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第三天,我左后腰原本泛青的地方已经变成了青紫色,一大片淤血在白皙的肌肤衬托下看起来触目惊心,坐着的时候难免感觉到疼痛,我只好半卧在床榻上看书,腰后垫着来喜亲手做的软垫。
正午刚过的时候,皇上竟然派人传了圣旨到王府,指名让我接旨。
我来到花厅的时候,一名面白无须身着整齐宫服的男子正拿着一卷黄色锦帛面向大门站在花厅中间。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太监,外表上看去和一般男子并无多大区别,我在心里暗道。
那名宦官的面前,一名修长挺拔的男子背对着我站着。从我这个角度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他用白色带子在颈后绑起来的长发,看见他身穿的月白色长袍上绣着的银色百蝠流云暗纹。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却如山岳临渊,一派巍峨。
我慢慢地走到他身边,赫然看见一副银色的月牙形面具覆在他的脸上,只露出薄薄的嘴唇和光洁的下巴。那方坚毅的下巴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沿着光滑的颈子没入长袍的领口,看上去无比的优雅和高贵。
似乎觉察到了我偷偷打量他的视线,他突然转过了脸正面对着我,一双墨黑幽深的眼睛就那么直直地与我的对上了,黑亮的瞳孔里是一片望不见底的深邃,眼神沉寂如水,泛着隐隐的波光。
从他额头散落的几缕发丝轻轻地覆在面具上,银黑相间,交织出淡淡的神秘,嘴角边似有似无的弧度勾起了一抹红润,黑白红三色之间形成了邪魅神秘的吸引力。不论面具下的那张脸是什么样子,光是眼前见着的这份患惑人心的风姿就够让我惊叹了。
我知道,他就是君凰越,而他也并没有传言中的那样不堪。
突然想起了大婚当日的情景,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向下望去,白玉般的手掌上骨结圆润指节修长,就是这只手曾经带给我了寂静中的那份温热……
我还记得,这只手大得可以包住我整个手掌,而且十分坚定有力,不容我有丝毫的挣脱。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盯着君凰越看了多久,直到宦官扯着尖细的嗓子宣读圣旨时我才回过神来,照着他的样子摆了个姿势接旨。
这道圣旨竟然是册封我和君凰越的,圣旨里说定安亲王的王位是世袭罔替,现在君凰越既已娶了正妻,理当承袭亲王的封号,特御封为荣亲王,而我这位名义上的正妻也跟着沾光,被御封为正一品诰命夫人。
君凰越封为亲王是合情合理的,但我这个才嫁给她三天的女子被封为正一品诰命夫人就大有深意了,定安亲王的动作也真够快的,离那天中午才过去两天他就开始铺路了,很明显给我这么大的荣耀是做给周家人看的,借此巩固两家的合作关系。
也不知道这君凰越除了把我娶进门,还有没有在这场政治交易中扮演别的角色,听说他常年不出门,连王府里的下人都极少看见他,他有什么本事和兴趣都成了谜,外界对他的议论也只是十五年前那场冲天大火带给他的不幸遭遇。
“恭喜姐姐成为荣王妃!”来喜欢快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沉思,我就着她伸过来扶我的手,慢慢地站起了身子,腰间隐隐传来的疼痛惹得我蹙了蹙眉头。
“又在疼了?”来喜没有忽略我的表情,急切地问我道。
我无语地点了点头。
“王妃身体不适吗?”站在我身边的君凰越突然开口了,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徐徐滑滑的,如极品丝绸裹在了身上。
我有些惊讶地扭头看向他,正好瞧见一抹幽光划过他的眼底。
“回王爷,王妃两天前被府里的人推伤了。”来喜脆脆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
我并不想让君凰越知道花园里的那件事,可来不及阻止来喜已经蹦出口的话了,只好懊恼地瞪了她一眼。
“伤哪儿了?”
……
来喜这次不用我阻止就自动闭嘴了。
我看见了君凰越眼睛里执着的询问,心知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腰上。”我轻轻地说着,表情平淡。
“我会把这件事查清楚,然后再给你一个交代的。”他淡淡地说完这句话后就转身离开了,行走间衣袂飘飘,午后的阳光给他闲庭信步的身姿蒙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辉。
晚饭过后,李庆求见。
他带来了一个绿得晶莹剔透的玉石小罐子,里面装着清香四溢的蜜色药膏,我见了十分欢喜。他说这是君凰越叫他带给我的,还说君凰越叮嘱我要好好养伤。
我微笑不语,心里知道前一句话是真的,后一句话却是他自己加上去的。
李庆告退的时候,我送了一对上等黄玉雕成的老虎给他,他喜笑颜开地收下了。这两天我找张禄聊天的时候,他告诉我去年李庆过四十八岁本命年生日的时候,定安亲王专门在王府里设宴款待所有的下人为李庆贺生,还放了他们每人半天假。照此算来李庆是属虎的,所以我才会选了那两样东西送给他。
君凰越送我的药膏果然神奇,涂在后腰上清请凉凉的,减轻了大半疼痛,晚上睡觉时我已经没有前两晚入睡那么痛苦了。
想起下午见到他的种种情形,我的心里漾起一丝激荡,无关乎男女之情,纯粹就是对于美好事物的一种感叹,我在前世从未见过如他这般贵气天成、风姿绰约的男人,这种似乎只能在小说中见到的人物如今却成了我的丈夫,我的心里简直就是百味复杂。
我原以为君凰越见着我的时候会对我很冷漠,毕竟我只是一枚棋子,我们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的感情,但他今天在我面前的态度却谈不上冷漠,至少他还会关心我的伤势。
只是,他仿佛忽略了我是她新婚妻子的事实,似乎觉得对我这三天来的不闻不问是很正常的事。难道我和他就要这样过一辈子吗?
辗转反侧了良久,我最终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在梦中我看见了君凰越,我把他的面具揭了下来,看见了一张宇宙超级无敌帅气的俊脸,我对着他大声嚷嚷,我说他欺骗了所有人。
往后的两个月过得十分安静平稳,来喜和张禄开始跟着我学习我专门为他们编的课程。
中间传来一个消息,据说君凰越身边伺寝的雪儿被打了二十个板子后谴出了王府,沁儿被分到了洗衣房做杂役。我听了后在心里笑笑,这就是他说的“交代”吗?未免处罚得有点重了,那两名丫头好歹也跟了他两年呢!
再过几天就是农历的五月初五端午节了,到时候在京城外的护城河上会有赛龙舟表演,全城的男女老少都会前去观看。
定安亲王昨天已经吩咐下来了,王府上下在端午节那天全部放假,我和来喜到时也可以相携出府了。
这样一来,我心里盘算了两个月的计划就有机会开始执行第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