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景象又是因何而生?梦的尽头又是什么?
她从未做过那么具体而细致入微的梦,每一个场景都被细节化了,仿佛那就是她的回忆——她梦到一群女孩背对着她站在一片黑暗之中,她们□□的惨白皮肤在黑暗中格外刺眼。呼吸之间,她已经换了一个角度,站到了她们的对面,背景却变成雪白,这群女孩的脸全都一样,和她自己的脸一样,她们全都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为什么?她们呢喃着,像是魔咒……手起刀落,鲜血喷洒之后,她被惊醒了。
“噩梦?”hotch正坐在她的对面。
冷汗从她的脸颊滑落,林可点头,“我睡了多久?”
“五分钟不到,我们找到了新的证据……”他一脸凝重地看着她,似乎被她的绝望给逗乐了,露出了一脸的安抚和温柔,“你不是凶手,办理一些手续,你就可以走了。”
“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喜悦冲击着她的大脑,“真的吗!太好了!”
他走过来帮她解开手铐,他的白衬衫的袖口下却晕染出一片血红。
“你怎么了?”林可问。他扶着桌子,似乎对自己的状况疑惑不解,他看着林可,——“你为什么要杀我?”然后,他倒在了地上。林可脚下的地面突然变得潮湿粘稠,她低下头,看到血液在匕首的尖端汇聚,低落,“啪”的一声,匕首脱手落在了地上。
她再一次被惊醒了。
hotch正把审讯室门关上,“咔哒”一声。
她抬起头,冷汗从额角滑落——他没死,她也没杀他。
“噩梦?”
她恐慌起来,不要再来一遍,“不是。”
“我们找到新证据了……”
“不要再说了!停下!”她握紧了拳头。
hotch闭上嘴,他以为她只是有了不好却又正确的预感。
林可压下内心的恐惧,又觉得自己好笑,那么荒诞的梦是不会发生在现实中的,他有了新的证据,不管是好是坏,至少有进展了不是吗?“对不起,你继续说。”
“我们刚刚得到了你的身份资料。”他说。
“……可以说说吗?”她为什么感觉有一把枪正抵在自己头上。
“你的父母在你5岁的时候离异,你的母亲带着你妹妹离开了你们,但是你们就住在一个小镇上。你8岁的时候父亲因为故意伤人罪入狱,在监狱里因为斗殴死亡,你一个人生活了10年。”
“她没有,我是说‘我’没有和妈妈生活在一起?我们不是住在一个小镇上吗?”
hotch看着她,停顿了一下,什么人会下意识的用“她”来称呼自己?他又看了一眼资料上的照片,确实是对面的女孩无疑。“据邻居的口供,你母亲会给你钱,照顾你,但是你们并没有住在一起,因为她当时已经和另外一个男人同居了。”
“那‘我’就是那个多余的人?看着妈妈和妹妹过着幸福的生活,自己却孤单一人?”
“……”他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不解和愤怒,是身为局外人的,而且她把“我”字的音发的很重,仿佛是在假设自己是某个人时的语气。“你可以这么说。”
“‘我’没有在后院解剖动物吧?”林可有些害怕,她看犯罪心理的时候就发现,那些连环杀手中绝大多数都有一个悲惨的童年以及解剖动物的经历,她还是希望这些证据是对她有利的。
“根据邻居的口供,你小时候是个很乖巧的女孩。”hotch说,“但是,那只是他们的个人观点。”
林可似乎听到了□□上膛的声音,她快要被处刑了。“什么意思?”
“我刚刚拿到了你日记的复印件。在你父亲去世的那一天,你写道:我为他感到开心,他死于他一生崇尚的暴力。”他抬头看了一眼林可的表情,继续说到:“在你母亲和姐姐去世那天,你写道:‘我为她们的死感到高兴,为她们能够死在一起,死在同一天感到高兴。她们看起来就像是一对只会在阳光和绿荫下傻笑的青少年,鲜红的血液就像是盛开的玫瑰,装点她们苍白的身体。我想,她们自己也是开心的,能死在绚烂的玫瑰丛里,能死得那么灿烂夺目。’”
她听到了扳机扣动的声音。
hotch继续念到:“‘唯一的遗憾是,这不是出自我的手笔。’”
“砰”一声,虚拟的子弹穿透了她的脑壳。
“我还有什么发言权吗?”林可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救。
“没有。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证据,你就是我们要抓的人,你就是凶手。”hotch说。
这就结束了吗?她最后还是要背上这样的枷锁,即使她和那些死去的女孩从未谋面,即使她并没有经历那样的人生,即使她并没有罪。
“我,”她闭上眼睛下定了决定,“我不是她,”她低声说道。
“你说什么?”
“我不是她!”林可站起来,她控制不住那股疯狂的冲动,她宁愿自己只是疯了。她扯着手腕上的绷带,没有愈合的再次被撕裂。
“你干什么!”hotch站在她的对面,时刻警惕着。在告诉她这些讯息之前,他已经在期望着看到她另外的人格,如果她是精神分裂,那么一切就更合理了。“不要这样,你会伤到你自己!”
“我不在乎,”林可笑笑,“因为这不是我的身体!”
“……”
“我知道这样说让我听起来像个疯子,但是,我被困在里面。”她手掌按在自己的胸口,鲜血也染在了衣服上,“我多想把这具身体撕开一条裂缝,让我可以逃出来喘一口气。”
“叫医生来。”他对着摄像头说完又转向林可。“你需要冷静下来!”
“指纹已经可以说明一切了,为什么还要给我希望!你让我冷静,我可以吗?我需要冷静吗?”
“不要这样!”hotch走过去,握住了她的两只手臂,制止了她继续自残。
“你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hotch说。
林可站在那里,突然意识到,她所做的,在他们眼里不过是愚蠢的挣扎。他们根本不在意,对啊,他们没有理由在意,因为她是陌生人,是个杀人凶手,她对他来讲没有任何意义。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走了进来,她把急救箱放在地上,在hotch的帮助下,把林可按回了椅子上。林可眼中一片空白,疼痛已经不能影响她分毫,她意识到自己现在就像个提线木偶,任由别人处置,毫无反抗之力。心里的无奈和委屈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然而,在他们看来,这只是鳄鱼的眼泪,是伪装是虚假……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这想法让她愤怒。
hotch看着她手上被撕裂的伤口,心里有些不忍,想安慰他,却在干巴地叫出她的名字“lindsey”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可不禁冷笑了一声,“你根本就没在听,我不是什么该死的lindsey!”
“……”
“我会因为她的罪行背叛死刑吗?”
“当然,除非弗吉尼亚州废除死刑。”站在一旁的警官接口道。
“出去!”hotch对那名警察说,警察似乎似乎觉得自己没错,但在hotch的眼神威胁下还是愤愤地离开了,另外一名警察也瞥了hotch一眼,站到了墙角。
“我不是她,你相信这一点吗?”林可问。
“你是她,但是我知道,你和她不同。”
“……”林可忍不住又笑了,“你以为我精神分裂?”
“……”
“你根本就不了解,甚至不愿意试着了解!也许……”她的心里被苦涩填满,也许疯狂和毁灭才是幸运的。辩解和挣扎已经被判定为无用,在她眼前的只有认罪和坦然赴死这两个选项。这让她更加清醒。“你们都认为我疯了,在说疯话,做疯狂的事情,是不是?”
“我相信你并不想做这些,那是‘她’的错,不是你的。”
她还需要什么交流吗?根本无法交流。“出去!”她用力推开俯身为她包扎伤口的医生,冷冷地扫了hotch一眼,“滚出去!”
hotch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会造成的后果,这个坚信自己无辜的女孩或许会在他的推力下消失。但是也有一种可能,她会接受,她只是一种人格的事实。他认为,她现在只是在逃避,慢慢她就会理解,接受,然后接受治疗,即使后半生在监狱里度过,她也可以拥有完整而平和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