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月卿闻言,心下轻轻一颤。
微微侧开脸,将脸从他手里退开,对上他的眸子,认真道:“王爷,我们合作吧。”
君凰本还因手心突然落空有些失落,骤然听到她的话,目光轻轻一顿,而后将顿在半空的手收回。
另一只手撑着下颚看她,“合作?”
显然来了兴致。
“是,合作。”
君凰深深看她一眼后,一边执起筷子给她夹菜,一边道:“王妃且说说,要如何合作?”
“王爷助倾城夺天启皇权,倾城助王爷夺万里河山,如何?”
君凰夹菜的动作一顿,“王妃要天启皇权?”
“我顾家江山,自当夺回。”
此刻的顾月卿,眼底泛着一道厉光。
君凰看着这样的她,沉默一瞬,随即道:“照着王妃的说辞,整个天和大陆都是顾家江山,王妃若都要夺回,岂非也要争这天下?”
她是天和王朝最后一位皇族。
“王爷此言也不无道理,只是倾城不过一介女子,也无逐鹿天下的野心,仅想将父皇的江山夺回。天和王朝早已破灭,便是天下一统也不会再是天和王朝。”
最重要的是,她没有这份心。
“好,本王同意合作。”
顾月卿微微讶异,他竟就这般同意了?难道不觉得她以一介女子之身夺天启皇权有什么不妥?若换作旁人,必然不会如此轻描淡写的带过,毕竟天下诸国,自来便没有女子掌权的先例。
且待她夺回天启后,他要统一天下,届时她若要守着天启国,他就不怕她舍不得皇权极力与他一争?
她此番说无心天下,他便丝毫也不怀疑她的话?倘若她骗了他呢?
诚然,她确无此心,自也未骗他。
可他这般轻易便相信他人,未免太过草率。如若这个提出合作之人不是她,他却依旧这般不细问便同意,届时吃亏又当如何?
顾月卿不知,倘若这个人不是她,君凰断不会同意合作。
在此之前,他并无夺天下的心思,而今会想要去争一争,实则多是想将大权握在手中以完成适才对她的允诺。
“王爷不问倾城以何为倚仗来与你谈合作?”
说到底她展露在人前的,仅是天启国无所依傍的公主。
君凰唇角一扬,“王妃有何倚仗本王不甚关心,本王既能允诺给王妃一世安生,又如何会连这点事也不能为王妃做?莫说王妃有倚仗,便是王妃什么也没有,王妃若要天启皇权,本王夺来送你又何妨?”
顾月卿的心狠狠一跳,自来冷清的面容上多了一抹讶异,同时也有一道不知名的情愫在心底漫延。
他竟……
动动唇,顾月卿好半晌说不出话。
却听君凰又道:“本王会继任君临帝位,届时本王为帝,王妃为后,待本王手掌万里河山之时,母仪天下之人必得是王妃,这是本王唯一的要求,王妃可能应允?”
他赤眸泛着亮光,就这般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顾月卿不知,君凰此番面上瞧着正常,实则内心很是紧张。君凰自来做事无所畏惧,尤其是近些年,做事更是随心所欲。诸如这般内心紧张的情形,从未体验过。
给顾月卿夹菜的动作也有少许僵硬。
顾月卿沉默片刻,并未正面回答,而是道:“在倾城这里,成婚后便不会有和离,更不会允许自身被休弃。”
没有和离,更没有休弃,她便永远是他的妻。他若为帝,她自当为后。
听出她话中深意,君凰妖冶的面容上便绽放出一抹柔和非常的笑,“王妃且记住今日之言,若王妃往后有违此言,本王定会让王妃生不如死。”
眼底分明极是柔情,说出的话却这般狠戾。
他不是在说笑。
嗜血残暴的摄政王自来行事便不能照着常理来看。他有着极尽的温柔,又有着旁人所不能及的狠辣。
顾月卿却不觉得害怕。
这些年除却商兀樊华山庄那位庄主樊峥,顾月卿自来出手必杀人,由此可见,她亦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纵是她面上看起来十分柔弱无害。
“倾城说过的话自然记得,但王爷也需记住,王爷若负了倾城,便是这五国天下皆入你手,倾城也会将它倾覆。”
这些时日见着的她,多是沉静冷淡神色无波,也仅有在他与她亲近时会露出少许羞涩的一面。
然此番,她却端出如此强势的姿态……
她绝美的面容依旧沉静,只是她那双眸子透着一道冷厉,这是一种内敛的张扬,比往日里的她更迷人。
淡雅绝尘知礼端庄是她。
倾城绝艳冷清淡漠是她。
张扬狠辣内敛霸道更是她。
君凰深深看着他,忽觉心中滚烫,目光在她红润的唇上停顿一瞬,手心亦是有些发烫,喉头微动,“王妃……”
声音有些沙哑。
却格外性感撩人。
听得顾月卿眼皮一跳。
他赤红的眸光定定落在她脸上,心下有些紧张,却努力做到面上沉静,“王爷,用膳吧。”
“王妃,今夜本王宿在青竹院。”
“哐嘡”一声,是顾月卿手中的碗掉落在地。
手忙脚乱。
她就这般定定看着他,半晌垂下头,颇有几分无措。
君凰未想到她反应会这般大,他其实并没有旁的意思,仅是单纯的想陪陪她,便是他想如何,也不会选在她身子如此弱之时。
虽则他适才确实有那么一些想与她更亲近……
有些僵硬的别开脸,看向门外吩咐:“去取一个干净的碗过来。”
门外,那个端来膳食的侍卫立在一旁,秋灵也站在一侧。
屋中的动静两人都听得清楚,屋里人的谈话也一字不落的被两人听去。
侍卫面不改色。
秋灵心中却是跌宕起伏。
主子一心只为复仇夺权,此来君临目的之一便是寻求合作。此番王爷应下合作,却是要允主子母仪天下之位。
主子竟是要助王爷夺得天下……
这两人之间,未免也发展得太快了些。
可是……她就是好兴奋怎么办?
两个人携手打天下,总好过一人孤军奋战不是?
以主子之能,夺回天启不过早晚,届时主子大仇得报大权在握却无人可分享,岂非更加孤苦?
这般与王爷达成协议极好,待万里河山尽握手中,两人便可安然过日子。届时再生两个小主子,没有俗世纷扰,没有打打杀杀,和乐美满。
秋灵越想越兴奋,忙对旁边的侍卫道:“我去拿我去拿!”
就是主子适才因着王爷一句留宿的话反应这般大,连碗都摔了,委实有些没出息。
不过没关系,总归是一大进步,其他的往后慢慢来。
屋中。
君凰吩咐完,便忙对顾月卿道:“王妃切莫紧张,若不得王妃应允,本王不会对王妃如何。”
顾月卿本还十分无措,骤然听到他这话,眼角微不可查的抽了一下。
未得她应允不会对她如何?
那早前她本在认真翻阅书册,他突然凑过来亲吻又是什么?她觉着,往后这般时候,他定也不会事先询问她的意愿。
“王妃若不允,本王回月华居便是。”虽然有些遗憾。
顾月卿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此时的君凰好似带着一抹委屈?
迟疑片刻,道:“王爷若要宿在青竹院,也可……”
话未说完,君凰眼睛就一亮,“王妃此言当真?”
这番咧嘴一笑的模样瞧着有些傻。
顾月卿忽然有些不忍心继续说,顿顿,还是道:“不过,许要委屈王爷睡软榻。”
君凰面上的激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敛住,“王妃在拿本王寻开心?”
“青竹院再无旁的屋子。”
君凰被她这面无表情的话一噎。
又想着适才刚语出惊人吓到她,也不好再僵持。
“如此,也可。”有软榻可睡,总好过被赶回去?
若君凰手底下的人知晓他此番想法,怕是要颠覆对他的认知。毕竟桀骜冷戾随心所欲不给任何人好脸色,才是他们认识的摄政王。
便是顾月卿都有些意外,整个王府都是他的,他想住何处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却甘愿在她面前如此放下身段。
心下微暖。
自幼她便不喜晚间睡觉时屋中有多余的人,纵是伺候她的宫婢,她亦只允许她们守在外间。多年过去,这个习惯一直延续至今。
然如今,她却允许他住进她的房间,即便只睡软榻,亦是她的一大让步。
毕竟在嫁到君临之前,她从未想过会与他走到这一步。
这是秋灵将干净的碗筷取来,放到顾月卿面前,捡起掉在地上却未摔破的碗躬身退下。
晚膳吃完,天色已全然暗下。
喝完秋灵端来的热茶,顾月卿看向坐在桌旁的君凰,道:“王爷若是困了,便早些歇着,倾城再去查找一会儿。”
既是允下让他宿在青竹院,即便还有些不适应,顾月卿也只好迫使自己不去在意。
君凰端着茶盏的手微顿,也跟着起身,“本王陪着王妃一起。”
顾月卿回头看他,见他神色坚定,知晓纵然她不同意,他亦会坚持,便点了点头,“好。”
顾月卿依旧盘膝坐在团铺上,君凰也在她身侧坐下,“王妃翻阅,若寻到需记下之处,便点出,本王来记下。”
说着便将桌上摆放的宣纸往他面前移去少许,将砚台也拿近一些,开始研磨。
瞧着这个画面,顾月卿拿着书籍的手微僵,眼皮也不自觉的跳了跳,她总觉得,两人这般像是颠倒了位置。
难道的不该是女子?端坐看书的不该是男子?
“……王爷如此,于礼不合。”
君凰一手抬起袖角,一手研墨。闻言抬眼看她,眸中满是不赞同,“本王与王妃之间没有那许多虚礼。”
“王妃此番为着本王寻找解毒的法子,难道本王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得?”
顾月卿拗不过他,便将正翻见着的一则念与他听,君凰依言落笔。
笔下生风,苍劲有力。
顾月卿瞥见,暗赞:好字!
两人就这般,一人翻阅,一人落笔记下。
偶尔顾月卿看得入迷时,君凰又未有需记下的内容,便端着他那双赤眸看着她绝美的侧颜,眸色愈发柔和。
若非秋灵进屋来提醒,都险些忘了时间。
“主子,时辰不早了,您与王爷可是要先洗漱歇着?”
“什么时辰了?”这是君凰问的,因着顾月卿尚看得入迷。
秋灵压下心底的小兴奋,恭敬道:“回王爷,已将近子时。”
“将水打来。”
秋灵应声退下。
待秋灵离开后,君凰便将手中的笔放下,唤她:“王妃。”
顾月卿未有反应。
君凰便凑过去,唇几乎贴着她的面颊上,“王妃。”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顾月卿脸上,抬头撞入他深邃的眸中,吓了她一跳。
手中的书滑落,君凰眼疾手快的接住。
“王爷,你这是……”
“王妃,时辰不早,该歇着了。”
顾月卿的脸忽而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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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这两天实在太忙了,赶着更新,所以不太准时,马上又要出门~(泪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