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两人就告辞了,徐家送了不少的东西。两人坐着马车来,来的时候带了一马车东西,回去竟带了两马车。当然,其中也有不少是两兄弟自己在长州买下来的东西。
回到家,这两车东西吓了邱氏一跳,分分捡捡下来都用了半天。见除了姐姐送的东西外,有好几箱子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两个儿子买的,想到花了这么多钱,忍不住气得顶了大儿子眉头一下:“看你这没见识的样,去一趟长州买这么些东西,吴县买不到不成?”
唐寅狡辩:“可不是买不到嘛,而且申儿也同意买呀。”
唐申无辜地摊手:“我不想让你买,你就一步三回头的瞧,大街上的我可不想丢人。”
唐寅狠狠瞪他一眼,唐辰被两人逗得呵呵直笑,邱氏也是生气地白他们一眼。
收拾妥当了,邱氏从唐寅的手上接了姐姐的信,看完了皱起了眉。
信是两兄弟走的时候徐夫人给的,唐申早就看过了,唐寅自然也看了。知道母亲为什么如此不高兴,但他们并不打算就此妥协。所以互视了一眼,准备劝说邱氏。
不过出乎两人意料的,邱氏却说:“如今咱们家已经今非昔比,与徐家做亲确实是不怎么相称了,这亲事不谈也罢。姐姐那边自然有我去说,你们不用管了。”
两人惊讶,但都应了下来。
唐广德这时回来了,待一阵请安问好后坐下,唐广德问了两人这一路的经历,知道还算是平安,点点头说:“趁着这个时候出门见识一下也是好的。”然后对唐申说:“酒楼我已经盘出去了,银子和契约已经给了帐房,你记得去清点下。”
唐申点头,问:“是给的林家?”
“嗯,虽然林家给的价不是最高的,但是毕竟林家做事最为正派,给了他家我也能放心些。”唐广德看到了桌上的信,伸手拿过来看了,皱着眉放下:“与徐家的亲事,我和你们母亲已经商议过了,这门亲事不能结。咱们刚刚脱了商籍又得了皇上嘉奖,许多人看着,这又突然和商家结亲让人怎么想。其他的你们不用管了,自然有我们做父母的去说。”
唐申点点头应下了,那借那个丫头的事来劝说的想法也就省下来,正好不用担心两家撕破脸。
两家的亲到底是没有结成的,几次书信来往,徐夫人挑明了说亲事,邱氏都不答应。无奈之下,在徐欣十六岁的时候,嫁给了长州一个商贾子弟。邱氏派人送了礼,但徐家到底是有了些根结,不怎么高兴的,来往都少了一些。
就在这年,唐申考上了秀才。虽然没有和唐寅一样拿到第一的好成绩,但也有着很靠前的名次。以他才十二的年纪来说,成绩已经算是非常好了。
两个儿子都成了秀才,唐广德越发的得意,只恨不得明天就是乡试,让两个儿子取得个好名次回来光宗耀祖。
乡试时间是在八月,因为离得不远,唐申就打算在六月的时候再去,去得太早也没有事可做。而且唐家大大小小的事,随便就这么放了半年不管,他也不放心。
不过唐寅在三月的时候就想去了,拉着唐申劝个不停,见唐申不同意就转而去劝说爹娘。唐广德和邱氏被他闹得只有妥协,但因为唐寅不同意这么早走,所以他只有一个人上路了。而且在他本人的坚持下,只带了贴身的奴才高福和一个小些的孩子叫石头的。
唐申抱着手臂靠着门看着母亲和姐姐给唐寅收拾东西,也不知道唐寅哪根h搭错了,硬要走去,所以行李也没办法带太多。邱氏已经打包五回了,现在正在犹豫是带三双鞋子还是带五双鞋子。
唐寅在旁边收拾着书,也在犹豫着是带这本还是带那本,看这帮人忙成这样,唐申翻了一个白眼过去,递了一张银票给唐寅:“大哥,这是二百两银票,你收好。”
唐寅看了一眼摇头说:“不用了,加上娘给的银子,我已经有近一百两了,足够用了。”
唐申瞪大眼睛,回头看了看邱氏再回头看他:“大哥,这一百两,可不怎么够的。”
“哪里要花那么多钱了。”唐寅很不在乎地摆摆手说道:“虽然咱们这里离苏州有些距离,但走过去也不过四五天时间就到了。而且,我也不住客栈,租个小房子住下也用不了多少钱,其他的钱过这几个月足够了。”
唐申张了张嘴,叹息一声说:“好吧,反正也不过几个月时间,省着些花一百两确实足够了。不过,如果不够的话尽快让石头送信回来。”
“知道了,不用担心,我也不是头一回出门了。”唐寅信心满满,唐申想了想放弃劝说,一百两银子,普通人家过一年都够了。他不过三个人,即使是租住,三个月的时间怎么也足够了,反正自己六月也会过去,他再大手大脚也不会吃到苦。
只不过,还是把他两个奴才好好叮嘱下才行。于是点点头出去,叫来了高福和石头两个,仔细地叮咛了一番,两个奴才都是醒事的,认真地应下。唐申想了想还是给了高福五十两银子,这才勉强放下心来。
因为离得不远,来往送信比较方便,高福每个月都有信送回来。第一个月,就说唐寅病了一场,原因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好在已经及时救治,很快就痊愈了。说三人在一个百姓家租了三间屋子住下,虽然那家孩子吵闹了一些,但大爷读书还是很认真的。
邱氏看了信只急得嘴上冒泡,几次想让唐申提前动身,唐申就是不同意,说既然大哥已经没事了,就不用这么火急火燎的了,他还有田里的事和铺子的事要忙呢。
邱氏没办法,只好继续等第二封信。
第二封信不错。说唐寅换了一户人家居住,安静许多,而且那里还有另一个张秀才借住,两人天天填词作赋,互相研讨书文,偶尔也一起出去结交三五朋友。
看了这封信邱氏放下心来,不再吵着要唐申提前动身了,安心地等着第三封。
第三封也不知是好还是坏,唐寅似乎交了不少朋友,天天出门会友或是接待来访的朋友,忙得不亦乐乎。不过唐寅的诗是越做越好了,每每做出一首诗来,都让人大为称赞,被人称为才子,甚至苏州一些名士也慕名邀请他聚会。
邱氏有些担心地看着唐申,唐申笑了一下,将信放下了,回房间看书了。
等到六月中,邱氏看着不动声色的唐申有些犹豫。唐申身子不好,让他赶去苏州照顾大哥,这话怎么说怎么让人觉得别扭。但是唐寅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他从来没有一个人做过什么,行为处事上的能力不如唐申万分之一的。邱氏一是担心他学坏,二是怕他玩过头没有人管束而荒废了学业。虽然唐广德说他广交友人是好事,但邱氏觉得,既然要参加乡试,就应该认真读书才是,结交那些朋友,哪里就能对考试有半点好处了?就像唐申一样,这几个月,除了管事的时间,其他从凌晨到天黑,什么时候不在看书呢。
唐申见邱氏急得头发都要白了,叹息一声吩咐人准备去苏州。其实他早就准备好了,所以也不过两天,该收拾的该带的人都准备齐全了,两辆马车就往苏州去了。
石头接了信,知道自家二爷这两天就要到了,天天去苏州城门口等着,结果今天刚到城门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骑着马过来,眼睛一亮大叫了起来:“永禄哥!”
唐申的贴身小厮永禄吓得连忙勒马,跳下来在他头上狠狠敲了一下:“人小小的,噪门倒不小,这么大声音惊着马可怎么好!”
石头一吐舌头笑着说:“这不是高兴的吗。永禄哥怎么一个人?二爷呢?”
“二爷还有一会就到了,我是提前来打点的,哪里有客栈?”永禄转头看着四周,没在周围看到客栈。
石头奇怪地问:“客栈?二爷不去大爷那儿吗?”
“二爷带了五个人来,大爷那小院子,两三间房,住得下吗?”永禄见不好再耽搁就说:“少废话了,快带我去找个客栈,二爷可不喜欢等着。”
石头知道好歹,立刻转头带着他去了一个客栈,虽然现在马上要乡试,但这个客栈比较大,所以还是有个院子可以租住。永禄立刻付了钱租下,让石头回去通知大爷,转头再骑马去接二爷了。
唐寅一听弟弟到了,连忙跟周围的朋友们告辞,往客栈奔来。
因为唐寅正好离得近,所以他来的时候,唐申的马车也不过刚刚到客栈门口。
先下来的是丫头杏娘,唐申日子过得精细,只有小厮他可活不下来,所以随身带着嬷嬷丫环。
杏娘因为是唐申一手培养出来的,与一般的丫头比要稳重端庄许多,如果不是一身丫环打扮,说她是哪家小姐都有人信的。
所以,这丫头就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力。
杏娘站在车边,向着马车微微探着身,伸出手,轻声说:“二爷,到了。”
然后,一只比她的手略长一圈的手伸出来搭上,柔软无骨,纤细白皙,搭在那丫头的手掌上。那丫头轻轻拖着向后退了一些,牵出一截雪白的手腕,然后是一段竹青的袖子。再渐渐的,一个人就走了出来。
十三四岁的少年,和那丫头比还要略高一些的样子,虽然瘦削,却优雅挺拔,犹如山间青竹。白皙到几乎透明的肌肤在太阳下晒得有些粉红,看起来凭添一抹娇艳。他似乎是不太喜欢这阳光的,轻拧着细长的眉,抬脚一步就走出了阳光照射的地方来到了阴凉的室内。
在座的大多都是士子,穿着样式差不多不过颜色不同的襦服,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只是这孩子却仿佛比所有人都要高贵一般,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和纯净。明明不是美人,却比美人更加吸引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