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是在景仁宫里放了自己人的,听底下人回禀,说吴那拉又不舒服,还传召了太医,这就在养心殿里坐不住了,急匆匆的摆驾景仁宫而去。
弘历这一进门,就看到了一副极其温馨的画面,是永璜正在劝吴那拉吃药。
“儿臣参见皇阿玛,皇阿玛吉祥。”永璜这些日子里,因为接触弘历多了,所以也不再怕弘历了。面对弘历的时侯,神采飞扬的也真正像个皇子的模样了。
“永璜免礼吧,你母妃这是怎么了?”弘历走过来塌上坐下,轻手轻脚的搂住了一脸苍白的吴那拉。
“皇阿玛,您快劝劝母妃吧,母妃这都病成这样了,还嫌苦不肯喝药。”永璜无奈的答道。
“雅儿,听吴书来说,你这头传太医了,好些了么?”弘历柔声问道。
“不碍事的,这会子都好多了。”吴那拉笑得很甜,仔细观瞧,却又见一丝虚弱和忧郁。
“看,又硬撑着了。”弘历见吴那拉那勉强的笑容,就知道这是吴那拉又在粉饰太平了。
“永璜,你来说,胡太医是怎么说的?”弘历已经不信雅儿总说没事没事的那套了,记得在府里的时侯,雅儿几次三番差点被人害死也说没事。
“胡太医说,母妃的身体一直没有好转,这药都服了一年功夫了,到现在依旧咳得厉害。从今儿早上起就开始不舒服,饭都没吃下多少,儿臣很是担忧啊。”永璜说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就跟真事儿似的。正所谓名师出高徒,永璜资质不差,又经过吴那拉的提点,奥斯卡影帝那是必须拿下的。
“胡太医是怎么办事的!这药都服了一年功夫了,怎么还见好转啊!”弘历这一着急,火就上来了,似乎是要迁怒。
“弘历,你别怪人家胡太医了。我自己身子不争气,与旁人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这太医院最近的事情特别多,有好多太医偷奸耍滑,滥竽充数。胡太医这个人最是负责任的,事必亲躬,兢兢业业,把关太医院每天出的方子,多难得啊。”吴那拉规劝道。
弘历闻言更加不满了。
“哦?还有这等事?”弘历挑起眉梢,看来这太医院是需要彻底整顿整顿了,竟然还有人敢偷奸耍滑、滥竽充数。
“朕过两天就下旨,命胡太医开院试,赶紧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都弄出去。”这太医院是什么地方,岂容得下这些宵小之辈装模样做!
弘历果然中计,吴那拉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于是也放心了下来。
“好了,弘历,不要生气了,皱眉头老得快。”吴那拉扯着弘历的袖子撒娇,柔弱的靠在弘历的胸前,平息了弘历的怒火。
“唉,拿你没法子。来,朕喂你喝药,可不许嫌苦,不然朕打你的屁股。”弘历温柔的端着药碗,一勺一勺的喂到吴那拉嘴边上,那是一百万个细心体贴。
可吴那拉一点也不感动,内心是叫苦连天。虽然说她不怕吃药吧,可也不能一勺一勺的喂啊,弘历该不是想整她吧?
永璜见这两人又开始你侬我侬起来了,遂非常识时务的悄声退下,只余下了弘历和吴那拉二人在房中。
“雅儿,朕跟你说点高兴的事儿。”弘历怕吴那拉身体不爽利,心情不好,于是就一边喂着药,一边说话讨吴那拉的欢心。
“朕最近荣升了一个威武大将军,你猜是何人?”弘历这口气还挺神秘的。
“这我哪儿能猜得到啊,我对朝事一窍不通。”吴那拉嘴里苦,正烦着呢,闻言没好气白了弘历一眼。弘历被白得这个爽啊,弘历这就是欠虐,就得被虐着,他才能身心舒畅。
“哎,这人可跟雅儿你有些关系的。叫他他拉·努达海,镶白旗人,年方三十,往年一直在盛京。他的嫡福晋瓜儿佳·雁姬,可是你母亲的亲妹妹啊。”
话说弘历这厮,一心想要提高吴那拉的娘家地位。刚刚登基,不想着如何强国,却一门心思的分封吴那拉的家人。提拔了那布尔和吴那拉的弟弟们之后,他还不过瘾,总觉得吴那拉家里要出个实权将军什么的,才够得上级别。别说,弘历这么东拉西扯的找啊找,还真让他找到了个人材。
此人名曰他他拉·努达海,他的媳妇瓜尔佳·雁姬,正是吴那拉的小姨,瓜尔佳·鹇姬的嫡亲妹妹。努达海年三十,镶白旗人,三等轻车都尉,居住在盛京,此前一直在边疆效力。百战百胜,人送绰号“马鹞子”。弘历决定要提拔他他拉·努达海,于是借着他又打了胜仗的由头,就将他留在了京城,封威武大将军,加以重用。
吴那拉素来知道自己有个小姨,出嫁前额娘与她闲话家常的时侯,也曾屡次提及在盛京的小姨雁姬。当时她就觉得这名字很熟悉,而今再听说她的夫君竟然叫他他拉·努达海,这脑子是嗡的一声,一下就清醒过来了。
不会吧,新月格格啊!
吴那拉面上虽不显,可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弯之后,那是万分的惊愕啊!偷偷转过头,表情极度狰狞的啐了一声。
不是正史!居然不是正史!她混了这么久,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牺牲了那么多东西,把自己逼得毫无退路可言,现在才告诉她这里根本不是正史,而是一个虚构的世界!有没有搞错啊!吴那拉一脸麻木不仁,刺激受大发了,玩笑开太过了。三花聚顶,大海无量,想起她一路走来的艰难和付出,吴那拉忽然有种吃了苍蝇的感觉。
“弘,弘历,那人可有真本事?”吴那拉问了这么一句,戏还得接着演下去。一夕之间从主角变成了新月格格故事中的路人甲,吴那拉心情之复杂难以言说。
“自然,否则朕也不会擢升他。”弘历对努达海这个人还是颇欣赏的,自幼长在盛京,不似京城八旗里的纨绔子弟,很有满洲男儿的血性。
吴那拉心底乱糟糟的,这努达海今年才三十,也就是说,距离荆州大乱,新月格格进京,还有十年。这新月格格可是个炸弹,现在他他拉一家跟她已然挂上了关系,可不能让新月这颗炸弹把她也一起炸沉了,她得好好想想......
吴那拉自打知道了自己身陷新月格格剧情之后,就赶紧召了自家额娘进宫来,询问有关雁姬和努达海的事儿。
“这雁姬是臣妇最小的妹妹,今年才二十六。我出嫁到京城来那年,她才八岁。雁姬的性格素来温雅,品貌俱佳。十五岁的时侯被他他拉家的老夫人看中,就嫁给了努达海。如今大儿子都快十岁了。”鹇姬也没想到,万岁爷竟然能想起要提拔努达海。
“他们一家人什么时侯能到京城?”吴那拉问道,她需要见一见雁姬。对新月格格原著中的雁姬,吴那拉是没什么印象了,依稀仿佛是个贤良淑德的传统古代女子。可这努达海可是个穷摇体,咆哮马啊,她可不想成为被新月祸害的人。
“再过三五个月的,估计就差不多了。这一家人是老的老、小的小,行程自然是慢了。”鹇姬说到这里是笑容满面,她也有十几年没有见过妹妹了,很是期待。
吴那拉点点头,这等到他他拉一家进京之后,老夫人和雁姬是肯定会到宫里来给她请安的。到时候看看情况,再定计划。
就在吴那拉纠结新月格格剧情的时侯,太医院的院试也开始了。结果自是不用多说,高斌那头损兵折将,连金氏的心腹都被清理出去了。
“这下一来,王太医和刘太医那头,也没法子呀。”金秀英言道,收风之后她就挺着七个多月的大肚子,乘着步撵,跨越了东宫西宫的遥远距离,从咸福宫那头来了高婉容的承乾宫,两个人就说着这个事儿啊。
原本太医院的王太医和刘太医是专属金氏和高氏的太医,每次都是由这两个人来给她们诊脉的,都是自己人,也打算着日后留有大用......可这么一来,有什么安排都要被打乱了,真是的。
“肯定是雅儿的主意啊。”高婉容苦笑着,这下阿玛是彻底把雅儿给得罪了。
“这安排一看就是雅儿的风格,雅儿最拿手的就是快刀斩乱麻。她从来不会费尽心机查探谁和谁又联合在一起,又撒了什么谎,然后设局、拆穿。她会从根本上杜绝这种可能,让你有一身本事,也使不出来。”高婉容知道,雅儿就像个喜爱恶作剧的孩子,最喜欢将敌人的所有步调全部打乱,让对方自乱阵脚。
“她如今要破坏我们在宫里的所有安排,这只是第一步罢了,紧接着还会有第二步、第三步,一环套一环,丝毫不给对方以喘息的机会。”雅儿的行动历来都是这样的。看似东打一耙,西打一耙,说话也是颠三倒四,没什么关联。就比如她当初在富察氏的衣服里放跳蚤,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讨厌富察氏,为了恶作剧,当时还觉得挺有意思。
可最后才发现,她用的都是攻心的招数,目的是为了激怒富察氏,以方便她接下来的布局。雅儿从来不喜欢耍手段,只喜欢控制人心,让敌人自毁长城。她所有的行为都是计划好的,如同九连环上的圈圈,只有将最后一个环安上的时侯,你才知道她要做什么。
“唉。”金秀英长叹了一口气。
“就她的花招最多,婉容,咱们下一步该怎么走啊?”金秀英可是看着这个那拉氏一步一步的上位,一步一步的将富察氏撂倒,一步一步的将高氏顶下去,金秀英自认为她可没有这样的本事和魄力啊。
“我也不知道,总之先按兵不动吧。我已经跟阿玛说过数次了,不要跟雅儿作对。可阿玛就是不听,我也没法子。”高婉容恹恹的说道。
“现在是太医院,估计过两天就是御膳房了,再然后,咱们的所有人手都会遭到清洗,等着瞧吧。秀英,这事儿你就别管了,你本就是马立德的人,实在没必要参与进来。我劝你还是安安稳稳的,把孩子生下来比什么都强。雅儿要的是弘历,只要你不跟她争弘历,她就不会对你出手。皇子不皇子的,她根本不在乎。至于我......”高婉容无奈的笑了笑。
“秀英,雅儿这个人你不了解,可我了解......她虽然不说,但始终还是念旧情的。我对她有恩,可她却踩着我的肩膀上位,可谓是忘恩负义,心中对我尚存有一丝宽仁。只要我听话,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她就不会真的动我,也不会对高家下狠手。”高婉容阖上了双眸,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努力多活几年。至于她死了之后,雅儿会怎么对付高家,就真的是她无能为力的了。
金秀英见状,也只能跟着叹息一声。若说弘历的女人之中,还有一个人是真心待弘历的,那就非高婉容莫属了。婉容虽然肩负高斌的任务,但是却从来没有真正对弘历下过狠手,她是爱弘历的。一届女子,夹在父亲与夫君之间左右为难,痛苦煎熬,保持这其中的平衡。这么多年,婉容不容易啊。
可惜,男人们的眼光,历来就不好。看不清楚真心,假意。像富察氏、那拉氏那样的女人,一贯是会装的,把她们的欲望藏的很深。可假的终究是假的啊!婉容是个真正柔情似水的女子,当初,她成功就成功在了这个柔字上。而今,败也是败在了柔这个字上。真乃成也萧何,败也萧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