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路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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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压抑了太久的本性在这天释放,任刃不知节制的骑马狂奔,一会儿跑到队伍前沿去跟父兄聊几句,一会儿又策马反向奔到队伍中央跟着步行军慢悠悠的溜达着,沿途陪伴着他的都是愉悦的笑容。

任封疆和任锋说了他几句便不再拘着他,只要不穿插到队伍中扰乱行军就由他去了,毕竟对于十五岁的少年来说,这是他该享受的快乐。

但是当晚露营的时候,任刃就傻眼了。

他少时在弁京,算是精通骑术,也经常与世家子弟们赛马射箭,但从未在马上颠簸整整一天,所以任刃这次放肆的后果就是浑身散了架子似的疼就不说了,关键是大腿内侧全部磨破,偏偏位置尴尬让他有口难言。

说来,任刃从不知道享誉中土大陆的任家军居然上下如此和睦,一天的行军避开了农田庄稼,专挑小路山林行走,本以为是为了不扰民,但刚刚经过大哥解释才知道,其实是下面那些兵崽子们想吃野味了,所以干脆走了林间晚上早点安歇下来给大家打打牙祭。

任刃觉得有些不解,这好歹是为了战事吧,怎么如此松懈?

但他现在却顾不得许多,只要是有可口的东西自然是好的,他行动不便没有跟着士兵们去打猎,回到营帐先给自己的伤处涂了药膏才起身准备出去吃饭。

双手撑着身子缓缓站起来,迈着外八字慢腾腾的从临时搭起的营帐里走出,他早就闻到飘香的野味了,中午就是干粮果腹,晚上这顿饭可算能有点荤腥了。

然而刚刚挪到支起篝火的大锅前就听到了几个将士大声的议论:“你们说,那个二少是干嘛来的?”

“切,无非是跟着父兄,到战场上转一圈也算有了战功,回去好封官加爵呗!”一个声音不屑道,看着背影的服饰似乎是副将之类的打扮。

“那二少明明也是有才名的吧,干嘛非得到战场上去吃苦?”一个有些憨厚的声音说。

“这都不懂?才名哪有功名好听?你看看他刚才下马时候的样子,路都走不稳了,一看就是富家子弟什么苦都没吃过的,怕是明天又要躲到马车里享福去了。”

……

任刃没有继续听下去,默默的退到树林的阴影中,转身向来路走去,路上遇到来往的士兵还笑着打了招呼,在走进营帐的瞬间才将脸上的表情全部收回。

坐在临时搭起的草席上,任刃微微苦笑。虽然听到这些闲话很不开心,但又不能否认他们说的是事实。他的确没吃过什么苦,年少时一帆风顺,就算后来被侨艘泊游丛谖镏噬峡鞔

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涂上药膏后散着丝丝凉意的伤处,思考着目前的处境。看来,在军中认为他是来混战功的人不在少数,虽然他没上阵打过仗,但也懂得战功是不经抢的,而自己后台又硬,兵将们抢不赢是一定的了,自然心生怨怼。其实无论别人怎么怨怼他都无所谓,但他不想因自己影响了军队的风气。

琢磨了半晌,任刃起身向父亲的营帐走去。行走间再没有之前的不适感,心里一笑,其实忍一忍便没有那么疼了,他也没那么娇气不是吗?

“爹。”微微低头走进营帐,看到父亲和大哥正对着一张平铺的地图议论着什么,看到他进来,两人都露出了笑容。

“刃儿,可用了饭了?”任封疆扭了扭头,笑着说,“这山间的野味可是一绝,兔子山鸡遍地都是,你从未来过可得好好尝尝。”

任刃轻声一笑,走到父亲身后伸出双手在肩上不轻不重的揉捏着,感到手下的身子微微一僵,随后放松下来,父亲的笑意明显更加多了几分。

任刃心下喟叹,父亲竟是这么容易满足的吗……

“爹,大哥,我想跟你们商量个事请。”

话一出口,就感到气氛有点僵硬,任刃不明所以的松开手,转到二人面前,继续说,“我跟着行军没有个像样的身份,难免兵将们会疑虑,对军队来说终究不是好事,所以我觉得,趁着一会儿吃饭,爹你跟大家说一下我的随军身份吧。”

任封疆和任锋这才对视一眼松了口气,还好没又犯浑说要回去。任锋先开了口:“要什么随军身份,你是我弟弟,我出兵打仗带着我二弟出来历练下不行吗?陛下都允了的,谁敢多言?”说到后面,俨然已有了火气。

任刃无奈,大哥还是那副火爆脾气没变。摇摇头,“大哥,话虽是这么说,但既然在军中就该有份职责,毕竟我的身份比较尴尬,难免会引的多心……”

任封疆毕竟是老将军了,立刻就明白了任刃的意思,赞同的点了点头,“恩,难得刃儿想得周到了。刃儿想要什么样的身份?”探寻的看着幼子。

任刃一笑:“我可是知道自己的半斤八两。上阵打仗暂时怕是不行的,在弁京的耍刀弄枪是上不得台面的,我就不去前线捣乱了。”

其实任刃清楚,自己的武艺绝对不低,十几年来父亲亲自教导又会差到哪去?可是一来他若是上战场父兄必然都不放心,还不如不去免得他们担心;二来若是去了前线怕将士们多心反而不美了。

“爹,我倒是可以充军医。”任刃说。

“军医?”任封疆和任锋真的惊讶了,从没听说任刃何时学过医了啊。

“爹,我这一年多一直在宫中作太子伴读鲜少回家,但其实大多数时间太子是有很多政事要帮着先帝处理的,所以我闲来无事翻了许多医书,也算略通岐黄之术了。”

二人都更是疑惑,任刃早产,身体一直虚弱,幼时几乎每天都要被逼着喝药,最是厌恶鼓弄那些汤汤药药的东西,怎么会主动去学了医术?

“爹,大哥……”任刃自然知道他们疑惑什么,“其实在宫中时,一次我身体不大好,” 忙伸手安抚露出焦急之色的父兄,淡淡一笑:“陛下当时宣了太医来,那位太医便一直帮我调理身体,一来二去也和那位太医熟识了,便略学了一些,后来想着自己的身体自己会调理才是正事,闲来无事也就看了些医书。”

其实任刃倒不算是撒谎。上一世,他被圈养在后宫之中,那人除了要用到他去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时才来找他,经常一个冷落便是数月。那时的自己心心念念都是见到那人,郁结于胸便将多年的病症引了出来,一病不起。迷迷糊糊间是秦太医为他诊治,他稍好些后秦太医更是常来陪他聊天,教他医理,也算打发了时间了。

所以他说略通医术其实是谦虚了,他可是跟随着秦太医学习了十年之久。

不管怎样,这个说法还是被父兄接受了当晚,任封疆当着众将士的面宣布了任刃的军医身份,并将他的名字写入了军碟之中,算是正式落了名。

任刃也很乖觉的与染墨收拾了细软搬到两个医童的营帐之内同住,不再搞什么特殊了。任封疆和任锋阻拦了一下,见他主意已定就也没再强迫。

第二日上路的时候,由于军医要料理随军携带的药材,任刃命染墨继续随军前进,自己坦然的带着两个小医童坐了马车,不再去折磨自己的大腿和臀部。此时任封疆和任锋才明白过来,什么稳定军心说的冠冕堂皇,他明明只是想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能赖马车吧!

颠簸的土路晃得人双眼发晕,任刃无奈的扔下手中的医书,靠到了马车的内壁上,书是看不成了。

打量着眼前窝在马车移交两个十岁左右的小药童,看着两个孩子娴熟的翻捡着铺晾的药材,任刃便凑了上去帮忙。虽然都是些常见的药材,但曾经十年如一日的帮着秦太医干活,手法自然是比两个孩子要熟练的多,少年细长的手指迅速的拈起干枯的药草,拣摘归类,动作娴熟的俨然就是行家中的行家。

他举动吸引了两个医童好奇的目光,圆头圆脑的那个先开了口:“你师从何处的?”

任刃一愣,回望他,“怎么了?”

圆脸医童犹豫了下,说:“手法与我们的很像。”

任刃闻言失笑:“无非是挑挑拣拣罢了,有什么像不像的?”

两个医童不确定的对视一眼,便没再说什么。

“对了,” 这次是任刃发问,他指了指座位上一摞的医书,“这是你们俩的吗?”

“当然不是。”二人齐声道。

任刃一听也是,那医书很是珍贵,堪比宫中的藏本了,怎么会是两个小医童的。但居然这么不知珍惜的随意仍在马车里,任由人翻看,让任刃有些心疼了。

“那是林大夫的。”圆脸医童说。

“林大夫?”

“恩,是我们军医啊。”

“啊?”任刃愣了,“那他人呢?”军医该是随军的吧?他怎么没看到人?

“哦,我们大夫出门游历去了,约好了后日在富州见。”

任刃无语,这也太随意了吧。随后觉得不妥,若不是他提出当军医,军队中岂不是没了大夫,若士兵身体不适该怎么办?

似乎明白他疑惑什么,圆脸医童笑嘻嘻开口:“平时大家有个头疼脑热的,我们俩就可以给治了,不用劳烦大夫的。”

任刃傻眼。医童只是负责料理药材和抓药的啊,怎么还能看病了,更何况眼前这俩也太小了吧?

任刃的呆愣明显让两个孩子笑出了声,圆脸的指了指自己和身边的人说:“我叫空提,他叫空非。我们是医圣谷的。”

一句话解释了所有。

医圣谷的大名无人不知,医圣谷中人并不多,但个个都是天赋异禀极为精通医理的人物,所以每一代的医圣都是享有盛名的。医圣谷出来的,即便是年仅十岁的药童也是不比寻常的大夫差了。

医圣谷啊……

任刃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口的酸涩问:“可是,你们既是医圣谷的,怎么会到这里随军?”

医圣谷的讯条是不分阵营,医泽天下。一旦有战端,医圣谷不分敌我,对伤患一视同仁尽力救治,所以无论在怎样的乱世之下,医圣谷依然传承几百年不衰。而如今医圣谷的人公然随军出战,岂不是违背了谷训?

“这个嘛~”空提眨眨眼,笑眯眯的说,“因为任老将军与我们医圣大人关系好,医圣大人说,谷训什么的无所谓,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

任刃有些出神,这种不着调的语气,的确是那个老头的作风啊……

空非狠狠的揪着空提的耳朵拧了两下,才担忧的对着任刃说:“千万保密啊,可不能让医圣谷的名声就这么毁了……”

“你这叫什么话,医圣大人说的话哪里错了……”空提捂着耳朵抗议。

……

没有理会两个孩子稚气的争吵,任刃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原来,原来臭老头和父亲是故交啊……怪不得,怪不得呢。任刃突然有大笑一声的冲动,可偏偏却是眼泪先掉了出来,忙将头扭向外面,双手紧紧地揪着衣衫下摆,抑制着喉咙间的哽咽。

怪不得自己在后宫中时,那人忽冷忽热,嫔妃们嫉妒厌恶,下人们眼含蔑视,却惟独秦太医对他关爱有加,那是他十余年的人生中唯一的一抹温暖。

一直以来,他都不懂为何身为医圣的秦太医会屈居于宫中,又为何会独独对他青眼有加,可每次询问时,那臭老头总是摸着一把山羊胡贼贼一笑,来一句:“看你太闲了吧,去把新上的药材一天内给我分好。”便引得自己忙讨好求饶忽略了过去。

如今看来,竟是因为父亲吗?因为和父亲交好,所以那老头才会那么爱护他吗?

在人生最昏暗的时候,在他以为所有人都抛弃了他的时候,唯一给予他关爱的人,竟是因为他背叛的最深的父亲!即便远在边关,他依然享受着父亲给予的庇护……

上一世的他,到底是中了怎样的魔障,居然为了那不知所谓的情爱,抛弃了亲人?

那时的自己,如今回想起来,真真的让人觉得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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