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魏氏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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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宝儿扶着富察氏,眼睁睁的看着她将那碗药喝下去,余光再度扫了一眼富察氏身侧的那些孔武有力的嬷嬷,复又看了看墙角的腊梅。

只要是做过的事情,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其实,腊梅掩藏得不错......只是昨天她见二阿哥的时侯,故意让腊梅发现,终究还是引得腊梅露出了破绽。她早就说过,这宫里的聪明人,可不只那拉氏一个。

魏宝儿的目光逐渐变得深邃,回忆起了过去。她父亲是个烂赌鬼,三教九流,无所不通。年幼的时侯曾经卖过她一次,也就是那次,她被高斌看中了.......像他们这种出身的人,知道很多下三流的招数,是这些宫里的人所不熟悉的。也有渠道能弄到很多下三流的东西,来达到目的。

比如,她父亲最喜爱的.......银朱粉......

银朱粉的原料是一种叫做罂粟的花,从云南那边传过来的,京城里很少有人知道。当初他父亲就是染上了这个东西,把家底全都败光了,甚至连卖女儿的事都干出来了。这种药粉能使人产生幻觉,飘飘欲仙,舒服得紧。而且还能使人上瘾,一日不服,就会犹如万蚁钻心般难受。若一次性过量服用,还会让人浑身发热,心跳加速,乃至猝死,就连太医都查不出死因.......魏宝儿观察着富察氏的表情,这女人似乎是比前两日更疯了,可见这银朱粉是起作用了。

这日晚上,一切都跟平常一样。魏宝儿伺候富察氏上床躺好,就宿在旁边的小榻上守夜。直到三更时分,‘意外事件’就毫无征兆的发生了。

“啊!”

忽然,一声凄厉的惊叫划破了夜空。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魏宝儿猛地跳起身来,慌乱的冲向了发狂的富察氏。但见富察氏光着脚,在寝宫内四处乱撞,周围的花瓶摆设之物都被砸得稀碎,所有人都被惊起来了。

“皇后娘娘!请您冷静!”几个老嬷嬷也是匆匆从床榻上爬起来,掌灯来在富察氏的寝宫,厉色的呵斥。

“啊!”富察氏痛苦的揪着头发,脸上的肌肉抽搐痉挛着,使得整个表情变得诡异而狰狞,睚眦欲爆,整个眼珠都变成了血红色。她盯紧了那些嬷嬷,竟向野兽一般的冲了过去,抓住一个就一口咬了下去,当下就见血了。

“哎呦妈呀!”嬷嬷们虽然身经百战,但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架式啊。当下就被吓得浑身发抖,四散逃窜开来。被富察氏抓住的那个老嬷嬷无法脱身,被按倒在了地上,正张牙舞爪的哭喊着。富察氏死死抓着那嬷嬷,力大无穷,是谁人也拉不动她。

“皇后娘娘中邪啦!”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句,随即,片刻的安静后,整个长春宫沸腾了......

弘历今日是翻了金氏的牌子,命人裹着抬到养心殿,完了事儿之后,当夜就宿在了养心殿。这睡到半夜,就听到有侍卫前来禀告,说是长春宫里皇后娘娘发疯了。

“她不是一直都疯着的吗!”弘历从睡梦中被吵醒,心情非常不爽,颇不耐烦的道了这么一句。

“回皇上,这回是真的不好了,皇后娘娘就像......就像中邪了似的,力大无穷,见人便又撕又咬,形同野兽!侍卫都拦不住,又不敢下狠手,现如今.......皇后娘娘就快从长春宫里跑出来了。”侍卫跪地回禀。若非情况如此特殊,他们也不敢在半夜时分打扰皇上啊。

“什么!”弘历听到这番话是当下就睡意全无了,这还了得!可千万不能让那个疯妇跑出来啊。

“摆驾长春宫,朕过去看看。”弘历站起身来,一旁的吴书来赶紧伺候弘历穿好衣物。銮驾摆好,一行人就匆匆忙忙的朝着长春宫方向而去了。

富察氏夜半发狂,状如疯狗,见人就咬,谁敢靠近她啊!可魏宝儿敢,她是死死的追在富察氏身后,流着眼泪,不住的喊着。

“娘娘,娘娘您小心啊,您这到底是怎么了?”

富察氏真正是像被附身了一般,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而今已然是杀到了长春宫门口了。那些侍卫顾忌富察氏的皇后身份,不敢真正拔刀相对,只得拳脚上阵。可力量又比不过富察氏,遂统统被富察氏撂倒了。而在另一端,弘历明黄色的銮驾也越来越近了......

前方一片喧闹,弘历坐不住走下了轿子。今晚的夜特别黑,太监们提着灯在前方,直到弘历走到长春宫门口,方在一片朦胧中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弘历不由得心下一惊,那是富察氏,她就像个恶鬼一般,披头散发的从长春宫夺门而出,冲向了弘历。

“皇上小心啊!”

魏宝儿忽然从富察氏身后闪出,挡在了弘历面前,富察氏是一口咬在了魏宝儿身上。

侍卫们这才惊觉,皇后娘娘刚刚差点攻击了皇上,这是企图弑君啊,这是谋逆大罪啊!这时节还哪里顾得上她的皇后身份了,通通拔出了佩刀,对着富察氏的身上就是一通乱砍。富察氏惨叫一声,匍匐在了地上,不断的抽搐着,血......缓缓散开。

魏宝儿捂着被咬伤的胳膊,跪倒在了富察氏身旁。那鲜w的红色,氤满了大地,也氤满了魏宝儿的衣角。

“娘娘啊!娘娘!”魏宝儿梨花带雨的失声痛哭着。

弘历眨眨眼,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魏宝儿跪着爬到弘历的面前,抱住了弘历的腿。

“皇上,娘娘不是故意的!奴婢求您了,求皇上给娘娘找太医吧,皇上您给娘娘找太医,好不好?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有拉住娘娘,皇上您要杀,就杀了奴婢好了,饶过娘娘吧。奴婢给您磕头了,给您磕头了。”魏宝儿哭得撕心裂肺,鬓发散乱,一身血红,那凄惨的模样,真是令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弘历看着富察氏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模样,不由得闭上了双眼。毕竟也是夫妻一场,也曾经有过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日子。多年不见,没想到富察氏竟然已经变成这幅模样了。真是世事无常啊!她,大约是真的疯了吧......弘历长叹一声,伸手扶起了魏宝儿,这个刚刚救驾有功的小宫女。

“传太医吧。”弘历皱着眉头,长叹了一声。

“你叫什么名字?”弘历柔声对着魏宝儿问道,弘历得承认,他被这个姑娘震撼了。

这样柔弱的身体里,竟然潜藏着如此令人惊讶的勇气。面对恐怖的富察氏,她竟然敢挡在了他的面前。被富察氏伤成这样,不仅不抱怨,还甘愿牺牲自己的命,也要给富察氏传太医......实乃志虑忠纯之人啊。

“奴,奴婢叫魏宝儿。”魏宝儿哽咽着回答,浑身都在颤抖,显得好不可怜。

听到这个分外可爱的名字,弘历笑了,宝儿?这名字倒是俗得有趣呢。宝儿,宝儿.......这小姑娘真正是个宝啊......

阿林从头到尾,在一旁看着这场戏,不由得深深的摇头叹息。恐怕,到了明天,魏宝儿,就要变成魏贵人了。看一眼倒在血泊中抽搐的富察氏,再看一眼皇上停留在魏氏身上的那‘性’味盎然的目光,阿林只觉得心寒不已。不管富察氏曾经做过什么,而今变成这样,罪也都算是赎了。妻子的染血的身体在脚旁挣扎,丈夫竟然能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跟旁的女子打情骂俏.......皇帝,真不愧是皇帝啊。仅仅用了六个月,魏宝儿躲过了阿姐的追杀,拉拢了永琏,爬上了皇上的龙床.......阿姐这回,是真的遇到对手了。

乾隆八年九月,皇后富察氏薨。当晚身受数刀的富察氏,最终还是没能熬过去,就这么死了。她的死亡成为了魏宝儿的垫脚石,弘历那天给富察氏宣了太医之后,就抱着魏宝儿起驾回了养心殿,当晚就要了她的身子,次日便封了贵人。

那晚,当富察氏身中数刀,在生死线上挣扎的时侯,魏宝儿正在弘历的身下婉转承欢。当她命丧黄泉的时侯,魏宝儿被册封为了贵人。

伴随着富察氏和高氏的死亡,属于她们的旧时代,正式结束了。而新的时代即将开始,这是属于吴那拉和魏宝儿的时代.......

十月,富察氏停灵结束,看在永琏的面子上,弘历最终还是没有褫夺富察氏的尊位,以皇后之礼下葬了,封孝厉纯皇后。弘历只用了一个厉字,借此来告诉世人,这个皇后究竟有多么可怕,多么不称职,也是借此来表现他那晚受惊的不满。一个企图弑君的皇后,不管她是真疯还是假疯,这个过错都是不可原谅的!

富察氏悲剧的一生,最终停留在了这个厉字上,而后永恒的拉上了帷幕。她的失势成就了一个吴那拉,她的死亡成就了一个魏氏。不管怎么说,这个女人的一生都是极度悲哀的。

魏宝儿看着延禧宫这华美的殿堂,琉璃瓦色彩斑斓,雕梁画壁,令人眼花缭乱,到处都是彩瓷、古董,目不暇接.......她侧身坐在黄杨木梳妆台前,摆弄着那些圣上新赐给她的珠宝首饰,笑得无比张狂。那恐怖的笑声在正殿回荡着,令人不禁遍体生寒。

魏宝儿推开窗口,仰望着夜空上的点点繁星。小时候听额娘说,死去的人都会化作天上的星星,她特别喜欢对着夜空在心底说悄悄话,因为她相信额娘一定在天上看着她呢。皇后娘娘,是不是也会化作天上的一颗星呢?魏宝儿冷漠的眼中透着一抹血腥与绝然,杀人她也不是第一次了,没必要再做这许多感伤。皇后娘娘,愿你一路走好。你的儿子,还有你的丈夫,我就勉为其难的接收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好好’照顾他们的。

“奴婢参见娘娘,娘娘吉祥。”

“腊梅,你我以前共侍一主,又何必如此生疏呢?”魏宝儿拉过了跪在地上的腊梅,笑得很是温柔。

“奴婢不敢。”腊梅不明白,既然她已经暴露了,为什么皇贵妃娘娘还要把她赏赐给魏贵人呢?

魏氏心里转了几个念头,看来那拉氏那头是不知道腊梅已经被她看穿了。嗯,这样也好,反正最终身边都是要有眼睛在的。是腊梅,也好过换一个不知道的。这关键时刻,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呢。

吴那拉坐在景仁宫中,安静的品着茶。庭院里花开花谢,看着这每一年,每一天,时光的细沙悄悄的从指缝间溜走。那些旧人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去了,新人,也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冒出来。皇宫里的人,是没有心的。没有心,方能心无挂碍。无挂碍乎,则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

把心放在弘历身上的女人,是愚蠢的,所以高氏和富察氏才会死得那么凄惨。可也终究因为这两个女人有心,所以她们比魏氏要容易对付得多,因为有心,就有弱点。吴那拉现在很庆幸自己在大选的那一年,就从那个名叫弘历的漩涡中走出来了。不然,她而今也会变成当初的富察氏,落入魏氏的陷阱中。弘历是靠不住的,你若是信他的鬼话,就真正是傻得冒烟了。

魏氏,是跟她一样的人,没有弱点的人。她和魏氏的拉锯战正式开始了,魏氏,希望我这招将计就计,你能喜欢。

“怎么又坐在院子里吹冷风。”弘历从背后抱起了那个身形单薄的女人,她还是这么瘦,这么多年了也养不胖。

“这大晚上的,也不怕着凉。”弘历将吴那拉抱进屋里,轻轻放在了榻上,像平常那样揽着她。已经入秋了,天越来越冷了。

“这两年,婉容姐和皇后娘娘都去了,我刚刚在院中看到落花,一时有所感,就忘了时间了。”吴那拉很会说话,弘历是念旧的人,她能够跟弘历一起怀念的那些过往,是魏氏不知道的。

“唉,人死为大,她既然去了,朕也不跟她再计较那么多了。雅儿,还是你宽仁,这么多年了,始终都没有对皇后有所怨言。”在这点是,弘历对吴那拉是相当满意。他可以厌恶富察氏甚至痛恨她,但是其他人不能,其他人没有那个资格痛恨皇后。尤其是他最爱的女人雅儿,那么美好的雅儿,怎么能产生‘痛恨’那种龌龊的情绪呢。

“皇后娘娘也不容易,雅儿的命不好,怪不得旁人。”吴那拉虚弱的咳嗽了两声。

“雅儿,怎么又咳了?”弘历的心被吴那拉断断续续的咳声纠紧了。

吴那拉将脸埋在弘历的胸前,无言的摇了摇头,眼泪濡湿了弘历的衣襟......魏氏,你以为你已经能够代替我了吗?不,你还差得远呢......

皇后薨逝,吴那拉心情不好,周身被深沉的忧郁萦绕着,身体状况也急转直下,每日咳个不停。弘历是焦急万分,都快火烧屁股了,前两日宠着的魏宝儿顿时就忘在脑后了。连续几天,频繁的翻吴那拉的牌子,想尽了各种办法,哄吴那拉开心。

“哼!”魏宝儿轻轻咬着下唇,本来今日皇上是翻了她的牌子的,但是那拉氏那边一不吃晚饭,皇上就把一切都忘了,着急上火的往景仁宫里跑!魏宝儿算是看清了,皇帝是个惯会享受齐人之福,喜新不厌旧的人,这种人最难攻克了。只要那拉氏那边不出错,谁也不可能撼动她的地位。

可那拉氏也太沉得住气了,她这么激怒她,她那边也跟没事儿人似的,丝毫没有反应。看来这女人是没那么容易对付了,难怪当初她能把富察氏和高氏通通拉下马。

魏宝儿决定先偃旗息鼓,既然不能一举攻下那拉氏这个堡垒,那么就不如韬光养晦,省得蹦达得太过欢乐,倒让人抓住把柄。永琏这颗棋子,也该是时侯派上用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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