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一根小小的棒棒糖早有吃完的那一天，恶鬼将棒棒糖舔得干干净净，素白仿若娇弱的手很自然地离开卡米大手的包裹，“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卡米紧了紧空荡了的手，脸上的闲静化为了认真严肃，这才像恶鬼记忆中的大僧正。

卡米说:“你知道历来能做大僧正的条件吗？”

恶鬼等着卡米继续说，卡米陷入了年幼时的回忆，“要想大僧正，不仅仅需要强大的力量，更重要的是能够保护本山的预知，对危机的预知。”

恶鬼没有惊讶，他有着芮薄的记忆，当初还身为阿允的卡米还是芮薄找到呢，“你想告诉我什么？”

恶鬼平静地望向卡米，语调似月光般的幽凉。

卡米停顿了一会儿，看着车来车往，说:“我在梦中看到了，你是芮薄的化身，是镜妖复制而来的武器。”你们将会对付本山。

卡米终究没有说出最后那句话。

恶鬼的来历被卡米轻易拆破，依旧十分平静，似乎天底下没什么能够让他大惊失色的，“然后呢？你找我不是为了说这些废话吧。”

卡米同样平静，说:“你本该是本山的人，只要你苦海回头，本山夹道欢迎，你依旧可以做你的权僧。”

“权僧，呵呵，我对做僧侣并没有兴趣。”

“为什么？你以前为本山立下汗马功劳，你对本上的情感不比我轻，为什么要拒绝我？”卡米不解，他到底还是年轻，又或者对恶鬼太过在意，表现有些浮躁。

恶鬼看着卡米，说:“卡米，我不是芮薄，对于本山，我无所谓，更何况就算芮薄在这里，他也不会答应你的。”

卡米疑惑，他隐隐感觉到恶鬼接下来的话会对他的世界观产生极大的影响。

恶鬼道:“你知道心思纯净的权僧芮薄为什么会轻易被尸气污染吗？”

恶鬼笑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丝自嘲的笑，玉白的脸在阳光竟显得轻且薄，“因为芮薄愧疚，芮薄一生杀了无数头尸，所有人都告诉他，尸是邪恶而污秽的，哈哈哈，可他那一次执行的任务里，那头尸却没有任何反抗地跪在他面前，芮薄没有一丝犹豫地杀了它，那头尸倒下之后，芮薄才知道那头尸之所以跪下是因为它怀中抱着孩子。

这个孩子是意外从高楼掉下来的，高空坠物，有加速度，那头尸为了接住孩子，手早就脱臼了，哈哈哈，

也就是那头尸活了那么久，它的执念就是善，这头尸本身就是善，在死后依旧拥有佛性的善良，芮薄他杀了一头好尸，哈哈哈，尸竟然还会有好的？！真是好笑，这么说来，他这些年一直杀的到底是什么？人有好坏，尸有善恶，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卡米，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杀尸？”

卡米讷讷，“这是祖训…”

“哈哈哈，对呀，是祖训，是先祖善言，哈哈哈，可是谁又能说，祖训就一定是对的？圣人之言就一定是真理吗？人死了就一定会回归天堂或是地狱吗？为什么他们就不能以另一种形式重新存活？

芮薄心魔入侵，轻易被尸气侵染，卡米，本山的人一定很看不起芮薄吧，啊，芮薄悟性如此之差，竟然会可怜污浊的尸，竟然会被这种程度的尸气迷昏头脑，哈哈哈，可笑，真是可笑啊！”

卡米被恶鬼堵的无话可说，是啊，人死了就一定一切归零吗？他们为什么不能以另一种形式活在这个世界上？

尸到底是什么？他们真的只会杀戮吗？

卡米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恶鬼对卡米说:“我说过，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本山的事我已经不想再管，既然你我敌对，要打要杀，我随时恭候。”

这高楼大厦，依旧人山人海，不会因卡米的逃避或恶鬼的决绝有丝毫的停留。

卡米感到迷茫，看着漠然的恶鬼，说:“恶鬼这个名字不配你，你从来不可怕，你比谁都懂得杀戮的意义。”

恶鬼平静地说:“那又如何？懂或不懂都无所谓，有些事情是无法避免的，我走了，不要再来追我。”

恶鬼走了，风徐徐地吹着，卡米在空气中再次闻到了恶鬼还未散去的气息，这一次，卡米不止闻到了槐花似的苦，还闻到杉树似的薄与冷，带着决绝和绝对的理智。

哈哈哈哈哈哈，那个人不会因为他而停留的，卡米无比清楚地认真到，恶鬼和芮薄真的不一样。

卡米是由芮薄领进本山的，芮薄是个很温柔的人，对一切事物都抱有着容忍和耐心，而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