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下次再来~”

她迎着客人，门铃响着，进来一对衣裳华丽的夫妇，目光四处扫视着在座的客人，面上似有几分鄙夷若隐若现。

夏莉心觉不好，镇定自若：“你们好，请问需要来点什么？今日有适合夫妇情侣的独特套餐，有兴趣尝试下吗？”

那位妇人拽拽桃红色裙摆，脸上涂着细致白＼粉与腮红，伸出的手背皮肤粗糙，颈部的珍珠项链却十分显眼。她低垂着眼皮，眼珠微微转动了几下。

“我们要一份招牌苹果奶油夹心派以及你推荐的套餐，另外，要一壶锡兰红茶，在店里用。”她皮笑肉不笑的补充，推了推一旁仿佛神游天外的男人，面上有几分不满。

他似乎才恍然大悟般，手掌拂着衣料，摩擦声也比常人大些：“是的，是的，就在这里用餐。”

夏莉眯起眼笑道：“那还请两位在一旁的位置上稍等，餐点随后便会送出。”她脑筋动的飞快，两人的衣饰制作华丽但布料不好，装扮有钱但行为粗鄙，且从一开始进店便表现在外的嫌弃和厌恶，她虽然早已经做好了被找麻烦的准备，但绝没想到会这样快。

开店至今的半个月中，他们的店确实如夏莉和达西先生预料的好，每天产出的点心几乎全部脱销，还有大量买不到的顾客前来抱怨。这也使得前期投入的资金飞快回转，虽然还未全部填平，但也不会超过两个月便能开始盈利。

达西先生曾提醒过她，要做好树大招风的心理准备。毕竟不同于乡下，伦敦是个贵族势力盘根错杂的地方，新贵族要想进入只能通过与老贵族合作或者联姻。

“先生女士，这是你们的餐点。”侍者送上点心，礼貌后退。

妇人垂眸看了一会儿嫩黄可口的食物，顺手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浓郁茶香气混着淡淡甜香，与他们所提供的红茶截然不同。端起茶杯嗅了嗅，她一口饮下，抬眼便看见自己的丈夫正乐不可支的塞着甜点，脸上满是愉悦满足之意。

“咳咳。”夫人清清嗓子，有意提醒丈夫：“点心好吃吗？”

“唔～”男人歪着脑袋嚼着细细品尝，“丁桂花，鸡蛋，牛奶，糖...”似乎遇上了麻烦，纠结道：“有些材料我也吃不出来，但是这些小点心可真美味啊！”

男人端起一盘仔细察看，然后便放下叹气：“这下我们可没什么可挑剔了，亲爱的。人家做的真比我们的好吃，几乎都是我没见过的样式和口味。”

夫人不说话，又低头抿了口茶。倾身给丈夫倒了杯，“你尝尝。”

“唔～”男人皱眉，“是锡兰红茶但又不一样，似乎加了一点点糖，或者还有蜂蜜？但是不腻，反而特别顺滑，有股奶香，但颜色又不对。”

“好喝吗？”

男人灌下一口，“确实好喝。”

“那是我们输了？”

男人听闻有些挫败着摸摸圆鼓鼓的肚子，“本来以为是哪家贵族开的店抢了生意却没有真材实料，现在看来，我们是输的彻彻底底了。”

“先生，女士。”夏莉端着一份点心走上前来。“请问，你们是对街那家‘莫里茨’面包店的人么？”她直接问道，手中却送上额外附赠的点心。

“你知道是我们？”男人有些惊奇道，侧头望着夏莉。

“不，我也只是猜测。”她捏着手指，有些俏皮，“我听到了你们一点点的对话，就一点点。”

夫人放下半块甜点，“你怕我们来找你麻烦？夏莉小姐？”她顿了顿，“听说新开店的老板是个年轻女孩，我刚开始还不信。”略带好奇的目光更正大光明的打量她，好似夏莉是一样奇物。

“呵呵。”夏莉将餐盘抱在胸前，笑道：“在来之前，我便已经托人打听过伦敦相关面包店，糕点店的情况。你们二位的店我更是听得仔细，毕竟在伦敦也是口碑数一数二的了。”她看了看两人平静的神态继续道：“你们的相关特征，我也听说过，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夫妻手下的面包是全伦敦最好吃的，看你们的外表倒是让我想起来了一些。另外要补充的是，我并不是这家店的老板，只是和别人一起投资而已。”

她前半句直白的仿佛挖苦与赞誉交加，后半句却显得谦虚真诚，夫妻俩相对了一眼。

妇人面色冷硬：“今日前来也是为了尝尝抢走我们客人的产品是怎么样的...现在我却不得不承认您家的味道更胜于我们一筹...”

男人接话道：“您看起来似乎对食物很有研究？我尝了点心，有些味道在舌尖上发酵的触感真的非常神奇。我能冒昧问一下，您在里面添加了什么吗？这红茶的味道也很好。”

夏莉歉意道：“非常抱歉，这涉及到了商业机密，原谅我不能说。”

男人失落却保持理解的态度：“好吧。”

夫人站了起来，脖颈的珍珠似乎都暗淡了几分：“亲爱的，我们该走了。”

“不，夫人。”夏莉挡在两人的桌前，面对他们疑惑的面色直接道：“能否换个地方说话呢？我有些问题想和你们商量。”

他们神色狐疑，夏莉笑：“放心，绝不会损害你们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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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希望对街的面包店卖你的点心？”应邀前来的达西先生执起信纸，大略扫了眼，不解的问道。“你的店才开始没多久，现在就要把生意分散出去？我以投资人身份的建议是千万别那样做...”

“达西先生。”她反问道：“您觉得我们生意的前途好吗？”

“当然，到目前为止，它的前途一片光明。”

“那么若是按照我的扩张计划，我们是否会冲垮伦敦乃至英格兰全部的相似产业或者是小作坊？”她真诚道：“若是那样，我们不会引来嫉恨吗？”

达西先生沉默了一下，双手交叉：“那么你想如何做呢？夏莉？”

“把他们并购进来。”她来到窗边，伦敦远处的还有几根大烟囱冒着浓浓白烟：“如果将来要开分店，这些有经验又有店铺的人不是最好的选择吗？资金和收益的事倒是可以慢慢协商。”她转身撑着窗沿，望着桌边静坐如雕像的男人：“一起赚钱不是更好？”

“那么，你了解多少店背后是与贵族利益相关的么？”达西先生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这背后远比你想的复杂，夏莉。”

“您在伦敦没有贵族朋友吗？”她有些委屈不解，“您找个贵族合作，让他解决贵族利益问题，您解决资金问题，我解决配方问题，这样不好吗？至于贵族的利益，我们经营所得的盈余分他一部分也可以吧。毕竟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啊，达西先生。”

“不知道您如何想的，但我确实认识这样的贵族...但你愿意让出一些利润分给旁人？”达西看着她，“我想任何一个商人都不会愿意将劳动所得就这样分给不相干的或者根本称不上帮忙的人。”

夏莉眯起眼，扫到楼梯下方缩头的脑袋，便没继续谈下去的兴致了，“我是舍得了，但主要还是看你呀，达西先生！”她从他身边经过，拍了拍手，“反正协议当初说好的是您去找店铺开分店，我这里不过提出一点建议而已。您采不采纳并不在我的思考范围，还请加油吧～”

她走了几步，拐出楼梯来到后院。果然垂着脑袋的小男孩已经静静坐着了，晃荡着双腿不知在想些什么。

“嘿，小家伙。”夏莉在他身边坐下，揉揉他半长的黑发，“肚子饿吗？”

他还抵触，偏偏脑袋依然躲不过上面那只手，只好任由对方蹂躏。“我不吃唔～”

她笑眯眯的塞了块点心进去，“你饿了，吃吧。”

手指捏了捏对方没啥肉的脸颊，夏莉眼尖的瞄到他掩盖在高领衣物下的淤青，忍不住叹息。但她又不问，这半个月来，她像猎人一样用香气四溢的点心慢慢将这个饥肠辘辘的瘦弱男孩引诱过来，看他身上时常充满伤痕却又做不了什么实在糟心不已。

偶尔能听见男人的怒吼和女人尖叫哭泣的声音，鬼都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可是这个时代父母是孩子唯一监护人，没有人会管别人家的孩子是否受到了虐待打骂，尤其孩子已经养成了沉默冷僻的性格，几乎不与人接触，也不踏出家门。

但她想帮他。

“你想来我家住吗？”夏莉温柔道，“我去跟你的爸爸妈妈说好吗？”

小男孩双脚一顿，屏了起来。长久之后才摇头：“他们不会同意的。”他好不容易咽下口中的食物，口水迅速分泌，肚子更是咕咕作响。他弯起小身子开始捂肚子，黑头发遮住了那一对红透的耳朵。

她笑弯了眼，再塞了一块，拍拍他的脑袋，“我有办法的，西弗勒斯。乖，剩下这些，你自己拿着吃。”

他傲娇似的板着身子没动，垂着脑袋也不看她。透过他的发丝，她只能隐隐看到男孩鼓动嘴巴。

“哪不成还想要我喂你？斯内普小宝宝？”瞧着男孩耸动的肩膀，她揶揄道。

这时，男孩如蛇般跃起，一把抢走她递来的点心，小跑的路上留了一地碎屑，穿过院中篱笆的破洞，最终消失在灰色房子里。

拍了拍手，夏莉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