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女人总有些护犊之心, 这种情愫在席谨之身上体现的特别强烈, 比如她可以任意地呵斥席慎之,却见不得她受一丁点苦,比如她可以随心所欲地折磨柏青筠, 却舍不得任何人碰她一根毛发。
那天,席家三姐妹坐在花园的亭子下聊心事, 席慎之半眯着眼,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席谨之刚想就夏念笙的问题和她谈谈的时候, 助手神色有些慌张地在她耳边耳语,她脸色一沉,“我有点事, 出去一下。”
说罢, 拿过车钥匙,外套就朝外走了去。
“席总......”
“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 你回公司吧。”席谨之拉过车门, 面色平静,只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酸,她在车上呆呆坐了半个小时,与刚听到的消息时的慌乱判若两人,她从烟盒里缓缓抽出一只烟, 而后缓缓启动引擎,黑色路虎直往南山,柏宅, 她将车停靠在一旁,保安自是认得她,见她风尘仆仆的摸样,拦在她身侧:“席小姐,请问您找哪位?”
席谨之没理睬她,径直朝大门走去。
“席小姐......”
“柏青筠什么时候眼光竟是这么差,养了你们这堆不识时务的人。”席谨之怒斥到那人,只因心中有气,不由地发火。
保安一路拦,她却走得愈发地急,那厚重铜门重重推开,内里大厅,所有人齐刷刷地朝她投过来,她看不到,也不在意,只目光找寻着那个人,只见她坐在沙发上,右腿腿腕上是刚系好的绷带,柏家所有人都在忙碌着,她却只看到她,又有些时日未见了,柏青筠侧首,似有些恍惚,那皎皎眉目间是强忍下的痛楚,她站在门边,柏家的下人在她们之间穿梭,像极了当初刚相识的样子,有人寒暄,有人擦肩而过,只是她的眼中,自始自终也只有她而已,她穿过人群,来到她的身侧,周遭所有的人都停下来,每个人,就连厨娘都认得席谨之,更是明白席柏两家的关系,只听到窗外有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她缓缓蹲下身子,一双温柔的手触到她受伤的脚踝,柏青筠一缩,正了正神色,“敏姐,给席总上茶,不知席总亲自上门有何要事?”她拿捏着分寸,既不熟稔得像曾经的情人,也不陌生得像不曾相识似的。
席谨之听闻,笑着起身,突然倾下身子,隔着衣物在她耳旁低语:“你如果不想让你的家人看到我抱你,你就最好乖乖的别动。”她语音低沉,身子压了下来,那份独属于她身上的浓郁香味扑面而来,柏青筠双手抓着沙发的皮面,灯光将她的侧颜照得极美,也极冷。
却见席谨之笑得狡黠,竟亲昵地握住她的手。
柏青筠目不转睛,只瞪住她,长久的不作声,所有人都看着她,她喉咙里堵住,像进了沙子,竟开不了口,良久良久,才开口道:“敏姐,帮我拿下衣服,我要和席总出去谈点事情。”
她侧过头,看着席谨之笑得更加灿烂。
“可是小姐,你的脚?”
“闭嘴。”柏青筠一声轻呵,脸色有些惨白,因发怒,两颊却升起潮红,她还想说什么,突然手腕一紧,被席谨之擒住。
就这样,席谨之搀扶着柏青筠,上了那辆黑色路虎。
“席谨之,要不是我自己摔下去,我都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你找人把我推下去的.......”柏青筠咬着牙,瞪着她,席谨之没说话,却也没开车,只眼神不知涣散到何处,只是不看柏青筠。
“柏青筠,从这一刻开始,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分开我们,包括你。”她的眼神清明,眸如点漆,只定定地将她看住,似要将她嵌入生命里。
柏青筠看不清她的目光神情,仿佛一切凝定如死。
车缓缓启动,柏青筠还震惊在她那句莫名其妙的话语里,不知她又要如何。
她双手环在胸前,侧首望着目视前方的席谨之,“我不知道你又在抽什么疯,我也不想知道,该说的我也早已经说了,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两个人的名字放在一起,也只是两条平行线,再无相交。”
“是吗?那我就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完再不和柏青筠搭一句腔。
真皮座椅上还保留着那一股膻气,柏青筠不愿再和她多说什么,每一次和她见完面后都身心俱疲,如果她真的爱席谨之,可是这本不该是爱情本身应该的样子。
每个女人都会有一个憧憬爱情的美好时光,有人早熟,在青春期的时候就会幻想自己的爱人是什么模样,有人喜欢王子,有人喜欢公主,有人喜欢女王,而柏青筠在席谨之以前并无特别中意过谁,那时贵族学校,学校里谈恋爱的男男女女很多,女人和女人谈恋爱的也有,她未曾八卦,也不曾理会,知是别人的事和别人的生活,自小她的生活重心就是柏式集团,她明白自己是柏家的长女,更明白肩上的责任,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让自己动心的竟然是席谨之,她甚至说不清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她?她那样明确自己的人生轨道,可是却那一步走得偏得不能再偏,她记得所有她和席谨之发生的第一次。
第一次见面,那个酒会,那个酒杯,那架钢琴。
第一次上床,那间酒店的味道,她不喜欢酒店的味道,那股陌生而没有安全感的味道,那股风尘仆仆,操着天南地北口音的陌生人穿梭在酒店大堂的味道,甚至连酒店里那白色毛巾被84洗液浸泡过的味道都让她反胃,可是,那天,竟然鬼使神差的,她竟然和自己家族企业的对手开了房,上了床,第二天走的时候,她装着很镇定的样子,在席谨之面前,她从来都很镇定,不管是装的还是事实,只是席谨之不知道的是,她穿好衣服,换好鞋,拉上房门,从最后一瞬的缝隙间看见那雪白的床上躺着的那张脸,那张似曾相识又觉得陌生的脸,倦怠地,歪在白色枕头的那一侧,那副一整晚和她共赴云雨的身体,如梦似幻,像云烟,很飘渺,她背靠在酒店的房门,那酒店的长廊上空空荡荡,她大概呆了十分钟才离开。
第一次一起进电影院,她还记得那是两人真正接触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那场电影,电影院里基本满座了,她们像寻常人一样,呆到灯光熄灭,硕大屏幕上开始显现字幕,在黑暗中,没有人管她们,席谨之走在前面,她走在后面,那些阶梯每一步都很宽,她不是很习惯,因为也很少去电影院那些地方,总是在一个阶梯还没走完的时候就开始迈开步子,席谨之侧过身,拉过她的手,那是第一次那么严谨的两人的牵手,她一愣,眼神有些涣散,只是黑暗的光线中没有人能看到这一点,席谨之的手很滑,四指搭在她的掌心,就那样一路牵着,直到到了座位才放开。
她犹然记得吵得最厉害那次,席谨之站在门外,她站在门内,门没有关上,独留下一丝缝隙,可是谁也没有推开那扇门,她在门内听到席谨之在门外突然停止的脚步,而非席谨之势必也听到了她在门内从沙发上滚落下地的声音,她亦没有推门进来。她透过未关严紧的门缝看到席谨之纤细白嫩的脚踝,看到她随风而起的裤腿,门外似乎是下雪了,她已记不得那次争吵的原因是什么?只觉得她们的爱从一开始就那样无能为力,不知道是谁说爱可以包容一切,可是太多的时候,在那些未知的并列关系里,许多时候,爱都得往后排。
一路上,车行到喧嚣闹市,柏青筠才回转过神来,穿过那个小巷,那栋房子,今日今日的席谨之为她拉开车门,很认真很认真地把她一只手揽过来搭在她肩上。
“你带我来这里干嘛?”柏青筠奈何脚踝受伤,也没更多的力气去和席谨之做交涉,她今天也真是霉得够呛,在商场电梯,本来好好的,突然听见有人叫她,她回头一看,那男人朝着她媚笑,她有些觉得面熟,却想不起那男人的名字,她被那媚笑吓着了,没留神,一脚踏空,整个人从电梯上滚了下去,后腰那被电梯的棱角磕着,咬着牙,闷哼了一声,所有人都看着她,商场内的,来来去去的大人小孩,柜台服务员,甚至保安,这辈子她从没那么丢脸过,脚踝钻心的痛,她都不知道是不是肿了,可是不想让这么多人看笑话,她死撑着起来,在那男人没迅速找到她之前,她打了车,直接回了柏宅,刚让医生换好药,她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大门就被席谨之恶狠狠地推开了,不知为何,看到她的那一瞬,她突然有些欣喜,欣喜的是还好在商场摔下的那一刹那,没有被席谨之看到,而后就被她掳了来这里。
“你长胖了?柏青筠”席谨之拿钥匙开门,气喘吁吁地将柏青筠扔沙发上。
“你也发福了。”柏青筠望着她有些圆润的脸说道。
“靠!”她竟然用发福来形容她,席谨之暗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