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一想到黎夙这么相信顾颐，那怕知道顾颐就是另一个自己，也不可避免的心里发酸。

这是冥第一次体会到这种人类的情绪，这让他不知所措，又不明所以，还带了点排斥。

次日醒来，黎夙疲倦地睁了睁眼，全身无力，只感觉身子很沉重，全身无力，好像力量被人吸干了一样。

这时顾颐迎着猛烈的阳光进来，黎夙正要起身，起到一半，便身形一滞，无力平衡，从床侧躲落，莫说黎夙，就连顾颐也吓了一跳，呼吸都停了一下，他甚至还未来得及想什么，瞬间移动，一把接住摔落的黎夙，躺在温柔踏实的怀抱中，惊吓住的黎夙舒了一口气，道:“谢谢你，顾颐。”

顾颐紧紧抱住他，呼吸未平，眼中残有颤意，黎夙见他竟比自己还要后怕，好笑片刻，却也不敢挣扎，静静地待顾颐平静。

顾颐醒神后，并未放开黎夙，开玩笑，这可是他第一次如今亲近清醒的黎夙，怎么可能轻易放手，无论黎夙想他什么，除非他挣扎，否则他绝不放开。

顾颐语气略带余惊微怒，“黎夙你也太不小心了，明明不是普通人，怎么比普通人还迷糊！”

黎夙漂亮的丹凤眼微睁，顾颐这语气也太过亲近了，就像训斥不听话的爱人一样，黎夙瞪着顾颐，顾颐却丝毫意识到没有任何不对，反而很自然平常看着黎夙，让黎夙觉得忍不住被他蛊惑，以为自己太过大惊小怪。

黎夙暗自按下自己心中的古怪，决定忽略细节，回答顾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觉醒来就觉得全身气力都被抽干了，难道是因为我昨夜熬夜了？”

顾颐:“以前你熬夜也没这样过。”

黎夙说:“我也正觉得奇怪了。”黎夙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自己素白的手，竟觉得比以前透明了，在门外阳光的穿透下，似有若无，好像要消失了的样子，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虽然莹透白净，却不像这样仿佛更像是要消失的鬼魂。

顾颐握住他的手，眼色一沉，他心中隐隐约约好像猜到了什么，是因为他昨夜亲近了黎夙的缘故，血胎本身邪异，难保不会对黎夙产生了什么坏的影响。

他冷静的眉目变得烦郁躁狂起来，抿了抿唇，略微安慰黎夙几句，便心有郁结的沉默了下来。

黎夙温淡的纤指抚平他紧皱的眉宇，明明他才是有事的那一个却偏偏要安慰起别人来，他好笑道:“没事的，只是一时疲软而已。”

顾颐见他好不容易的安抚，纠起的眉结很给面子地舒展起来，黎夙见顾颐没事，放下心来，忍不住打了个秀气的哈欠，眼睛忍不住眯了起来，水雾迷蒙，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顾颐叹息一下，让他躺下，再休息一会儿，等黎夙睡熟之后，飞去神界。

冥好整以暇地坐在神座中，表情漠然而笃定，似手早就猜到顾颐会来找他一样。

顾颐面对着冥，同样漠然，两个人虽为一体，但却势若水火，仇人见面似得，要知道血胎与血胎可是会因为邪血味而互相产生亲近感的，可现在别说亲近感了，只不要自相残杀就是万幸了。

顾颐率先开口，打破僵局，“为什么我亲近黎夙之后，黎夙会身体虚弱？”

不像寻问，更像寻仇，满满的都是质问的冷硬不耐意味，看得出来，顾颐对冥是真的很厌恶，甚至是仇怨。

冥倒没有顾颐那样表情难看，他噙着微笑，落在心中正不爽的顾颐眼中仿佛嘲笑一样，以致于顾颐的表情越发不耐起来。

神殿的余晖映在两人相似的眉宇间，仿佛时空错乱，成熟的自己与青涩的自己穿过无尽岁月，执着寻求着想要的答案。

冥偏头恶意地又真切地回答顾颐，“当然是因为你身上身为血胎的力量啊，别忘了，你的力量可是吞噬，吞噬一切，黎夙不过是新人中略微的高个子，比起当时的主神良栖可是差远了，连良栖都抵不过你的吞噬，何况是黎夙！”

冥的恶意踏着宫宇的凉冷侵入顾颐的身体，让顾颐阵阵发冷，“顾颐，你承认吧，你不该存在这个世界，你只会给亲近的人带来灾难。”

顾颐:“住口，别说了……”

冥:“我为什么不能说，我很讨厌你，顾颐，你的虚伪恶心让我厌恶！你是我身为神的污点！”

顾颐笑了，像是听到某个极为好笑的笑话，笑得眼泪都溅了出来，他发狠道“这世上最没有资格说我的人就是你！”

顾颐咬牙切齿，满脸恨意，亦是满脸厌恶，像是厌恶不该存在的自己一样厌恶冥。

冥本来虚笑的脸听到这话重回漠然，眼里含着冷淡，“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凭什么恨我，没有我就没有你，真是可笑，不愧是魔血之胎，天生的复仇者，你的心里只有对世界的恨意！”

顾颐没有解释，仇怨狠毒地看了冥一眼，只说了一句话:“你后悔的！”

空气残留狠意，冥的神情回归亘古不变的冷酷，高高在上的冷酷，与其说神，不如说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