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整个大营之中透着一股肃杀之气,就连值夜的卫兵都满脸冷峻,目光如箭。
外面的冷气仿佛也传进了营帐之中似的,一直坐在一旁无聊翻着兵书的谢容无端地抖了抖。
“冷么?”远处灯下的慕容仪立刻问道。
“不冷。”谢容答道,随手见自己衣襟拢了拢。
慕容仪抿了抿嘴角,没有说话,继续在灯光下忙碌着。
谢容偷眼看了看他,遂低头抠弄起自己的指甲来。
她心中清楚,若不是慕容仪前段时间意外失去湖荆这个盟友,或许近日的战况也不至于这样吃紧,纪景曜他们趁着宜辉孤立无援,一鼓作气,接连夺回了慕容仪占领的上千里土地,他们不得不退了再退。
眼下的情形,不容乐观,因此,一贯骄傲的慕容仪才会被逼得深夜里点灯就看前线奏报,看各路探子发来的消息,似乎想要让自己在这万分凶险的情况下,捡回一条命。
谢容怔怔地想着心事,没注意道慕容仪何时走到了她面前,伸手给她面前的茶杯中加了热茶:“在想什么?”
那清冷的声音似乎刻意放大了一些,忽然在谢容耳边想起,吓了她一跳。
她扭头看了看慕容仪那不甚清晰的轮廓:“没什么。”
慕容仪按住她端茶杯的手:“我来猜猜。”
谢容本能地想要缩回手,但慕容仪掌中那奇异的温暖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让她在此时舍不得闪躲。
她看向慕容仪,等他开口。
“你在想,自己连累了我,没有盟友,宜辉战败的可能性很大。”慕容仪轻握着她的手,在灯光下笑得温和而朦胧。
谢容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知道,脸一红,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脸上都写着呢,傻瓜才看不懂呢。”
“......”谢容有些别扭地收回手:“确实是我连累了你,要不然,你也不会像如今这样吃力。”
慕容仪闻言,笑了起来:“怎么?如今倒希望我能赢了?我记得,你原先是希望大宣胜利的啊,怎的改了主意?”
谢容脸色变了变,随即低头,将茶杯放下:“成王败寇,以你的性子,若胜利倒还算有出路,一旦失败,恐怕你无法原谅自己的错误......所以,我不是盼着你赢,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输。”
”即便无论输赢,我都害成千上万的人丢掉性命?”
“即便白骨成堆,我不希望你成为阶下囚。”
慕容仪的眼神忽然暗了下了,一眨不眨地盯着谢容,仿佛想要直直看进她心里去,那种灼热的目光,让谢容立刻红了脸,结结巴巴道:“那个......不早了,休息吧。”
慕容仪没有回答她,站起身来,往里面走去。
谢容见他走了两步,也起身往里面走去。
原先,慕容仪睡里面的大床,谢容就睡在外面的椅子上。
后来慕容仪命人在里面做了个小纱帘,两人睡隔壁,但床是同一张床。
现在,隔间的帘子被慕容仪拆掉了,但两人从来都是各睡各的。
但今晚,慕容仪在听谢容说过她不希望自己输之后,胸口仿佛有一股暖流在往来冲突,即便他竭力压制,总也无法做到等闲视之。
他看着谢容从另一边往里间走去,心中一动,身形就飘到了谢容身后。
她武功原本就稍弱,听见声音,正要转身,人已经被慕容仪打横抱了起来。
一时间她有些发愣,盯着慕容仪那弧线优美的下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慕容仪却笑了:“果然是傻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救命啊!非礼啊!快来人救我啊!”谢容一边有气无力地喊了两声,一边扭头将自己的脸贴在慕容仪胸口。
“......”慕容仪一时间哭笑不得,一直将谢容抱到了里面。
谢容原本就冷,一下子就钻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个脑袋看向慕容仪。
慕容仪沉默地解着自己的纽扣,目光沉沉,看向谢容,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缥缈神秘,隐约还带着一丝期待。
两人隔空对望着,彼此的心跳都快得吓人。
他终于将自己的长衫脱了下来,然后在谢容身边躺下,伸手将她捞进自己怀里。
谢容面对着他,呼吸相闻,连对方眼球上的红血丝都看得一清二楚。
两人依旧沉默对望着,直到慕容仪伸出手在谢容脸上轻轻抚过:“这一幕,我已在心里想过千遍万遍,原以为,你会不愿意,会咒骂我,会跟我动手,会扬言要杀了我。”
谢容伸手将他的手握住,缓缓放在自己肩头:“是啊,我以前也觉得,世界上最可恨的人就是你,若与你为伍,我宁可去死。”
慕容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的确。我救过你、折磨过你、威逼你,你若是不恨我,那才奇怪呢。”
“是挺奇怪的,我现在真的一点都不恨你。”
慕容仪被这句话惊了一下,怔怔地看着谢容,却感觉手臂上有一点发热的感觉:“你怎么哭了?”
“没有哭,是盯着你看太久了。”时间久了不眨眼,也会流眼泪的。
慕容仪伸出手将谢容脸侧的头发拨开,然后吻上了她的唇,**霸道,又带着大海一般的深沉。
谢容知道,他心头一定很烦乱。
现在该怎么办呢?前途凶险,他很可能连自己都无法保全,更不要说她了呢。
她很想劝他放下这一切,同她一起离开,可她又深知他的秉性,认定的事情是不会随意改变的。
可是留下来,那是必死无疑的啊,沈惠风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敌人。
她知道,属于他们的日子不多了。
她闭了眼睛,双手攀上他的脖子,主动回应他的热情。
慕容仪目光一沉,动作比原先更加霸道。
长夜寂静,白蜡明灭,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只手在操控着一切,两人都知道,快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