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我自己用剩下的,你拿去吧。”高长把药递给郑日新,被人家用就救命恩人的目光看着,还真是让人觉得不适应。那孩子捉松后出了一身汗,然后又泡了半包柴胡颗粒喂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大伙儿都说他的脸色眼看着好多了,高长也觉得好像是比刚刚好一点了。
这事解决了,大伙儿这顿饭也都吃得差不多了,又都在院子里干起活来,郑日新夫妇却没走,抱着儿子坐在厅里,小两口不知道商量了些什么,不一会儿,他就向高长走了过去:“高长,刚刚谢谢你啊。”
“谢什么,几包药放着也是放着。”高长编不来竹板,劈竹条也劈得不均匀,那些都是手艺活,他在这方面是外行,就拿把砍刀给那些毛毛刺刺的竹子先去杂枝。
“我听说你家屋子还挺大的,你看,这个院子也修得结实,我家就三口人,是不是能在你家里借住一阵子?”
“住我家?”高长手里没停。
“是啊。”
“不怕被我克死啊?”高长忍不住扯开嘴角笑了笑,这个叫郑日新的家伙年纪跟他差不多,身高也差不多,但是小的时候,这人发育比自己快,没少欺负高长,骂他是灾星扫把星什么的,今天发烧的要不是他儿子而是郑日新本人,高长肯定鸟都不鸟他。
“诶,瞧你说的,这都小时候的事了,你还记着呢?”郑日新有些尴尬,从前因为高长没有爸妈,大伙儿又都说他命硬,村里的小孩啥也不懂,就胡天胡地的瞎闹,合伙欺负人什么的,那些事郑日新小时候还真没少干。
“别指望住我家了,老破房子有什么好住的,这不是有这么大一个厅吗?”
高长家的确破,这个院子里所有的房子都是两层楼的,就他们家还只有一层,大概是从前大伙儿一起修房子的时候高家没赶上趟,也可能是高家人少,那房子挺宽的,修不修都住得下。
“住厅里?那不是连个躲太阳的地方都没有?”
“你有手有脚的,难道不能休整休整吗?你看这厅也修了两层呢,就是没装地板,后头就有竹子,你砍几棵回来铺一铺,不就能住人了?”
听了高长的话,郑日新抬头看他们这个厅的二层,还真不错,跟平常人家的二楼没什么两样,就是窗户开得有点大,到时候自己弄点东西挡一挡就行了,楼梯都可以省了,厅里就有一把梯子,用它上下就挺好的。
同样没找到地方住的还有几户人,院子里唯一的空房子已经被郑方毅他们一家给占了,要住进来,就得有人肯收留他们,乡里乡亲的大家都不太好推辞,可是真要让人家住自己屋里,又很不情愿,所以脸色大多不太好看。
郑日新跟几个人说了要把厅里的二楼铺上竹板住进去的想法,马上有三户人家表示也有这样的想法,能不用看人脸色当然是最好。刚好这天晚上大家都在砍竹子做竹板,那几个人也很快加入到了劳动当中,只不过他们得先为自己弄个住的地方。
三合院的院子不小,但是考虑到以后他们全院的人就只能在院子里头活动,大伙儿还是打算把这个顶棚做高些,以后不那么逼仄。院子里立起了九根高大的毛竹柱子,然后就着这九根柱子搭出来一个高大的竹架,竹架的顶部和村里的屋脊一样高,等竹板都铺上去的时候,各家的房梁也能帮着承担一部分重量。
村里的男人们对于搭棚修架的活并不陌生,热火朝天地干了一个晚上,三合院的上空就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顶棚,顶棚上铺了好几层竹板,竹板遮阳透气,从此以后他们这个院子的人对白天就不用那么恐惧了。
他们厅里的二楼也被休整了一下,用劈开的竹子铺上地板,又用竹板格出四个房间,前面靠窗户的房间小,后边的房间大些。郑日新一家三口就住在前面的小房间,小房间有窗户,晚上能打开来透透气,现在院子上空修了顶棚,白天太阳也不怎么能照得进来。
干完活收拾完院子,时间才凌晨五点半,大伙儿围坐在院子里吃着女人们做好的饭菜,一起等待黎明的到来。
“我家国喜在外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坐在高长这一桌的阿善婶突然说了一句,国喜的年纪不大,但是辈分大,跟他差不多年纪的都得喊他叔,这也是他爸阿善叔这个称呼的由来。
“国喜就在咱们市吧?”旁边一个妇女问。
“是啊,从前坐车也就两个钟头。”
“外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你说他们会想着回村子吗?”
村里的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原本挺乐观的气氛,一下子也被打破了,围墙修好了,顶棚也搭上了,自己好像能活得下去了,于是各种各样的烦恼便接踵而来。
“城里的房子结实,你们别瞎想了,肯定比咱这里安全。”
“你糊涂啊!这么一闹,城里哪还能买得到吃的用的?”
“是啊,那不是要饿死么……”
“看地里那些菜是长得挺旺的,可城里全都是水泥地面,上哪儿刨吃的去啊?”
“这些人可千万要回来才好。”
“怎么回?外头多危险啊?还不如好好待在家里,等太阳变回来呢。”
“照这么说,他们就都没有活路了?”
之前大伙儿肯定也想过这些问题,只不过村里的形势也很不好,大家埋头干活不怎么多说话,现在有人带头,就全都说开了。
其实也不是所有人都希望那些外头的人回来,村里的物资本来就很有限,现在他们是按人头派粮食出来吃大锅饭,可到时候等那些外头的人回来了,村里人难道真能看着他们眼睁睁饿死吗?但是这些心思,是不可以说出来的。
就在大家各有所思的时候,院子外头再次响起了一道声音:“爸,妈,你们在不在啊?我是国喜啊,怎么院子都堵了?”
“国喜!是国喜!”一听到这个声音,阿善叔和阿善婶都喜出望外:“国喜啊,前面堵了,你从后边进来,外头天黑,小心着点啊!”
“妈你们都在院子里呢,我就说好像看到火光了!我马上就进去了。”
没多久,高长就看到国喜扛着辆自行车进了院子,这人看来是一路从市里骑车回来的,没出事也算是命大了。和郑国喜一起回来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长得挺高挺帅的,板着一张脸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妈,这是我朋友,前两天乱起来他也没地方去,就跟我一块儿回来了。”郑国喜有些不好意思地介绍道。
“没事没事,人回来就好,朋友就住在咱们家,有咱们吃的就有他吃的。”世道都乱成这样了,阿善叔和阿善婶都差点要做最坏的打算了,现在儿子就好端端地站在自己跟前,心里一高兴,就什么都不计较了,儿子回来了就比什么都重要。
一会儿天就亮了,太阳依旧是蓝色,大伙儿的心也都快死了,不再说什么,一个个默默地回到自己家里关好门窗。
接下来的日子里,陆陆续续有人从外面回来,谁家的亲戚就住谁屋里,倒也没多出什么是非,外面零散着的住户,又搬了几户过来,给了些好处从大厅二楼上搭好的房间里又加了几块隔板,原本那几个还算宽敞的房间,现在差不多就只能放得下床了。
院子里靠着新修的围墙那边,伊艘桓龃蠹茏樱昧频兀謇锶擞美囱Γ叱ひ舱剂烁隽樱炎约夷羌钢焕夏讣p诶锿罚甲泳投汲缘袅恕
某一天下午高长正在睡觉,大黄用两条前腿使劲推他:“高长!高长!快起来!”
“怎么了?”大冷天的高长睡的正香。
“有东西进咱们家了!”
“什么东西?”高长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匆匆忙忙爬起来点蜡烛,可是他们屋里一点动静都没用,照理说不应该啊,动物晒了太阳以后都很狂躁,潜伏这回事它们暂时还做不来。
“地板上……”大黄又出声提醒了一句,它自己却始终窝在床上不肯下来。
“到底是啥玩意儿啊?”他们家地板上坑多,要有个老鼠什么的躲在下面还真不好发现。
“蟑螂。”
随着大黄的话,高长终于也看清楚入侵者的真面目了。“嘿,德国小蠊。”这玩意儿高长并不陌生,上辈子在大城市里待,这种小蟑螂随处可见,后来晒了太阳产生变异,破坏力极强,也着实让人头疼了一阵子,高长通常喜欢用火烧,然后再用浓浓的洗衣粉水擦地板,很快就销声匿迹了。
“地板下面还有!”
“大黄,蟑螂真没什么可怕的。”高长说得一脸正经,语气里却怎么也忍不住透着笑意,没想到犬神后裔还能怕蟑螂。
“我没怕它们,我就是讨厌它们吃我的毛发。”它可不想变成秃毛狗。
“我倒是忘了这一茬。”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实在是不能怪大黄,看来是它身上的狗毛太招蟑螂喜欢了,高长自己也不希望偶尔给大黄顺毛的时候,顺出一两只蟑螂来。
“这可怎么办呢?咱们家可不能用火烧。”他真的没想到这小山村里也能有德国小蠊这玩意儿。
“我早说了让你弄水泥地面,你就是不听。”大黄控诉道。
“你懂什么?房子越破,人家就越不会打我们的主意。”高长从来都是坚信这一点的,就算理由不怎么充分。当然最最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在修行的过程中,需要一些来自于大地的能量,老话说就是接地气,高长觉得水泥地面会阻隔他与大地之间的距离。
“哼,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别担心,就算是蟑螂也有天敌的。”
“你打算干什么?”大黄有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捉两条菜花蛇放家里,几天就干净了。”一物克一物,到时候家里可能还会有别的东西进来,像老鼠什么的,蛇的用处还是很大的,天然环保无污染。
“你脑子进水了吗?在家里养蛇?”大黄终于炸毛了,那种滑不溜丢冷冰冰的东西能往家里弄吗?
“那就没别的办法了,实在不行,我给你剃剃毛吧,省得到时候有小强躲在里边。”高长一脸无奈地说。
“我不剃毛!”大黄到底还是认命了,软趴趴地挂在床沿上,给了一个比养蛇稍微靠谱一点的主意:“还是养蟾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