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申去徐家的路上一直在想要怎么办。他是不想见到徐显的,自然也不可能会亲手教训这个人。而且在他没有被侵犯的情况下,教训得重了也不好,好歹是亲戚。可教训得轻了也不行,他自己就不乐意。这个度相当难把握。
至于徐欣就更是让他犹豫。徐欣说来姓徐,但到底是已经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再是徐家人了。自己教训得过分,其实是在打她无辜夫家的脸面。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不教训她唐申自己也会觉得有些手痒。
想了半天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唐申就将永禄叫进了马车,两人凑在一起小声地商议着。
唐申的马车停在徐家大门外,迎接的人是徐安和徐华。方行舟也站在一边,看到他立刻迎了上来。徐家兄弟一见到他受伤的模样就吓了一跳,连声询问,唐申淡笑着说是自己醉酒后跌倒所致,两人一边自责没有照顾好他一边叮嘱他以后不要贪杯,关怀备至。
唐申没有看到其他人,也没有打听的兴趣,由方行舟扶着从马车挪到了滑杆上,舒舒服服地由人抬进了内院。进了院子,早就守在那里的邱氏一看到儿子那被包成粽子一样的脚,眼泪立刻就下来了:“我的儿呀,你是怎么弄的才能把自己弄成这样的呀,你这是在挖我的心呀!啊?还疼不疼?现在可好些了?快让娘看看!”
唐申被方行舟扶到了摇椅上坐着,将脚搭在一个矮凳上,整个人被安顿好了,这才拉着邱氏的手劝说道:“娘,您别哭了,我真的是一个不小心才弄成这样的,不是故意的,您知道我最怕痛了。”
邱氏抚着儿子消瘦了许多的脸心疼地说:“娘知道你是怕娘担心才住在外面,但你住在外面这么久这伤还包成这样不能乱动弹,一开始肯定伤得极重吧?不要哄你娘了,你是从娘肚子里出来的,你这心里有什么弯弯绕绕的小心思我还能不知道?怎么会瘦成这样,我儿受苦了。”说着又开始掉眼泪珠子。
唐申心中感动,笑着抬手为她拭去眼泪:“有娘亲疼我,哪里会受得什么苦。再说了,我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子汉,受这么点苦算得了什么呢。”
邱氏被他气笑,顶了下他的脑袋:“就你还男子汉?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这次给我长点记性,再伤着我要你的小命。还痛吗?娘让人去找大夫来看看?”
“娘亲不用担心了,已经看过大夫的,没伤着筋骨,只是肿得厉害些,养着就是了。”事实上还是有些伤到趾骨的,以后第二个脚趾将无法正常弯曲。不过不影响正常生活,所以唐申也就不想再告诉母亲了。
邱氏点点头,看儿子虽然瘦了点但精神头还不错,想来这伤也不怎么折磨人。暂且看两天,若是一直没有好转就立刻再找个大夫来。摸着儿子瘦得尖尖的脸,心疼地问:“想不想吃点什么呀?娘去给你做?”
“真的?那可太好了。”唐申立刻摸着下巴眯着眼睛开始幸福地点菜:“那就麻烦娘亲给我做糖醋鱼,红烧排骨,白灼虾,小鸡炖蘑菇,冰糖肘子,四喜丸子,对了,如果还有烤鸭就更好了。嗯,就先这么多吧,”
邱氏立刻伸出两根手指头来拧他的耳朵:“吃这么多,也不怕撑死你!还白灼虾?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爱吃虾了?告诉你,今天中午就给我喝粥了,其他的没有!”
“申儿既然想吃,你就让他吃有什么关系?他还病着呢,自然要多吃点才补身子。哎呀,你拧他做什么?还不松手!”听说唐申回来了,徐夫人立刻带着徐欣来探望,身后跟着的几个下人手上还捧着一些礼盒。
邱氏回头见是姐姐,立刻站了起来,唐申也坐直了身子问了好。徐夫人一看唐申那脚也忍不住训道:“你看你这孩子,就是个不能让人省心的!怎么会把自己伤成这样?现在可好些?我拿了一些药材过来,也有一些是京城里带回来的顶好的金创药,你尽可拿去用。哎呦,祖宗哎,你娘最宝贝你了,你怎么还这么不小心呢?”
唐申笑眯眯地看了徐欣一眼,那眼神锋利如刀,割得徐欣缩了一下低着头不敢说话。徐夫人和邱氏没有注意到,两人合起伙来把唐申给训了一通。唐申一开始还争辩两句,后来干脆靠在椅子上,手上捧着茶,边上放着点心,一边吃一边应付地点点头,在两人说得口干舌燥的时候还让冬月倒两杯茶捧给她们,拿着两人的训斥当曲乐听了。
于是就这么训了有近半个时辰的时间,徐夫人和邱氏才醒过神来。两人叮嘱唐申老实呆着不许乱动,这才手挽手一起去厨房里做吃的给唐申了。
徐欣原本要跟着一起去的,唐申却说道:“欣表姐请留步,小弟一个人颇为无聊,不如表姐陪着说说话可好?我这正好也有几样丫头们做的点心,都还精致可口,姐姐也留下来尝尝?”
徐夫人虽然有些奇怪一向不怎么理会徐欣的唐申会主动邀请徐欣留下,不过想想也没什么不好,就让她留下陪着唐申,正好盯着他别让他再弄伤自己。
徐欣有些忐忑地坐下了,僵硬着一张笑脸对唐申说:“表弟这些日子看着是瘦了许多,确实要多吃一些补补身子呢。回头我问问大夫你有什么忌口的,给你做几餐药膳吧。”
“多谢表姐惦记着,其实刚刚也只是开个玩笑让娘亲安心罢了,哪里真的吃得下那么多的东西。而且这东西也不能乱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吃错了东西跟永禄一样了。”
徐欣心中一惊,越发的强笑了:“永禄?哦,你的这个小厮吗?怎么了?”
唐申面无表情看着她,一言不发。这么不声不响地看着,让徐欣压力极重,忍不住想开口说话的时候突然见唐申一笑:“没什么,被两条疯狗盯上咬了一口。”
徐欣的脸立刻刷地白了,眼神里藏不住的惊慌。唐申端着茶杯吹开茶叶,慢悠悠地说:“不过表姐不用担心,再疯的狗,只要有主人,就能拿得住。我可是打算好了,一定要狠狠敲那主人一笔,可不能白被咬了这两口。欣表姐你说是吧?”
徐欣哈哈干笑,惊疑不定地看着唐申。唐申做出一副非常可惜的模样:“唉,虽然我是很想把这两条狗抓起来烤了吃的,听说烤狗肉味道不错?不过既然那主人是认识的,怎么也要给个面子。不过不教训一顿,我心里是真不痛快,所以这一阵,我天天的都在想着,到底要怎么教训才好呢?要不,阉了?”
徐欣背上的汗都流下来了,虽然她不怎么相信唐申有这个能力“阉了”自家弟弟,但给个教训是绝对没问题的。徐家以前还有个知府的小舅子做靠山,现在那知府如今相隔十万八千里,那小舅子也不是什么成气的人物,徐老爷才会将目光转向唐家兄弟。唐家兄弟年纪轻轻就中了举,才华出众,将来一旦参加会试定然前途无限,所以对唐家人格外的尊重。若知道自己和弟弟的所作所为,父亲无论如何也要给自己姐弟一些罪受的。
徐欣努力挣扎扯动了下自己两颊的肌肉,给了一个非常难看的笑容:“表弟真是孩子心性,只是咬了一口,让那人赔礼倒个歉就是了。哪里值当你这么不依不饶的,让人知道了还说你小家子气呢。”
“表姐说得也是。”唐申想了想点头:“这狗咬了人一口,总不至于咱们做人的再去咬狗一口。咱们人怎么能和牲畜计较那么多呢。”
徐欣脸瞬间就黑了,守在后面的永禄虽然作为那个被“狗”咬到的人而有点点不爽,但现在看着又觉得痛快无比。看徐欣咬着唇低头没有说话,永禄就壮着胆子插嘴了:“二爷,别介呀,咱们是不能咬那牲畜一口,但让别的牲畜咬他们一口也行呀。我受了这么大的罪您别当着看不见呀。”
唐申白他一眼:“这儿有你插嘴的份吗?还不滚去倒杯热茶来,没看到表姐这杯都冷得不冒热气了吗?”
永禄只好灰溜溜地去倒茶,给徐欣换了一杯。等她喝了一大口后,她突然发现唐申和永禄两人同时对她冷冷地笑了一下。
那笑容真的很可怕,眼睛是冰冷的,嘴角却是翘得高高的,带了一丝诡计得惩的邪气和恶毒。然后,她看到唐申的冰冷的声音慢慢悠悠地响起:“表姐,茶的味道,如何呀?”
徐欣的手一松,那青花的杯子就落到了她的裙子上,热茶烫伤了她的皮肤,让徐欣尖叫一声跳了起来。她身后的小丫头也吓得脸色惨白,扶着徐欣全身颤抖。
青花茶杯掉在地上,变成了碎片,反射一些青紫的光。那本来很平常的颜色现在却让徐欣全身发冷,明明腿上被茶水浇到的位置应该火烧一样的疼痛却没有任何烫的感觉。她脸色惨白,全身发颤地看着唐申,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
唐申的视线终于从她的脸上滑到了地下,对着一地碎片有些可惜地啧了一声摇摇头:“这可是娘亲最喜欢的一套茶具呢。”
徐欣被这一声惊醒,扑到了一边脸冲地开始挖自己的喉咙,她只是喝下了一口茶水,哪里又能吐出什么东西来?狼狈不堪地吐出一些口水,害怕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回头冲着唐申尖叫般的大吼:“你刚刚给我喝了什么东西?”
方行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不远处,静静地看着,院子里除了徐欣主仆,就只有唐申三人了。这么安静的环境下,徐欣突然感觉自己可能会死,心跳得那么快,身上这么冷,她快死了是吗?唐申太狠了,他竟然想杀了自己!
这个女人肯定有被害妄想症。
唐申怎么可能害死她?她想死唐申还懒得动手杀呢。茶是正常的,他们不过是吓吓她而已,就见她已经害怕成这样了,可见真的是做贼心虚。
唐申浅浅一笑:“表姐说的什么话?我让你喝的只有茶而已,怎么,这茶味道不对?”说着端起茶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下去。
徐欣傻了,她眼睁睁看着唐申的喉骨滑动,茶水被咽进他的肚子,知道茶水根本没问题,自己只是被骗了?
唐申放下了茶杯,眯着眼睛微微笑:“表姐,所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吃进去的东西说出来的话,都得小心着点。今天在我这儿没什么事,可说不定哪天就真的吃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呢?你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