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流枫的懂与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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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泽突然就觉得自己像一个自以为是的跳梁小丑,原本的那些小心思在这两句跟我有关系吗中支离破碎,徒留一地难堪。

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而对面的男人依旧一副随意的态度,让人摸不透想法,直到门铃响起,西泽才一个激灵跳起来,扔下一句“我去开门”就匆忙逃离了这个让他差点喘不过气的地方。

流枫看着那落荒而逃的身影,心想这小子喧宾夺主地去开门,敢情是把这儿当自个儿家了?!他突然出现,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虽然一个劲儿地鼓吹斯图亚特家族中银发的尊贵地位,听着就像是在劝流枫认祖归宗一样,但光看西泽那双没什么感情色彩的眼睛流枫就知道,这小子可没那么良善!

那他究竟是来干什么的?只是因为好奇才来看看他这20多年不见的叔叔?

想到“叔叔”两字,流枫嘴角又抽了抽。

一片阴影,带着厚重的冷气挡住了流枫身前的光源,迫使思考中的流枫不得不抬起头。结果,只这一抬头,他就惊得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

站在他跟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惨白着一张脸,嘴唇泛着青紫,连呼出的气都带着森森的寒意的具俊表。

他不是应该在尹智厚家跟苏易正他们一起帮尹智厚庆祝生日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领具俊表进来的西泽站在一旁,眼底滑过一丝惊诧,这个男人连见到他这个陌生人突然出现在自个儿家时表情都没变过,现在居然这么失态!!

不由的,西泽看向具俊表的目光多了一抹好奇和兴味,眼中邪肆的光芒更甚。

这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大男孩儿到底是谁?跟他这个叔叔究竟是什么关系?

流枫眉皱得死紧,如果是以前的具俊表,大晚上跑到他这里来,他顶多就是奇怪一下,然后逗逗他,打发他回去。可是现在他却不能这么做,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做不到。

“你难道忘了医生给你的忠告了吗?气温低的时候别出门,尤其是晚上!”

当初在滑雪场的那间废弃小屋内,具俊表明明身体要比宋宇彬和尹智厚好,结果却是唯一一个冻得几近昏迷的人,那时,流枫就在猜具俊表的身体是不是因为那次意外受伤而出了什么问题。结果,与宋宇彬一起逮到医院,一轮繁复的检查下来,医院就支吾着说具俊表以后大概都会畏寒,一旦气温下降,他的体温也会跟着降,天冷的时候一直待在室内的话还无所谓,室外的话就得考虑时间问题,过长绝对不行。

所以不要怪流枫大惊小怪,体温降低会影响全身的血液循环,后果可没想象得那么轻松!

具俊表浑身发冷,明明气温已经开始回升,但他还是觉得冷得不得了。他没忘医生的告诫,也知道任性的后果,但心里总有一个声音跟他说,他必须来,他非来不可!

“我,生病了。”具俊表的声音跟他冻僵的身体一样硬邦邦的,他生病了,不知道是什么病,但他很不舒服,自看见尹智厚亲了流枫后就开始不舒服,胸口闷得慌,看什么都不顺眼。他憋着这一口气,一路连闯红灯,被巡警追了好几条路,把车停在这片小区的路口,就不管不顾地跑过来了。

流枫挑挑眉,“什么病?”

具俊表俊挺的眉轻轻一拧,“我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

具俊表动了动微微有些缓过来的僵硬的手指,一把拉过站在自己对面,比自己略高一筹的男人的手,贴在了自己胸口,“这里,不舒服,很不舒服!”

具俊表的手是冰冷的,手指贴着流枫的手背就像贴上了一块寒冰,让流枫狠狠地颤了一下,但是让他心颤的却不是那低到极点的温度,而是手指下那一下又一下温热的跳动,独属于某只小霸王的心脏的律动!

流枫没有抽回手,任由具俊表抓着,好一会儿后才将视线从他的胸口移到了他的脸上,而此刻某人总是嚣张又任性还无法无天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迷茫、疑惑以及委屈。

他迷茫什么?

他疑惑什么?

他又委屈什么?

流枫觉得自己有点懂,但细想之下却又什么都没懂,最后,只能轻描淡写地扔出一句:“去洗个澡,你身体都僵硬了!”

具俊表抓住流枫的手一下子收紧,表情还多了一丝恼怒,他都说了他不舒服,为什么不听?!

“我不洗!”

“听话!”

“我不听!”

“具俊表!!”

流枫脸一沉,出口的声音顿时变了调,又沉又强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这无法无天爱跟人唱反调的脾气到底是跟谁学的,他心情已经够乱够烦的了,还在这边给他添堵,他什么时候给人好好先生的印象了?!!

具俊表身体一颤,脸色顿时又白了几分,整个人像站不稳一样,后退了一步,顺势也松开了流枫的手。

流枫一见,莫名地就涌上了一股不忍,刺激得他心软如泥。

沉沉地叹了口气,流枫上前一步,揽了具俊表的肩,再出口时口气已经缓了下来,“先去洗个澡,暖暖身体,医生的话不能不听。”

这一回,具俊表没有再反抗,似乎是还没缓过来,在被流枫领去二楼浴室的一路上都沉默不语,好似失了魂,直到站在了暖暖的雾气缭绕的浴室内,也依旧是一副呆呆的模样。

“俊表。”流枫轻轻地唤了一声。

像机器人按开了启动开关一样,具俊表整个人一个激灵,看向流枫的目光带着一丝不安和慌乱。

流枫习惯性地想揉揉具俊表的头发,却在手掌触上具俊表头顶的发旋时,感觉到手底下的人一阵轻颤,然后就是僵硬。

流枫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而后还是抚了上去,揉了一下。

“我心情不太好,吓着你了!”

具俊表没有说话,但流枫却能感觉到他紧绷的神经瞬间松了下来。

“快去泡着,还是说——”流枫搭在具俊表发上的手一路下滑,停在了领口的位置,修长的手指轻挑着外衣的扣子,颇有些挑逗的味道,“你连衣服都要我帮你脱?”

具俊表后退一步,离开了流枫触手可及的范围,这一回他可是完全变回原来趾高气扬的小霸王了,不知是被浴室的热气熏的,还是羞恼的,脸上浮起两抹好看的红晕,像炸了毛的猫一样暴跳:“出去出去,你个死男人!”

浴室就在流枫自个儿的房间内,流枫慢悠悠地踱出浴室,在衣柜里取出一件干净的白色绒睡袍,放到了床上,不轻不重地朝被重重关上门的浴室喊了一句:“换洗衣服放这里了,自己拿去穿,知道了吗?”

然后不等具俊表回答,就径自下了楼。

大厅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咖啡香,显然是某人自作主张去泡的,真真是比在自个儿家还悠闲几分。

“你还没走?”流枫走到吧台前,随口问。

“别忙了,叔叔,我已经帮你泡好了。”西泽几步跨过来,将手上的另一杯热咖啡递给了流枫,笑容满面。

流枫瞧了眼西泽,脑中的某根神经抽了一下,这小子发什么毛病,笑得这么狗腿!!

流枫接过咖啡,也没离开的意思,就这么站在吧台前。

而西泽也不急着离开,斜斜地靠着吧台,时不时轻抿一口咖啡,表情惬意。

两人,一人英俊儒雅,一人朝气蓬勃,站在一块儿倒是为这简单的客厅增添了两抹亮丽。

“你似乎还没说,你来我这里是要干什么?”流枫问。

“我之前不是说了吗,只是来看看叔叔而已。”

“这理由你自己信了几分?”

“十分。”

“那好,大门在那边,不送。”流枫放下咖啡,咖啡杯触碰吧台,发出轻轻的碰撞声,宣布这番谈话的结束。

“叔叔,你真不懂幽默!”西泽嬉笑着,明显是不想就这么结束对话。

“愿意说了?”

“只有我说的话,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你想让我说什么?”

“叔叔跟刚才那个男生是什么关系?”虽然西泽尽量想让自己问的很不经意,但是极大地好奇心依旧让他的问话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一个人好奇心过重,会害死自己,尤其是生活在大家族中的人,能做到不听、不看、不想最好,做不到也要让听到的、看到的、想到的烂在肚子里直到挥发殆尽。所以西泽其实是个没多大好奇心的人,他喜欢将疑问留在心底,然后自己去寻找答案,而不是堂而皇之地问出口。

但是这一刻,他却不想自己去揣测,去琢磨了,他想从对面男人的口中直接得到答案,他觉得这比慢慢摸索来得更刺激,更能让他热血沸腾!

“你,这是在向本人打听私事?”流枫缓缓地飘出一句,不咸不淡,没有恼怒,但也听不出其他的什么情绪。

“叔叔问我来这里的理由,不也是在向我打听我的私事吗?”

“现在,我下第二次逐客令,门在那边!”

西泽一噎,“叔叔你也太霸道了吧!”

流枫连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直接迈步准备上楼。

“叔叔,你很在意楼上那个男生!”

流枫脚步一顿,缓缓收回了正要迈上台阶的步子,转身的动作透着一股骨子里的慵懒,连抬眸都显得漫不经心,但是细看的话,就能发现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蕴满了冷冽,他侧了侧头,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把你的歪心思收起来!”

西泽握着咖啡杯的手不由地一紧,表情瞬间有些僵硬,而后在眨眼间又恢复了之前的轻佻调调,“叔叔,这么简单就让别人发现自己的弱点好吗?”

流枫冷笑一声,具俊表会是他的弱点?他可不这么认为。不管是具俊表,还是其他三个,也就只在他面前装乖,如果真把他们当成吃素的hello kitty,到时候老虎发威吃亏的也不知会是谁!

“你只要记住我的话就好!”扔下这句,流枫就直接上了楼,将某人的存在抛在了脑后,反正这家里,除了那块已经被他握在手里的铭牌,也没其他能让他看上的东西!

房间里,看着那只已经霸占了他的床呼呼大睡的小霸王,流枫心里一阵好笑,还说自己不舒服,他这样子哪里像不舒服,分明就是来免费蹭睡的!

无奈地替他盖好被子,视线触及床上人半敞着的胸口时,动作一顿,被子就这么落了下去,带着一丝颓然与无力。

洁白的睡袍衬着蜜色的肌肤,干净而温暖。

流枫不是第一次看具俊表赤裸的上半身,早在失忆的尹智厚家把他踹下浴室并逗着他撕了他的衬衣时,他就知道,在这蜜色的肌肤下包裹的是一层与他高大挺拔的身形相得益彰的肌理,紧实而漂亮。

然而,此时再一次看到,人还是那个人,可那层漂亮的肌理却不见了,只剩下让人揪心的孱弱以及那道横在左胸口的刺痛流枫双眼的伤疤。

那道疤并不长,能为韩国神话集团的准继承人开刀的医生自然不可能是平庸之辈,缝合伤口时就做了特殊处理,因此伤疤很隐晦。但是再隐晦,在心中埋着无尽懊悔的流枫眼里,都得放大个数十百倍,在平滑的胸口上,他第一眼看到的就只有这道疤。

而同样的疤,在床上人的背后还有三道。

伸手合拢具俊表的睡袍,重新将被子拉上去后,流枫就这样坐在床沿,半响都没有动静。

一桩接一桩的事,在他还来不及思考前就已经摆在了他面前,逼迫着他不得不做出回复,他甚至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理头绪。

宋宇彬说喜欢他,他怒他的不自爱,甩手就给了他一巴掌,但他知道这事根本没完;尹智厚执着得让他害怕,但他却也不得不给他一个准确的答复,因为他说了喜欢一个人没有错;还有具俊表——具俊表为什么在明知道体温下降会有危险的情况,还大晚上跑来找他,一脸委屈地嚷着不舒服?

具俊表不是矫情的人,所以流枫没有怀疑他说的话,他说不舒服,就一定是真的不舒服,只是流枫不知道他不舒服的是身体,还是……心,又或者连具俊表自己也没有搞清楚,所以他才露出那么茫然的表情。

流枫的手掌隔着被褥贴在具俊表的胸口,对心脏鼓动的触感变得微弱,然而依旧能带给他一点安心。

不期然想起具俊熙在桑其酒店对他说的话。

我把弟弟交给你了!

他懂具俊熙的意思,也懂他并非真的无动于衷。如果说他一开始不懂,那么在他搂着具俊表,毫无心理障碍地亲他的时候,他也该懂了,包括宋宇彬和尹智厚。

可是他却也更不懂了。

一个人是可以同时爱上多人的吗?

一颗心是可以分成很多份的吗?

不完整的爱是能带给人幸福的吗?

他是想随心所欲,是想不顾他人的眼光走自己想走的路,他是想牵着他们的手潇潇洒洒地一路相伴到底。

可如果事关自己在乎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随心所欲得理所当然呢?

四个天之骄子,那么骄傲,那么美好,他们又能容得下彼此吗?

流枫第一次没有自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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