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从折翅峰顶滚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后来被山下一位好心人搭救,他带着我从小路绕到大宣,我自己从无人的小路辗转来到这里,总算找到了你们,不管怎么说,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打仗,为那些在死去的战士报仇。”
谢容的嘴唇本来有些干裂,讲了许多话,连声音都变得有些嘶哑,但她脸上那种坚毅的神情却让苏念深深敬佩。
她一个人在宜辉的皇宫里受尽了非人虐待,又在折翅峰顶险些丧命,好不容易找到这里,沈惠风一句话就想让她回到望京去。
比起自己被退婚,这才是最难过的吧?明明为想完成的事情付出了那么多努力,却要被不算原因的原因拒之门外。
苏念忍不住在心里心疼起这个刚毅勇敢的女子:“如果你想留下来,我帮你去跟他说说好不好?并不是可怜你,只是从内心深处,很同情你,也很敬佩你,你武艺那么高强,又那么勇敢,连熊都能死在你手里,这一路走来,一定很辛苦,不能让你就这样被送回望京。”
谢容没想到苏念会忽然说出这样话,清澈透亮的眼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变成了喜悦和震惊:“你真的能帮我吗?让我留下来跟你们一起打仗?”
苏念见她这样开心,抓住她的双手,郑重地点了点头:嗯,我帮你跟他说说,不过不一定成功,万一要是失败了......“
“没关系的,就算是失败了,我也争取过了,谢谢你!”谢容对苏念粲然一笑,心中那仅剩的一丝难过也不翼而飞。
虽然童年订过亲的人给自己写了休书,也找到了喜欢的人。
但骄傲如她,家世显赫,自己武艺高强且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已经将儿女情长看得很淡了——人生还有许许多多值得去做的事情,不执着于得不到的人和事,也是一种洒脱。
更何况,她也想好了,要是沈惠风执意见她送回望京,她就在途中将遣送她的人打晕,自己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回来,到时候一样能参加大战。
阳关道走不通的时候,可以试试独木桥嘛。
是独木桥,不是歪门邪道。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苏念见天色不早,谢容也该休息了,就告辞回去了。
临走的时候,谢容望着她道:“谢谢你今天能将所有事告诉我,要不是你,我大概现在还蒙在鼓里,退婚的事情不怪你,我在望京的时候也听说我父亲跟沈肆大人的死有关,当年沈惠风家几乎全家被灭,换做是我,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退婚的事情,就此一笔勾销,天大地大,既然沈家不能容我,我谢容也不会难过悔恨。”
苏念被她的自信和骄傲深深折服,已经走到门口了,又返回来抱住了她。
她瘦得浑身都没什么肉,抱在怀里就像抱着一块空气,但她腰板依旧挺得笔直,两道浓黑的眉毛衬得她英姿勃发,比纪景曜还要充满活力。
回到营帐的路上,苏念想了个阴险的招数来劝说沈惠风答应谢容留下。
尽管她知道军中容不下女子,可是就这样让谢容回到望京城,恐怕她们两个都不会甘心——
不知怎么,她就是觉得这个比她大了两岁的女孩子很亲切,很熟悉,哪怕是曾经跟她喜欢的人有过婚约,她也对她恨不起来。
沈惠风还没睡,站在沙盘前面想着作战计划。
他披着一件长衫,双手撑在沙盘边缘,长腿笔直,眼中带着沉思之色,暗淡的灯光将他照得如同画中的人物一般。
“念念,你怎么不声不响的?”他看得正入迷,忽然发觉有人站在一边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他一偏头就看见苏念站在门口,黑葡萄似的双眼紧紧盯着他,似乎在琢磨什么事情。
“没什么?就是忽然发现你认真的样子特别好看,所以看呆了。”
苏念在沙盘前坐下,半开玩笑班认真的说道。
他瞬间被这句话逗笑了,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然后将她整个人捞进自己怀里抱着:“那现在还要看吗?”
“看久了会睡不着,白天再看好了。”
跟他在一起久了,偶尔她也会说点不那么正经的。
果然,沈惠风一听到这句话,神色就变了,那双漆黑的眼睛变得深沉而危险,紧盯着她,宛如在看自己的猎物。
苏念在他有进一步动作之前从他腿上跳了下去,站在他面前认真地说道:“我跟你说件正经的事情。”
沈惠风平复了一会儿心绪,仍将她拉过来放在腿上,把玩着她的发梢,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事?”
“你能不能......让谢容留下来?”
苏念又从他腿上下来,将椅子挪到他对面,做好之后才开口问道。
沈惠风眼中的温柔瞬间退去,随之而来的是疑惑和一丝冰冷:“你是在征求我的意见?”
“是。”
“那我的回答是不能。”沈惠风眼中冰冷更甚,毫不犹豫地拒绝道。
“为什么?”苏念猜到了答案,仍然有些迫切地问道。
沈惠风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盯着她看了许久,深沉的双眸中情绪翻涌,许久,才缓缓道:“念念,军中不能有女子,更何况,你也知道我跟她的关系,既然有你,我便容不下其他女子。”
“她为了能参战,在宜辉受尽慕容仪的欺侮,又独自爬上折翅峰,期间险些丧命,好不容易来到这里,我们就这样让她回到望京去,她心里会怎么想?她会觉得很不甘心。”苏念同样盯着沈惠风,目光中满是倔强。
“我不在乎她心里怎么想。”
“那我呢?你在不在乎我心里怎么想?我也觉得她应该留下。”
“为什么?”沈惠风终于有些怒了,双眼紧盯着苏念,不肯放过她眼中的一丝情绪,就好像想把她看穿似的。
“因为每个人都是平等的,那些不远千里来投奔我们的士兵,你都一一收下了,为什么就容不下她?”
“念念,她跟那些人不一样,而且这是在打仗,不是闹着玩的,如果有什么闪失,他父亲会怪我害死了她。”
“你怕他父亲?
“我不怕。”
“那好,给她个机会,让她试试。”苏念目光中满是自信,只要有一个机会,谢容一定会证明自己的。
沈惠风僵了半天,终于泄了气:“好,倘若她自己抓不住,你不许再来求情。”
“一言为定!”苏念从椅子上跳起来,冲沈惠风做了鬼脸,一脸得意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