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再一日正午殷成上楼来的时候,凌傲天还是没醒过来,步惊云一直默默地坐在一旁,面色略显苍白。
殷成顿了顿,微微柔和了语气说道:“云少爷,你在这里守了一天了也不吃饭,自己身体也受不住;大小姐和霜少爷让我请你过去和他们一起用午饭。”
步惊云面色没有半分波动,依旧坐着不动。
殷成想了想,说:“昨天帮主的事并不能怪你,你完全不用自责,你这样要是把自己也弄病了相信等帮主醒来也会难过的。”
步惊云微微怔了怔,慢慢点了点头,又往床上毫无动静的人望过去。
殷成淡淡地说:“这里我让大夫们来守着,云少爷用过饭后再回来也过不了多久,不必多作担忧。”
步惊云缓缓舒了口气,起身和殷成一起下去了。
二人一起走到天容堂——这里相当于是天下会总舵的正厅,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天下第一楼的,只有很重要的事长老们才会到天下第一楼里和凌傲天商议。一般的事务各执事长老们都会在这里处理,下属们也是到这里来呈递要件的;大部分帮务只要最后把结果呈递给凌傲天就好了——当然凌傲天拥有无数眼目,想要欺上瞒下是不可能的。
秦霜和幽若如今更是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天容堂了,此时正在天容堂的一处偏厅饭桌上等候,聂风和断浪也安静地坐在幽若旁边,桌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饭菜了。
步惊云和殷成才进门,幽若就笑着说:“云师兄你可来了,你可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大家可都是会担心的。”
步惊云微微颔首示意,幽若又说:“殷叔叔也一起来吃饭吧,这都摆好了也别多客气了,大家都是一家人。”
殷成见状也不再矫情了,很自然地坐下,想来也不是第一次了。
六人很安静地吃饭,这种恬淡舒适的感觉令人舒心不少。
等到六人吃罢,纷纷默契地走到一旁坐下,等下人们收拾好碗筷餐具就会呈上新鲜水果——这是凌傲天带来的习惯,几个从小带大的孩子自然也十分习惯了。
可就在这时,偏偏就有不舒心的事发生。
只见舒庆长老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一见几人就连忙说:“哎呀大小姐霜少爷,属下可找到你们了。”
这舒庆长老负责外事联络,自从天下会和无双城开战以来,不知道有多少小门派小家族的事需要他处理,平时也是忙得不见人影,如今这样急匆匆地赶来,会是出了什么大事?一下子几人尚且悠闲的气氛被一扫而空。
幽若连忙站起来说:“舒长老有什么事坐下慢慢说,先喝杯茶吧。”立马就有下人上了一杯茶。
舒庆长老迫不及待地拿起茶水一口喝下,秦霜正要询问,却见舒庆仿佛刚看到殷成一样,说道:“哎,殷老弟你也在这里,那正好——我刚刚跑去天下第一楼想见帮主给人拦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儿?”殷成统领暗卫的事并没有很多人知道,但都知道殷成负责帮主的安全,天下第一楼周围的护卫都是归殷成管的。这次凌傲天受伤比上次更为严重,所以他们完全封锁了消息——不像上次有独孤一方把消息漏出去,这次外面的人是一丝风声也没能得到,毕竟他们也经常很多天不见凌傲天一次。
秦霜不动声色地接过话来,说:“舒长老有什么事不可以直接和我们说吗?一定要面见师父?”
舒庆顿了顿,拍了拍脑袋,说:“嗨!怎么会,告诉霜少爷和幽若小姐不就和告诉帮主是一样的嘛——只不过这是帮主的事,所以我才想着先去和帮主说。”
秦霜微笑着问:“究竟是什么事?”
舒庆连忙从怀里拿出一个大红色镶金的帖子来,一边呈递给秦霜一边说:“这是刚刚收到的战帖……”
幽若一下子站了起来,语气有些不善地说:“战帖?”
秦霜翻开来一看,语气沉沉地说:“剑圣要挑战师父。”
殷成面色一肃,步惊云已经开始浑身冒寒气了,聂风神情肃然,断浪撇了撇嘴,眼中也闪过一丝杀气。
幽若盯着舒庆,严肃地问:“舒长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舒庆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定了定神,说:“这剑圣曾在三十年前享誉天下,是公认的剑中圣手,曾下帖挑战天下英豪,未尝一败。据说这剑圣战帖曾饮尽天下英雄的鲜血,每次得胜剑圣都会将帖子收回。直到此人二十余年前败在当时的武林神话手中,剑圣战帖再未现世。可是今日这剑圣战帖重见天日,投到了我天下会来——如今整个武林都被震动了,许多江湖人士都纷纷往天荫城赶来,想看剑圣与帮主的一战。”
幽若怒气上涌,大声说道:“笑话!剑圣是个什么玩意儿,他说要挑战我爹我爹就一定要应战?他敢上天山我们就让他有来无回!”
舒庆愣了愣,说:“可是……江湖上从没有过别人正大光明下战帖然而接帖者却群起而攻之的道理……江湖人往往视名誉更重于生命——那些死在剑圣手下的人他们的亲人反而以此为荣……至少也曾与剑圣一战了……”
幽若目光一寒,冷声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霜也皱起了眉头,殷成眉目间若有所思,步惊云则是目似寒冰,杀气弥漫。一旁的聂风微微蹙眉,而断浪心想,家人被杀了还以此为荣?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只不过是没本事报仇又怕让人嘲笑才放出的令人心寒不齿的理由罢了。
舒庆见状不对,连连摆手说道:“属下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属下是想说……是想说帮主大人乃是千年难遇的天纵英才,打败区区剑圣简直是手到擒来——这次我们天下会肯定能趁此机会令声势更上一层楼,使天下群雄俯首。”
幽若语气不善地说:“我爹的武功自然高出剑圣不知道多少,可……”
“可师父根本不必和剑圣比武。”秦霜连忙接过话来,又暗自和幽若使了个颜色,幽若定了定神,暗暗吐了口气又坐了回去。
“啊?”舒庆有点儿搞不清楚状况。
秦霜严肃而稳重地说:“这个剑圣原名独孤剑,正是独孤一方的同胞兄长——我们天下会正和无双城交锋,难道他想凭一人之力挽回无双城的败势?真是笑话!”
舒庆愣住了,讷讷地说:“竟然是这样……这……但是这天下人都已经知道了……”复而想了想,又说:“可是既然帮主能轻易对付剑圣,那趁此机会剪去无双城一翼不是更好——”说着舒庆忽然笑了起来,说道:“这剑圣难道是白痴吗?自动自觉跑来送死——难道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见在场几人的面色都变了,舒庆向来善于察言观色,却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说错了,赶紧闭上嘴不敢说话了。
秦霜眉头微皱,问道:“剑圣战帖无可拒绝?”
舒庆喃喃地说:“拒绝?从来没有人会拒接剑圣的战帖……再说……不如还是去问问帮主?说不定这在帮主眼里根本就是一件小事……”看着幽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步惊云的杀气也越来越浓了,舒庆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低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打定主意不再多说话了。
秦霜缓和了一下表情,淡然地说:“好吧,我们这就去请示一下师父,劳烦舒长老专门跑一趟了。”
舒庆本来想一起去见帮主,不过看这样子没什么希望,也就附和着告退了。
舒庆一出去,这偏厅的空气就像凝固了一般。
秦霜想了想,刚想开口,殷成却说:“先到天下第一楼再说吧。”
众人皆颔首,遂一同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