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念文到沐家的时候已是十点多的样子, 沐妈妈坐在院正中的躺椅上, 木制藤椅上铺了一张毛毯,夏念文买了些水果,到院子里, 喊了声,“沈阿姨。”
沈白挪了挪身子, 不经意间朝夏念文身后望了望,转头朝她笑了笑, 就欲起身, 念文慌忙上前将她扶着,沈白面色苍黄,腹部隆起, 看样子脸色不怎么好, 却强撑着精神,“小芷, 念文来了。”
沐芷围着围裙出来看了她一眼, 接过她手中的水果,继续回厨房做饭,她眼睛里全是血丝,夏念文跟了进去。
厨房很窄,空间也就只够一个人自由活动, 夏念文站在门边,不敢再踏足进去,长时间的沉默之后, 沐芷终于开口,“吃饭了吗?”
“吃过了。”
“念文……”
“沐芷……”
两人却在同一时间喊出了对方的名字,沐芷手里还握着一把青菜,水龙头里的水成柱地流在水上,一夜的雨之后,南城变得特别的干净和清晰,沐芷看起来有些疲惫,只喊了夏念文一声,欲语还休的样子,却又低下头去洗菜。
“那个,阿姨的脚好些了吗?”
“没什么大碍了。”沐芷话说得很轻,忽然,风一吹,厨房门砰地一声关上了,狭长的厨房仿佛成了私人空间,夏念文觉得尴尬,又将门拉开。
“那就好,你就不用再担心了,我来做吧,你去休息下,看你脸色有些不好,本来感冒就没好,别又加重了。”说着夏念文就朝厨房里走了走。
沐芷放下手中的青菜,心里却一直担心她妈的病情,订了第二天的机票,并找凌潇潇在市医院找了熟人,她心里装着事,夏念文什么时候凑到身前的也不知道,从她手中接过来,才幡然醒悟,两人简单争执,最后还是没争过夏念文,沐芷只好放下手中的东西,把厨房让给她,她一错身,却挨上了夏念文的身子,因为在家的缘故,她只穿了睡裙在里面,外面套了一间淡蓝色卫衣,系在腰间的围裙解了下来,递给夏念文,念文刚想伸手去接,盆里连水带菜地从手中滑落下来,溅了自己一脸的水,她不好意思地用手背擦了擦脸,自己真是笨得要死,其实是这么狭小的距离,沐芷又隔她这么近,只要这个女人一靠近她,她就紧张,这真是哪门子的拘谨啊。
沐芷噗地一声笑出声,让本来有些阴霾的心情顿时豁然了些,这人经常有些时候让她啼笑皆非,明明就很紧张还要装出特别不在乎的样子,她拿过纸巾帮念文擦了擦脸上的水,而后双手从她身前绕过,低了低身子,将围裙系在她身上,她做得好自然,只念文心神一荡,愣在原处,等她回过神来时,沐芷已经贴着她的身子出了厨房。
不知怎么的,虽然搞不清她妈林心雯的态度为何会那么与众不同,但是想象中的暴风雨根本就没有,反而是一帆风顺的平静,虽然这样的平静有些令人不安,但有些时候,人就是这样,会自动顾虑掉那些对自己不利的信息,说自我催眠也好,说自欺欺人也好,反正现在夏念文此时的心情很好,她知道对于同性之间的恋情,家人的态度是太过重要的一环,她都不知道自己前世修了怎样的福,竟然会这样幸运,只心中是乐开了花似的,现在的一切都是自己从未想过的,她甚至在想,许多时候,是不是自己把一些东西预想的太难了,所以才会止步不前的,想着有些光明的未来,心里不禁乐出了花来,就连洗菜的篮子都被她在空中抛了两抛,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过身一看,沐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依在了门边,睡裙下是光滑细腻的小腿,一只脚搁着门上,手里拿着一盒月饼,一手拿着勺子,朝夏念文说道,“我饿了,你吃吗?”
“不吃,月饼好腻的。”夏念文摇了摇头,别过脸去,那睡裙的领口开得很大,再深一点,咳,咳,有人竟然yy过度,被呛到。
随州很安静,车少,人也少,年轻人都上京沪广打工,本地也就剩下老年人和小孩子,安静的上午,只听见有咕噜咕噜的声音,夏念文有些窘,喝粥真是饿得快,不知什么时候,沐芷已经站在身边,银色的勺子将元祖的月饼划成小块,“这是云腿馅的,不是很腻。”她说着,自然而然将勺子凑在夏念文唇边。
那天的天气像夏念文的心情似的,一片晴空如洗,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温暖的气息,随州经过一夜的雨,天空呈现出一年里难有的蓝天白云,秋日的阳光从窗外的洋槐树缝隙中照进来,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沐芷,她此生认定的挚爱的人,在阳光中,穿着蕾丝睡裙,款款朝她走过来,含笑凝视着她,手中之物,竟是那样不真实的,要喂她。
她竟是那样的傻愣在原地,只目光却一刻不离沐芷,她只觉得自己的两颊绯红,温度很高,就那样微微张了张嘴,刚要衔住那月饼时,沐芷却突然手一缩,她落了空,甚是狼狈,脸更红了,恶作剧的人开怀地笑了起来,她更辶耍沽搜劬Γ吩嚼丛降停遘剖樟诵i匦陆追旁谒奖撸桓仪嵋自傧嘈牛坏妥磐凡豢此
“不是这么小气吧?逗逗你而已啊。”说着,还不忘拿手去揉了揉她的头发,摸了摸她的头,她腕上有着独有的香气,让夏念文着迷,她说了句让人喷饭的话,“人家摸狗才这样摸头。”沐芷没憋住,又笑出了声,她趁其不备,一口衔住了勺子,云腿的月饼确实不怎么腻,
沐芷的脸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笑意,她嚼着月饼的口中,喊出她的名字,“沐芷…...”带着尘世俗世的烟火气,水龙头的水沿着凤尾的脉络往下滴,今日真是秋高气爽的一天,风一吹,又将门带了过去,索性就让它关着吧。
夏念文脑中有一刹那的空白,片刻之后,她自是回过神来,这世界上美丽的姑娘那样多,那样美,她却独独喜欢上了沐芷这样的女人。
她竟是那样,就那样情不自禁地,将沐芷拥入怀中,她的掌心中还残留着水迹,而,沐芷就,这样落入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因为眼前这个已经和她差不多高的女子那样紧紧地将她抱住,她没有挣脱,只是僵直了身子,不敢动弹,一个低沉温暖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就这样,一辈子好不好”
就这样,一辈子好不好?
她低沉温暖的声音近在咫尺,那么清晰,一字一句,一辈子,像是一个掷地有声的承诺,她微微笑着,却自是不信的,夏念文还太小,太小的时候总是会很轻易地就许下承诺,一辈子,一生一世似乎都是那样轻易,就可以脱口而出,曾经,年少时候的她,也以为可以和樱花树下的那个少年就那样一辈子。
她轻轻地将头靠在夏念文的肩上,念文似乎还说着些什么,只是她却听不清,只觉得那个温暖的声音让人安宁,那双温暖的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对她说,“以后一切都有我,好不好?”
她太谦卑,全是商量的口气。
她却眼前模糊一片,湿了眼眶,也许不用去质疑未来,更不用再去怀疑爱情的忠贞,毕竟人和人是不同的,她是不是该依从自己的内心,好好守住这份温暖,这份真实,还有眼前这个人?
室内再无声息,安静地出奇,良久的沉寂,夏念文缓缓开口,“妈妈知道我喜欢你。”
沐芷一惊,轻轻松开她,望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深邃见底,直指人心。
“她说如果我认定,就要一辈子对你好。”她说的虔诚认真,像是一种信仰。
沐芷觉得意外,为了这样开明的家长意外,心中不免为之一暖,见眼前那人,清秀的面容,温和而安然,这么多年,内心却从不曾驱散的不安不知怎么在她这里却只觉得渐渐地安宁下来,她重又上前一步,幽幽叹了口气,主动将那人拥入怀中,却听门外哐当一声,两人受惊,分别从厨房中跑出去。
却不知何时沐妈妈来到客厅,地板上跌落着打碎的水杯,她蹲下身去捡,沐芷神色不自然,慌忙拦住她,“我来吧,小心伤到手。”
沈白的手悬在那儿,看了看沐芷,又看了看夏念文,她脸色似乎比刚才更难看了些,夏念文伸手去扶她,她微微挪了挪身子,闪到了一边。
“你妈妈呢?”沈白突然问道。
“我妈今天有事,一大早就出门了。”
“哦,时间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沈白脸色冷冷地说道。
“沈阿姨,我…….”夏念文还想说着什么,被沐芷在身后轻轻拉了拉,“那沈阿姨,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夏念文走后,沈白直直地望着沐芷,沐芷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走在院子里拿扫帚打扫地上的玻璃渣,却听到身后噗通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