过到底要去那里干嘛?
明明五楼也有班级,而且还是课间,厕所却一个人也没有。在我印象里,就算没人想上厕所,也会有几个男生蹲在角落里抽烟的,可是这里都没见到。
我看都没人,就想打电话给风雷巽。刚拿出电话,就感到不对劲。脖子后好像有视线瞪住我。不自觉地抬头,正好对上一双没有眼珠,眼白处布满血丝的眼睛。
披头散发的阿飘趴在厕所间隔的门板上偷瞧着我。不知道它瞧了多久,总之一般人看到这样肯定吓个半死。
有阿飘的那间隔开始从门板下渗出血水。很快就弥漫到整个地板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