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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韩婷婷请了假。睡到日晒三竿起，溜达到平时常去的公交车站。买了个热狗慢慢吃，吃完一个又买一个。这么悠悠地吃，她吃了四个，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远远见到徐冰姑拿着拐杖追着申顺爱横冲直撞而来，韩婷婷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她有过附着人身的经历，却还没体验过真正的鬼上身。韩婷婷紧张了。

申顺爱着急躲过徐冰姑，茫茫人潮，一片黑白里只有一个人是彩色的。只有韩婷婷的身体与她契合。

申顺爱毫不犹豫躲了进去。她也确实只是躲了进去。

韩婷婷抬手按住脖颈上凡人肉眼不能见到的铃铛，向藏在她身体里的申顺爱问了声好。

韩婷婷还是韩婷婷，徐冰姑绕着她走了一圈又一圈，总不能透过她见到隐匿在她身体里的申顺爱。

头一回附身失败，申顺爱满腹的疑虑按下不敢说，直到徐冰姑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申顺爱试着脱离这具身体，才惊惶问道：“你……你是什么人啊。”

究竟是什么人能在附体之后掌握自身的控制权，甚至还能将她禁锢在肉身中不得逃脱。

徐冰姑说过有一天她也许会遇上与她频率相同的肉身，那样她困在里头，除非烟消云散再不能离开。申顺爱被韩婷婷镇住，一时忘了还有这个可能。

韩婷婷说：“你别慌。”女鬼立马就摆出虚势，向她抬起下巴：“我没慌。”她要变成恶鬼了，难道还怕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习惯了和系统脑内对话，韩婷婷与申顺爱对话起来一点不费力。表面上，谁都看不出她身体里装了一只准恶鬼。听见女鬼这么说，她脸上的笑更深了一点而已。

韩婷婷对申顺爱没什么恶意，甚至还想帮她一把，微微叹了一口气说：“我祖母能通灵，我身上也有同样的血脉。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我们今天遇到，也算是命里注定的缘分吧。”

韩婷婷一本正经地唬人，申顺爱一颗心非但放不下来，反而更紧张了。她有眼不识泰山，自投了罗网。徐冰姑只想要超度她，让她少在尘世惹些麻烦，谁知道这个不彰不显的小姑娘跑到没人的地方会怎么对付她啊？

申顺爱是客，她是主。女鬼心里有什么情绪起伏，韩婷婷能觉察到，她忍不住多说一句：“你的情况我知道一些。”

事实上，申顺爱枉死的真相韩婷婷全都了然。申顺爱并不是什么心有所憾的处.女鬼，她根本就是一个横死的冤魂。

女鬼惴惴不安乘了凡人肉身的顺风车，韩婷婷两手兜在外套口袋里，骑着自行车顺路经过申顺爱父亲的汤饭店。她其实一点不饿，还是锁好车走了进去。

相处一段时间，女鬼渐渐显出话唠的本性，韩婷婷吃着汤饭，申顺爱就在她头脑里喋喋不休。失去能干的女儿以后，这家店没有往日的热闹劲头，生意有一搭没一搭在做，申顺爱就借着她的视线为这家店的前途白操心。韩婷婷没理她，付完账，推着车又走了一段。都到这里了，她隔着一段距离又到附近的警所看了看那位崔警长。

“这人笑起来真好看，你暗恋他啊？”不知前事的女鬼嬉笑起来，言语里还有少女的天真俏皮。

你能不能想起什么？韩婷婷想要这么问，一下说不出口。

难道说，这是你暗恋的人，又是他杀了你？

没必要让申顺爱想起这些吧，崔成载自然有他的恶果，只要找到超度申顺爱的方法，让她舍掉缠绵人世的执念，那也……可行吧。

“你怎么不说话啊？不就开开玩笑嘛？别这样嘛？”韩婷婷发了会儿愣，女鬼总算想起来这并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人，腆着脸卖起乖。

韩婷婷深吁一口气，她说：“我知道你是处.女鬼。”

没呼吸的女鬼屏住口鼻，有了窒息的错觉。

“我还知道，你要找的纯阳男子在哪里。”

韩婷婷说中了女鬼一向的烦恼，申顺爱却不敢轻易相信了。女鬼冷了冷声，努力装得严肃：“你在骗我？”

徐冰姑都没有那个能耐，怎么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张嘴就来啊？说得自己与徐冰姑是同行，怎么能没有同行之间共同的操守呢？

日子还长，韩婷婷不急。她笑了笑说：“我为什么要骗一个躺在我手掌心的女鬼啊。”

申顺爱误会是她耍了手段，才克制了自己。韩婷婷借着这双阴阳眼扮起神婆毫不心虚，她也想开了，要实在和恶鬼对峙上了，就靠系统吧。这些神神鬼鬼的，她一个肉身凡胎没必要充大脸。

一秒钟不说话就得郁闷的女鬼被韩婷婷一句话噎着了，闷闷蜷缩在角落里。

韩婷婷贷款租了全租房，怕一个不小心女鬼用她的身体来去自如，就捂着眼睛输密码进门。

女鬼气得翻了个白眼。

韩婷婷一身二魂匆匆磨合了一天，到第二天准点上班。她所做的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不同的只是头脑里多了个关不掉的喧闹声音。

申顺爱说自己是处.女鬼，不是假话。借了韩婷婷的视角，旁人都窥不见她，店里一个个年轻男人都教她看了个新鲜。单单看也就算了，她能借到韩婷婷的一双眼，干脆在韩婷婷脑海里指挥起来。

“哎哎，你往左边看一看嘛。”一会儿又说，“这小伙儿皮肤真好，我想上手摸一摸”。

韩婷婷眼皮跳啊跳，她伸手蒙住眼睛，忍了半天终于向女鬼发飙了。

“你就只想这么干看？”哎嘿嘿，还想不想摸到实物了？

女鬼被韩婷婷说得一愣，没来得及说什么，有人点名批评这位开小差的职工了。

“罗凤仙，你干嘛呢？”

韩婷婷突然被人喊了一下，心脏快跳出嗓子眼。过了一会儿，她发现自己不光是被吓着了，还因为她遇到的正好是姜善宇。

姜善宇穿着厨师制服走过来，韩婷婷看出了重影。女鬼对着姜善宇，比之前遇到副厨他们都要兴奋，韩婷婷按住心口，额头渗出一点汗。

她往地上稍微那么一倾，姜善宇急匆匆来扶她，她自己又站稳了。

“主厨好啊。”

她牢牢攥紧姜善宇的手掌，嘴角快弯到耳根。

她的声音比平时尖细许多，面上的表情全没有言语里的轻松。强拉着姜善宇比了一番腕力，她不吭一声松了手。

“副厨让我去仓库拿盐。”

转身以后，韩婷婷的脸色比在姜善宇面前更难看了。

刚才，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她真的被附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