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内栽满各种奇花异草,齐齐地怒放着,美丽的蝴蝶在群花丛中飞舞,是这副优美的静态画中唯一的动景,整个院子安静极了,在阵阵花香之中,隐约传来一阵药香。
宇川雄对这一切视若无睹,焦急地推开寝居门,丫环见他进来,恭敬地弯身退出。
宇川雄脸色沉重地走到床边,床上熟睡着一位满头白发的柔弱中年女子,女子睡着的娇容眉宇紧锁,苍白的容颜看不出实际年龄,那一头白发让人触目惊心,睡着的她,仍似有着化解不开的千层愁绪。
宇川雄温柔地坐在床沿,平时犀利深沉的眼里浮现心疼,还有一丝丝难解的复杂,握起她细瘦的皓腕认真把脉,为她体内流窜的气流而深锁眉宇,她这次发病很严重。
“来人,快去请孙神医来府就诊。”宇川雄沉声命令。
“是!”外面有人恭应一声,迅速离开。
“云儿!云儿?”宇川雄温柔地轻唤着床上女子的名字。
现在的他,不再是朝中翻云覆雨的右相,只是一个为妻子顽疾忧心的普通男人。
床上的人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漆黑的眼瞳,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缓缓垂下,算是回应。
宇川雄对于妻子的冷淡似是习以为常,温柔地一笑,说:“是银儿又惹你生气了?我呆会儿就教训他!”
云儿幽幽地再次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睛里有着太多的情绪,却唯独没有爱恋,平静无波地望着他良久,又安静地闭上眼睛,自始至终不曾开口讲一句话。
宇川雄把玩着她如雪的白丝,眼内流露出痴狂的独占欲,翻身上床,躺在她身边,将她瘦弱的身子揽在怀中,低头俯视着她淡漠的睡颜。
他轻抚着她的雪丝,柔声说:“银儿喜欢上织云公主了,我会让他得偿所愿的。”
怀中的人身子一僵,仍沉默地闭眼装睡,只是眉宇微微一皱,面上无任何表情。
宇川雄将她一切细微的反应看在眼里,深沉地一笑,说:“可惜银儿不是女子,否则,你的女儿必将母仪天下!”
云儿猛地睁开眼睛看着他,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慢慢地,她的眉毛瞬间变成白色,嘴角倘下鲜血。
宇川雄焦急地运功替她疗伤,无济于事,她的咳嗽仍无法停止。
“来人,快将孙神医请来!”宇川雄对着门外怒吼。
“老爷,孙神医来了!”
一个白眉白须的老人,提着简陋的药箱踏进来,看到床上的人激烈地咳嗽时,快步上前,迅速点了她几处大穴,终于使她平静下来,人已经陷入昏迷之中。
孙神医凝神查诊,边把脉边拧紧眉头,脸色沉重,自言自语又疑惑地说:“右相大人,夫人心中愁绪积郁甚重,体内有着一股逆行气流在流蹿,却不会让她致命,奇哉!”
“让她打开心胸,心情愉快才能缓解病情,她这是心病,恕老夫实在没有根治病情的办法。”
宇川雄在听到神医的话后,阴沉的脸色变了几变,忍住没有说话,只是复杂地望着陷入昏迷的人。
十七年了,她十七年如一日地如此淡漠……宇川雄望着自己的双手,眼内浮现沉痛与不甘心。
…………
无心最近一直在想着如何跟屈家保持关系,而这个关系的度,又要如何去把握,是他目前最头痛的问题。
对于淄京国,他本就没有太多的忠诚,既然目前身为丞相,就要尽丞相的职责,知情不报已经是失职;
如果再引狼入室,就是严重失职;
如果未能成功地让屈家归附于朝廷,为朝廷所用,也是失职;
此事如果处理不当,让屈浪在淄京的身份暴露,那更是道义上的严重背叛,唉……
四难的选择,选哪一个都是下下策,他反复地琢磨着。
这天早朝,在快要接近尾声时,一个红衣黑带的官员上前参奏。
他走出列,恭身启奏道:“禀文皇、武皇,微臣最近抓到一个在淄京搜集情报的奸细,请定夺!”
梵御麾闻言蓝眸一眯,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梵御极一脸平静地注视着他,静待下文。
如果是一般的奸细,根本不足以在朝堂中禀报,看来这其中定有文章。
“此奸细藏身于微臣府内,是黑族人,她的供词中提到一个人,微臣不知该讲不该讲?”
官员佯装犹豫地停顿下来,别有深意地瞄了左前方的无心一眼。
梵御麾敏感地察觉到官员的意途,瞟了一眼仍面不改色的无心,沉声命令:“刘爱卿既然是禀公办案,还有何不能说的?”声音里已有着责备。
“是!”
刘大人作揖后,正色回道:“她说是受命于左丞相,专门收集淄京的情报,以供黑族族长做决策之用。”
此话一出,朝堂震动,所有的人纷纷将目光扫向无心。
坐在上位的两位天子,四道目光更是齐聚于他身上,各包含着太多的深意。
无心坦然地站立出来,略沉吟会儿,沉稳地转身,面对刘大人,淡然又无惧地说:“刘大人,你可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本相乃是指使她收集情报之人?”
“‘收集情报为黑族族长所用’?此种说法让本相不得不怀疑,这是不是有人准备一箭三雕的办法,即攻击本相又将黑族族长和黑族卷入本案之中。”
“如果真是本相所指使,一个普通收集情报之人,又怎么会知道这情报是黑族族长做决策之用,而不是本相用于其他用途?”
“还有,在没有最终定案,甚至没有审理此案、没有对犯人的证词做出任何追查、确证之前,就一口咬定本相就是主谋,请问用意又何在?又将我左相置于何等位置?”
“你的上司是右相大人,而你却在朝堂上直接越级,陈述没有经过任何查证与审理的案子,你又将淄京的国法置于何地?”
你既然敢背里设计,明里挖井,那他就将一切给挑明了,反而会让他们失去一些主动,而为他争取一些喘息的空间,以想应对之策,无心在心里迅速思量。
无心一翻坦然又严厉的责问,让刘大人惊出一身冷汗。
他没有想到左相如此敏锐又如此难缠,一句话能让他解读成如此长篇大论,且句句指责自己,挑他话语中的语病,他求救似地望向右丞相宇川雄。
梵御麾深沉地看着无心,在看到宇川雄时,似乎明白了什么,蓝眸闪过恍然的光芒,嘴角勾起兴味的笑容。
宇川雄略带疲惫的脸上,挂上应酬的笑容,对无心微微抱拳,面向上位的两位天子。
他肃声道:“微臣督管失职,请吾皇责罚!”
“刘府出了奸细是事实,左相既然质问刘大人的办事能力,本相肯请将此案的主审官员定为左相,本相也相信左相是清白的,更相信左相能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无心垂下眸子,暗暗感叹,想不到他们如此快地就出手了,还直接扯进山重和黑族。
淄京和黑族的平衡终于要打破了吗?
他一年多来费尽周折地周旋于各种势力之中,以消除黑族的威胁,想不到,他们更有着狼子野心。
身在朝野而心在黑族,加上屈家和鹰王势力的蠢蠢欲动,这样的复杂局面中,他又要如何去解开这一道道难题呢?
梵御极点点头,探究地望着无心,和蔼地说:“本皇相信左相的忠诚,更相信左相的能力。本皇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事关淄京和黑族的友好关系。”
“黑族虽然不是国家,但近几年迅速崛起,是值得尊重的部族。左相即是黑族人,又是淄京人,更是淄京的左丞相,担当本案的主审,再合适不过。不知左相意欲为何?”
文皇的话中有话,让无心迅速郑重地回答:“谢文皇对微臣的信任,微臣定当不负所望,让真相大白!”
散朝后,宇川雄深沉地一笑,向无心抱抱拳,说:“左相之才当世少有,本相期待着!”
无心斯文地回礼,淡然地说:“右相过誉了,无心在您面前,永远是后生晚辈,要讨教的太多太多。无心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后,转身离开。
在宇川雄面前,无心尊重他的资历和年龄,以无心自称,而不以官职“本相”自称。
宇川雄深深地看着离开的清俊少年,他为相多年,第一次,他看不到眼前少年的深浅,永远挂着淡淡笑容的脸上,似深潭般幽深,表面平静,潭底实则变幻莫测。
2008-07-07
背景音乐:《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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