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鹿梓霖伤势较重,已经陷入昏迷,苏念不得不在苏息的请求下,先找人为他医治。
朔人大夫见伤者是自己家王爷,二话不说就让人将鹿梓霖抬走包扎。
眼见着鹿梓霖被安置妥当,苏息才在苏念的要求下,跟她说清楚了情况。
他们是在西行的路上认识的,那时候朔人士兵对大宣的俘虏都不好,有时候走上一整天都不给一口水,许多人都死在了途中。
后来到了黄州,苏意生了一场大病,还将那种病传染给了苏慈,大军因此修整了好长时间,那段时间,在营地里,朔兵经常会侵犯官宦人家的小姐,对于他们这样的男子,更是随意打骂。
鹿梓霖很早就知道他,所以特意嘱咐看守他的士兵,不能欺侮他,有一天中午,他睡着了,忽然感觉身下有异动,似乎有人在动他腰间的玉佩,他大惊之下醒来,就看见看守他的那名士兵正用贪婪的目光盯着他。
他慌忙坐起来,将腰间松动的玉佩死死抓住,那是她母亲送给他的,谁都不能拿走。
那名士兵没能得逞,渐渐就对他刻薄起来,有时候会用朔语骂他,还会在他饭菜里加土块和石子,有一天他实在吃不下去满是泥土的饭菜了,于是央求那名士兵帮他重新打一份,结果那人非但没帮他重新打饭,还打了他一耳光。
他是没吃过什么苦的人,受了那一巴掌,脸上立刻就出现了红印,肿得老高。
后来鹿梓霖晚上巡查的时候路过他的帐篷,就想进来看看,结果看见他脸上的红痕,就追问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如果说出去了,那个看守一定会变本加厉,于是抵死不说。
见状,鹿梓霖不再追问,找了大夫给他拿了药,他也因此跟他熟悉了起来。
后来苏意慢慢好了起来,而苏慈因为甄后的去世而大病一场,鹿枭雄就让其余人先回去,自己陪着苏慈养病。
在回大朔的路上,鹿梓霖一直很照顾他,只要有时间就会来看他,不仅如此,还会来跟他聊天,起初他说不好大宣人的语言,他就慢慢教他,后来他学会了,就开始“苏息、苏息”地叫。
回到大朔之后,被关押了半个多月,鹿枭雄就回来了,
借着就是将他们这些人分配给大朔的贵族做家奴,在大朔,许多的贵族都是既喜欢女人,又喜欢男人,鹿梓坤就是那样的,府上的美女不计其数,他还养了许多容貌清秀的男子。
他那时候很担心自己会被分给那些龌龊的贵族,谁知后来却被一路带到了漠西王城,在城门口,鹿梓霖牵着马在等他。
“难得求我这个表弟一次,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给我面子。”他将马背上的水袋递给他,莞尔一笑,只字不提自己为此付出的代价。
后来他才知道,分配的时候,鹿梓坤仗着自己功高,要了不少人,苏息也在列,鹿梓霖为了把苏息要过来,将自己近几年存的金银财宝一下全给了鹿梓坤。
“那些钱可以买下整座漠西王城,要是表兄愿意的话。但我用它换了你,我觉得这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大一桩买卖,鹿梓程和鹿梓鸣都说我脑子里装的是沙子,但是我很开心。”他笨拙地说着自己的心情,虽然表达地不那么顺畅,苏息还是第一次被感动了。
“我觉得这样无条件对我好的人,已经很少很少了,所以我很珍惜他,皇姐,我希望你能帮帮我,那时候他所有钱财换了我,现在我想同自己拥有的一切换他一条命,我只要,他活着就好了。”苏息脸上的表情认真而诚恳。
毕竟是自己家的人,苏息想,她无论如何都会帮自己的吧。
但苏念并没有很快答应他,她认真想了一会儿,问道:“他身上有没有背过人命?”
“没有,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他们从大朔到望京,一路上杀了不少人,但他没有参与过,他也因此被其他的兄弟笑话,返回大朔的路上,我一直跟他在一起,他没有杀过任何人。”倘若他身上真的背着大宣的人命,苏息是不会跟他自在一起的。
他虽然害怕被欺负被虐待,但不至于因此就丧失最起码的廉耻。
苏念闻言,点了点头,:“我会让人查清楚,如果他真的没有伤害过大宣的百姓,我会跟沈将军谈谈,这件事,我只能说我会尽力,但我不敢保证结果。”
“皇姐,谢谢你。”苏息转过头,清亮的眸子盯着苏念,顿了顿道,“不管成不成功,我都会跟他在一起,能活着是最好,倘若他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苏息绝不苟活。”
苏念知道这句话的重量——
倘若鹿梓霖死了,苏息也会跟着去死。
她这个弟弟死心眼,跟母亲凌贵人、皇姐苏愿是一样的人。
这样想着,苏念发觉身上的担子越发沉重了。
晚上,回到寝殿,她心绪纷杂,一时间睡不着,将大殿里所有的窗户全部敞开,然后搬了凳子坐在廊下发着呆。
漆黑的夜色中,周围的几间屋子还亮着灯,那是沈惠风跟一些手下在商量事情,不时有人端着茶水和食物进去,看样子今夜他们会很晚才休息了。
她放任自己胡思乱想,渐渐就出了神。
忽然院子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将她的思绪打断了,她回神,发现纪景曜正匆忙往她这边跑过来。
“三公主,不好了,外面有个朔人挟持了一名女子,那女子说自己是大宣的五公主......”纪景曜因为焦急,语速极快,几乎有些口齿不清。
但苏念还是听见了“苏悠”两个字,她脸色一变,站起来就往外跑去。
“三公主!您慢点!”纪景曜有些不放心地嘱咐道。
其实这种事,要在平时,他一个人都能解决,但事关五公主的性命,他不敢儿戏。
一路跑着找到沈惠风,他快速将事情汇报了一遍,并转达了那个朔人的要求——
要见沈惠风一面。
“我这就去。”沈惠风闻言,从墙上取下佩剑,简短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