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香?”
余人听容玖这么一说, 纷纷抽动鼻子去嗅。不过除了因为流通不畅略显浑浊的空气外, 并闻不出什么异样。
“……算了,大概是我闻错了。”容玖迟疑了下,搓了搓鼻子。他刚才在风沙中为了辨明方向一直没有蒙住口鼻, 这会鼻子里充塞了不知多少灰粒。他的鼻子敏感无比,柔嫩的鼻腔粘膜里充血肿胀, 难受至极。而且刚才那一股香味突如其来,倏然而逝, 等他再闻又闻不出个所以然, 只能当自己是损伤了鼻腔闻错了。
虽说隔着石墙外面风声微弱,但咆哮的风声一直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 看来一时三刻是不会停了。蓝醉她们昨晚上只睡了两个小时, 又经历了这么一场惊心动魄的沙暴大逃亡,体力几近透支。这会静了下来, 屋子里又黑沉沉的, 没多久都觉得困倦起来,眼皮子上似乎挂了秤砣,一个劲向下坠。几人默契的没安排值守,只因安排了也没用,如今外面风沙大作, 谁都走不了。至于这石屋是否能承受这场考验也不过是听天由命,真塌了她们跑了没用,不过是葬身石块或是沙尘的区别。
既没了牵挂压力, 全身肌肉松弛,蓝醉才觉得全身上下仿佛都散了架,碰到哪儿都疼。君漪凰体贴,见状伸指顺着蓝醉四肢细细推拿揉捏,蓝醉这下舒服得从鼻腔里直哼哼,人软绵绵地往君漪凰身上倒,引得旁人侧目不已,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蓝醉不是会在乎这些的人,难得的是君漪凰这次居然也没退避,而是由着蓝醉窝在她身上像只小猫一样又拱又蹭。
直到全身都被揉了一通,蓝醉都快化成浆糊的脑子里才想起刚才要问的事,就这两人的亲昵姿势咬着君漪凰耳朵道:“漪凰,这几天都在沙漠里赶路,热得不行,你身体怎样了?”
“不就那样,才几天能怎样。”君漪凰淡淡的替蓝醉揉着后颈,她暗中视物并无多大障碍,见蓝醉眯着眼睛享受的样子不由好笑,“想睡就睡,哪来这么多话。”
“不成,不睡,让我看看。”蓝醉眼睛其实早睁不开了,只是一直挂念这事,才死撑着。刚进沙漠的时候她也看过,确实没有大碍。后来几天夜里赶路白天休息,光天化日的,又有热依木这些不知实情的外人在,她当然不好去掀君漪凰衣裳。这会灯一关黑漆嘛唔,谁都看不见谁,正好让她偷瞧。
蓝醉手刚放到君漪凰袖子上,手背就挨了一巴掌,被拍了回去。君漪凰颦眉低声道:“这么多人,你想什么呢。快睡!”
蓝醉不依不饶,还要伸手去翻,容十三却听不下去了。为了节省电源,他们是关了电筒的,但蓝醉和君漪凰的窃窃私语却能听到一二。容十三这段日子被这一对喂了不少狗粮,早就习惯了,不过此刻旁边多了个不明来龙去脉的容玖,这一对的话又太过暧昧,容十三只得干咳一声:“我说丫头,你精神好得很不想睡,我们还想睡。你消停点行不?”
容十三这话说是劝阻,不如说是调侃。蓝醉本来正正经经的行为被他这话一扭曲,霎时变了个样。蓝醉这般厚脸皮的人也忍不住耳根一红,重重哼了一声,终于老实了。
君漪凰也跟着松口气,不大会就听到枕在膝上蓝醉均匀的呼吸声,知道她是真睡着了。君漪凰这才用手捂着袖子,敛去脸上所有表情。
旁人不知,她自己却再清楚不过。沙漠中过于炎热干燥的气候让贺兰馥身体肌肉的水分开始散失,被重重布料遮盖下的皮肤逐渐干瘪枯皱,不复初时的平滑如生。
还能有多少时日呢?
蓝醉不知梦到什么,咿唔一声,脸颊摩在膝盖上转了个圈,双臂搂紧君漪凰的腰肢,再不撒手。
他们休息是分男女各据一侧墙壁。挨在君漪凰和蓝醉的自是白素荷和蒙筝。白素荷才懒得管旁边这两个,她本就不喜车船,最晕那些颠来簸去的玩意,今天这一路却被骆驼颠了几个小时。刚才顾着逃命还不觉得,现在静下来才觉得胃里翻涌烦闷欲呕。白素荷胃不好,胃药却丢在骆驼身上的包裹中还没拿出来,这会只好闭紧眼睛赶紧睡,希望睡着就好。
白素荷不舒服,刚从外间进屋神经紧绷又全身发热,当然想不到要遮盖毛毯。静了会后外面风沙大起,室内温度也随之降低,白素荷半睡半醒懒得动弹,只是蜷紧手脚继续睡。蒙筝却一直醒着,察觉到白素荷的动作,爬起来翻了一条毛毯给她掖好。白素荷身上温暖,这次才终于睡熟了。
蒙筝与蓝醉和君漪凰离得近,那两人咬耳朵的话她听得更加分明。这两人一路上恩爱异常,完全不顾他人眼光,再联想到君漪凰是以贺兰馥的模样对蓝醉百般宠爱,蒙筝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夏若卿的独占欲又开始作祟,让蒙筝百般不适,一闭上眼睛就仿佛就回到千年之前,忆起贺兰馥对夏若卿种种的千依百顺。
这种精神上的折磨让蒙筝很是难受,分明不愿想,却不得不想。这般忽醒忽睡了好一段,外面似乎已经过完了白天,在风沙中迎来黑夜。
他们进石屋避难时都是紧着最重要的东西拿,遮盖的毛毯体积庞大,只按照人头数一人拿了一条。今天白天风沙起来温度没上去,到了晚上相较平日更要冷上许多。蒙筝感受白素荷似在轻颤,便把自己身上的毛毯也给白素荷盖上。将白素荷从头到脚捂得严实,寒意再也透不进去。
但蒙筝自己少了毛毯蔽身,立刻冷得打起颤来,手脚全抱成一团也抵御不了这无孔不入的寒意。就这样睡会醒,醒了睡,反反复复,蒙筝还是抵不过体力的过度透支,彻底睡去。
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人睡不好百般难受,睡饱了立马神清气爽。白素荷便属于后者,长长地打了个呵欠伸展手臂,心满意足睁开眼睛。眼前依旧黑暗一片,不过外面的风声似乎小了点。白素荷动了动身体就觉得身前像是窝着个什么东西,那东西随着她这一动朝着她怀里挤了挤,贴得更紧了。
白素荷最不喜欢和旁的东西贴紧,伸手就去推,触手之下的冰冷倒吓了她一跳。那东西被她这样一推,打了个颤,跟着醒了。
蒙筝晃晃痛得要命的脑袋,才发现自己睡着后大约是太冷,不知不觉就往白素荷身上贴。这会白素荷应该是醒来了,发现自己挨着她,便要将她推开。
蒙筝心里莫名一酸,收好犹挂在白素荷身上的手脚,向后退了一步靠回墙上,用低微得几近含糊的声音道:“白姐,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白素荷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两条毛毯。她眼睛在黑暗里久了,能大概看到一些轮廓,便见蒙筝蜷成一个球般,窝在墙角。那样子说不出的可怜凄凉。
“你帮我盖的?你怎么不盖?”白素荷低声问道。
“我不冷。”明明冷得牙齿都在打颤,蒙筝还在咬着牙嘴硬。
白素荷眉头一皱,也不去戳破蒙筝这再明显不过的谎言,把身上两条毛毯朝她一丢,冷冷道:“我睡醒了,用不着了。”
不等蒙筝回应,白素荷站起越过蓝醉和君漪凰,就出了内墙。
蒙筝身上搭着还带着白素荷体温的毛毯,刚才渗入骨头里的寒气顿时被驱散许多。她抱紧毛毯,脸颊在粗糙的表面蹭了蹭,忽然觉得很是委屈。
明明是夏若卿做错了事,为什么让她来背负这个过错呢?白姐总是这样冷淡,她究竟要背到什么时候,白姐才愿意原谅她?
难道分了命数还不够,真要把命赔给她,才能解气吗?
外墙有门那一侧,沙几乎将内墙和外墙间的空隙堵满了,只余下小半扇门头,透露出一点微光,隐约能听到外面的风声小了很多。
容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蹲在沙的顶端把沙子往门外铲。他听到脚步声响,回头见到白素荷,就笑着招呼道:“白姐,醒了?”
“嗯,你怎么不睡,跑这来挖沙?”白素荷爬上沙丘顶端,帮着容玖一起铲沙子。
“十三哥和我怕沙子把门堵了,把我们都闷死在里面,不敢睡太熟。我们两一直在这挖呢。”容玖笑道。
白素荷这才明白容十三之前为什么不安排值守,原来他是打着让其他人休息的主意,自己跟容玖守着。
“既然是同伴,就没必要自己扛着。能来这的都不是娇生惯养的人,你们说一声就是了。”
“也不算扛着,我本来就睡不着。”容玖搓了搓自己鼻子,耸肩无奈道,“我这鼻子怕是沙子进太多出问题了,闻着一会香一会臭的。香的时候也就算了,臭的时候简直能熏死人,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又香又臭?”白素荷一愣,“什么东西?”
“不知道啊,说不出来。而且我再仔细去闻又什么都闻不到,真是折磨死人。我之前那副鼻塞掉了,等风沙停了我得赶紧把备用的塞上,不然再这么被熏下去,我没渴死也被熏死了。”
“你说的味道,分辨得出是从什么方向传来的吗?”
“分辨不出,不过昨晚上外面刮大风,风沙又把门堵了大半。外面的味道应该传不进来。有味道的话……只该是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