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凌傲天牵着步惊云到了秦霜和幽若的居所,在饭桌旁坐定后,看了眼皱着眉的秦霜和惊讶的聂风,微微偏过头淡淡地对步惊云问道:“他们两个你总该认识吧?”
步惊云冷淡地说:“大师兄、风师弟。”
断浪一下子忍不住,声音微微有点大地说道:“他们都师兄师弟了,怎么我就成了杂役?!”说着目光略带委屈地看着凌傲天。
凌傲天淡淡一笑,说道:“好啦,那个时空的事和我们完全没关系——浪儿这样的天资扔去做杂役?那家伙的脑袋是坏掉了吧。”
众人的嘴角都有点儿抽搐,聂风小声地问道:“那里的……他们,和我们长得真的一摸一样吗?”
步惊云看了凌傲天一眼,缓缓地摇了摇头。
凌傲天制止了满腹疑问跃跃欲试的几人,淡淡地说道:“好啦,此事暂且不提,待我查明后再说吧——不过,半点风声也不能传出去,嗯?”
众人自然连连点头,各自埋头吃饭去了。
这一餐饭吃得很是纠结,事实上这一整天都很纠结——想象一下一个明明和你很熟悉的人一夕之间换了个魂,谁都自在不起来的。
于是众人都忍不住想要以同情的目光看向他们亲爱的师父大人了——似乎,凌傲天从来没有被这样的目光洗礼过,这次倒是新奇的体验了——不过每个人都相信,即使是很喜欢尝试新奇体验的前任帮主大人现任的天下会太上皇是绝对不会喜欢这次体验的。
凌傲天终于还是回复了他淡然的表情,步惊云依旧是面无表情的——他对着凌傲天始终有着深深的防备,不过经历沐浴一事后,这防备的原因似乎又多了点儿什么复杂的感觉。
一群人在诡异的气氛下吃完了饭,然后就大眼瞪小眼,最后都看向了凌傲天。凌傲天淡然地扫视一圈,扯了扯嘴角,说道:“该做什么就去做吧。”说罢起身拉起步惊云就往外走。
大家都十分识相地没说什么,聂风本来还想表示一下,结果断浪伸手掐了他一下,于是聂风就把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凌傲天拉着步惊云快步走出秦霜和幽若的居所,倒是把暂时提不起内力的步惊云拽得踉跄了几步。凌傲天顿了顿,步伐逐渐慢了下来。
两人一路上都是默默无言,凌傲天敛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步惊云左右看了看,他们这是在向着半山腰行进,可是一路上的景况和他记忆中的天下会实在相差太多——防守严密秩序盎然,一列列巡逻的弟子们都整齐地行礼,但全是神色严肃的,不见半分懒散或是谄媚——凌傲天只是微微颔首,就牵着步惊云继续往半山腰走去。
这天下会的半山腰步惊云是十分熟悉的,因为在另一个时空,他一直住在此处。那个雄霸是不会让人和他一起住在山巅的——在他看来,除了他以外,谁还配居于山巅一览众山小?更不要说……住在天下第一楼了,从前统共步惊云都没有进去过几次。
这半山腰的情形也和步惊云记忆中的大相庭径,凌傲天似乎只是牵着步惊云闲逛一般,也不说话;而步惊云看着这一切不同之处,心下却有些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淡淡的惆怅感。
忽而步惊云一下子停了下来,凌傲天感觉到步惊云的手忽而僵硬了,甚至还有些微微的颤抖,遂也停下了步子转身看向他。
只见步惊云神色不明地看向一个方向,眼神变幻莫测——凌傲天顺着那方向看去,不禁微微撇了撇嘴——原来如此,那是……孔慈。
孔慈穿着一身浅黄色的纱裙,略施脂粉,显得淡雅清秀,面上却带着幸福满足的笑容——她一边伸出手去帮着面前的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整理衣襟,一边温柔地说道:“衍儿,今天还在年节里,用不着这么辛苦练功,怎么不和小少爷还有真儿他们一起下山去玩玩呢?”
那孩子撒娇似的伸出双手揽着孔慈的脖子,清脆地说道:“娘亲,衍儿不累,衍儿喜欢练功,将来衍儿一定会成为高手为爹娘争光的。”
孔慈欣慰地拍拍那孩子的脑袋,微微侧过头倒是看到了凌傲天和步惊云两人,连忙牵着孩子走过来,盈盈屈膝问安:“圣帮主、云少爷安好,孔慈给两位拜年了。”
那孩子咕噜噜地转着大眼睛,也有模有样地行了一个礼,脆生生地说道:“给圣帮主、步长老请安,衍儿也给你们拜年了。”
凌傲天微微笑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红色荷包递给那小孩子,温和地说道:“衍儿也要快快长大。”说着又转向孔慈,浅笑着说:“衍儿小小年纪就懂得努力,将来必成大器。”
孔慈十分欣喜,凌傲天又与她应答几句,就目送母子二人告退离开了。
步惊云一直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切,虽然一言不发,可抿紧的唇和握成拳的手都表现了他心中的不平静。
漂浮在一旁的云忽然想起这孔慈不就是那个步惊云的心中挚爱吗?心中简直如电闪雷鸣一般——虽说云真的很希望师父不会发现这事,但看那步惊云这么明显的异状,以师父的观察力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果不其然,凌傲天语气中微微带着点儿疑问地说道:“孔慈,你也认识?”
步惊云深深地望进凌傲天的眼里,语气严肃地说道:“平生挚爱之人。”
尽管凌傲天原本就清楚这一切,只是故作不知而已——可看到步惊云这样认真的眼神,以及斩钉截铁的一句话,还是险些忍不住就差点儿失态了。
凌傲天转过头去拉着步惊云就继续往前走,语气微微有点儿上扬地说道:“是吗?她现在是我天下会护法云澜的妻子,还有了一双儿女;你最好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最好是想也不要想!”这语气里分明含着怒气,还有……淡淡的失落和伤心。
凌傲天自然不是因为孔慈的事情伤心,他早就知道步惊云的所有故事,自然也知道孔慈对他的意义——他只是因为憋屈、郁闷和无奈而忍不住伤心了——想想看自己费了多大功夫才和云儿走到这一步,二十年与共的感情,转眼间就换了一个人——这种气闷的感觉简直是无时无刻不在心头缠绕。
云飘啊飘啊地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看到师父转过头去掩饰破裂的表情和心酸难过的语气,也忍不住心疼起来——他简直想把这个步惊云一下子扇飞让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了——可是终究,他还是什么也做不了。
其实步惊云也知道这个孔慈并不是自己爱着的孔慈,原本他也只是想陈述一个事实,根本没想过要和这个孔慈有些什么关系;如今看着身前拉着自己一直走的人,忽然间,也有几分戳人伤口的内疚感——自己怎么说也是……占了别人爱人的身体,而且还不知道是不是一直都会这样了……其实,谁都不想这样的。
自从见了孔慈以后,两人只是默默地走着,也不再说话;凌傲天拉着步惊云把天山总舵的主要地方都逛了一遍——让步惊云觉得……这似乎是带自己认路……怎么有种要长期留下的感觉了——心里忽然就有了百般难辨的滋味萦绕纠结。
吃过晚饭后,凌傲天和步惊云在夕阳斜映下向着天下第一楼走去;步惊云毕竟是用不了内力,这到处逛了一下午,身体也有些吃不消;凌傲天放慢了脚步牵着他,一股柔和的内力缓缓地渡了过去,缓解了步惊云的不适——不由自主地,步惊云倒是放下了大部分的敌意和防备——原本彼此之间,就毫无交集,无所谓爱与恨……
两人回到天下第一楼,步惊云赫然发现原本被气劲轰成碎末的二楼几乎都恢复了原状——若不是那衣柜的款式有些许不同,简直要让人怀疑那遍地的碎片都是幻觉了——饶是早有准备,步惊云也不禁为天下会弟子们的效率惊讶。
此时夕阳已故,明月初生,在这静谧的天下第一楼里,步惊云忽而有了几分放松和宁静的感觉,就连被凌傲天拽着又去沐浴上药也没有多大反感了——尽管看着那家伙依旧面不改色地把自己脱光光时还是有些别扭。
可是当步惊云看着今天一切的开端——那天下第一楼里唯一的一张大床的时候,心里的警惕又嗖嗖地窜了出来,不禁寒声说道:“你难道要与我同睡一张床?!”
凌傲天冷淡地瞥了步惊云一眼,语气微带嘲讽地说道:“其实本座也在考虑是不是该把你扔到地牢里过一晚。”
“你……”步惊云正想说些什么,忽然间一股不可抗拒的心悸感像是从灵魂最深处升起一般,让他立刻就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倒在了地上,眼前一片漆黑,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而飘在一旁的云也在毫无准备的一瞬间被一股巨大的拉扯力拽进了黑暗之中,只觉得大脑里有嗡嗡嗡的声音作响,眼睑像是有万斤一般沉重。
凌傲天乍然见到步惊云没有预兆地倒在地上,也不禁有些怔愣;那绝对不是装出来的样子,而凌傲天也完全相信不论是哪个步惊云都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连忙几步走上前去把步惊云抱起来放到床上,又立刻向脉搏摸去。
凌傲天只觉得那脉象忽而杂乱无章,下一刻就以令人心惊的速度减慢下去,片刻间就完全没了动静——凌傲天双瞳微缩,连忙伸手往步惊云颈边摸去,却只觉得手下的肌肤冰冷像是失去了所有生机一般。
凌傲天大惊失色,面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即使他不在乎这个步惊云,可是也不能让他就这样死了——那云儿要怎么办?
源源不断的内力输送过去,却都如石沉大海一般,这短短一刻的时间却像是过了千万年那么长——凌傲天觉得自己的心都凉了。
凌傲天终于是停下了毫无作用的行为,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步惊云——心里还存着侥幸——或许下一刻他就醒了,再不是那个用带着防备和敌意看着自己的步惊云,而是会用柔和和满怀情意的眼神看着自己,语气微暖地叫自己“师父”的云儿……
于是一直等一直等,等到月上中天,等到这世上,仿佛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看着那个连面色都开始变得青白的人,凌傲天忍不住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覆上那双紧闭的眼眸,却在下一刻收回手捂着自己的眼颓然地坐在床边——似乎,连心都空了。
当步惊云终于从无边的黑暗中挣扎着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师父一手捂着眼坐在床边,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握得长而有力的手指都发了白。于是他喃喃地喊了一声:“师父……”
凌傲天猛地抬起头来,眼眶都有些发红;他定定地看过去,只见步惊云的眼里有爱恋、有欣喜,还有浓浓的不可置信。
凌傲天惊疑而又欣喜万分地说道:“云儿?”
步惊云一下子坐起来紧紧地抱着师父,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了,也什么都不必再说——两人紧紧地拥抱,然后激吻——只觉得这分开的一天就像是分开了一辈子那么长、那么远。
步惊云伸手环住凌傲天的腰,顺势一揽过来就把凌傲天压在身下,又微微撑起身来,深深地凝视着他。
凌傲天忽然有很多话想要问,然而看进步惊云眼眸深处,却只是释然一笑,略带戏谑地说:“云儿的身体……似乎不大行?”
步惊云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凑近凌傲天的耳边说道:“试试不就知道了?”说着就吻了下去,双手熟练地脱去了凌傲天的外袍,又伸向中衣的带子;一边脱一边在颈侧、锁骨上印下一个个标记。
凌傲天也伸手解去步惊云的腰带,眼中亦然有了情动的神采;两人的呼吸都逐渐急促了起来。
孰料就在此时步惊云忽而抬起身来,凌傲天正拽着他的衣服,这一下就扯开大半——凌傲天本也没有多在意,只是下意识地看向步惊云的眼睛——这一看过去凌傲天心中一凛,眼中动情的温度霎时间退去,只剩下冰冷一片——因为步惊云眼里分明是错愕、惊疑和不可置信的复杂。
凌傲天一顶膝侧手一掀就把步惊云扔下床去,眼中带着杀气,厉声说道:“是你!居然敢戏耍本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