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雅拉氏已经怀孕三个月,大夫说她这胎坐胎很稳,一定能生出个健健康康的小主子。今天是五少爷和二格格的抓周宴,按规矩,她也是要出席的。对于索绰罗氏,她曾经也有过嫉妒,可慢慢的,她发现自己的嫉妒除了能让自己变得更加丑陋之外根本毫无用处,只有生下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只有孩子才是她后半辈子的依靠。索绰罗氏正是看清了这点,才从不会对后院的争斗插手,她的心思如果说共有十分的话,那么至少六分她都放在了孩子的身上,所以三少爷宜里布才能以小小的年纪便得到几乎所有人的夸赞。也许唯一给索绰罗氏添堵的便是庶女萨伊堪了吧。区区一名庶女,不过仗着老爷的宠爱竟然妄想跟嫡子嫡女比肩。如今,索绰罗氏也算是熬出了头,狠狠打了乌雅氏一耳光。真正嫡出的女儿自然更比萨伊堪来的尊贵。现在,巴雅拉氏就盼望这一胎能是位小少爷,因为富察府里所有的女儿只要有瑚图玲阿面挡在前面都会被富良逐渐遗忘。不知道为什么,巴雅拉氏就是笃定那个粉嫩甜美的小女娃有那个本事。
“姨娘,喝碗鱼片粥吧,离开宴还有好一会儿呢。”丫鬟蓝萱手里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了进来。
巴雅拉氏笑着接过碗,慢慢喝了起来。
“姨娘虽然怀了小少爷,可看着倒觉着比以前更好看了些。”蓝萱见巴雅拉氏喝完了粥,把碗勺收了起来。
巴雅拉氏抿嘴一笑,“哪有怀了身子反而更好看的?”
“奴才可没有胡说,姨娘要是不相信啊,去问问蓝芷就知道了。”蓝萱向旁边正给巴雅拉氏擦手的蓝芷递了个眼神。
“是啊,姨娘。奴才也这么觉得呢。”蓝芷也笑着应和道。
巴雅拉氏的笑容越发的真诚,“就你们两个嘴甜。你们放心,你们的好我都记着呢,等我生下了小少爷到时候一并奖赏你们。”
“奴才谢姨娘。”蓝萱和蓝芷笑盈盈的福礼道谢。
“都起来吧。时辰也差不多了,蓝萱陪我一起去吧。”巴雅拉氏起身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袖口,准备出门。
“姨娘,让奴才和蓝萱一起去吧。现在姨娘有孕在身,一点儿也马虎不得的。”蓝芷在一旁提议道。
“那可不成,其他姨娘都只带一个丫鬟,我要是带了你们两个去不是招人嫉恨吗?要是平时和那个乌雅氏拌拌嘴角我也不会怕了她,可今天是五少爷和二格格的抓周宴,我可不想惹事,再说,怀孕后,我也有些犯懒,不想再理会乌雅氏了。”巴雅拉氏摇头拒绝了蓝芷的提议。只要她小心一些,量那个乌雅氏也不敢在今天,在龙凤胎的抓周宴上,在众人面前对自己下手。
“那姨娘可千万小心一些,早些回来。”蓝芷总觉得心里慌慌的,就怕巴雅拉氏出什么事,要真出事了,她们这些下人也得跟着遭罪。
巴雅拉氏离开后,蓝芷便拿出绣绷儿做起了针线活,还有七个月小少爷就要出生了,她要趁这段时间多做一些小衣服出来。
蓝芷才刚坐下约一个时辰便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喧闹声。她放下手里的针线,走到了院子里。
“姨娘,姨娘,您可要撑住啊,大夫马上就来了,您多多想想肚子里的小少爷啊。。。。。。”蓝萱凄厉的叫唤声传到蓝芷耳边,蓝芷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寒颤。
“蓝萱。出什么事了?”蓝芷跑到蓝萱身边焦急的问道。
“我不知道。。。。。。姨娘突然就昏倒在我身上,下面都是血。。。。。。”蓝萱面色惊恐的回忆着刚才的画面。本来好好的抓周宴,老爷和夫人都是那么的高兴,可是没想到二格格会突然抽搐晕厥,接着姨娘也出事了,老爷和夫人现在都忙着去照顾二格格了,哪还有心思理会姨娘,姨娘这一胎怕是保不住了。。。。。。
巴雅拉氏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抬到了床上,蓝芷看了一眼哭的泣不成声的蓝萱和已经晕厥过去的巴雅拉氏,狠了狠心从巴雅拉氏的首饰盒子里拣了几件小巧的银饰递给几个婆子,“劳烦几位嬷嬷把情况跟我说一说。”
几个婆子对视一眼,接过了镯子。
“蓝芷姑娘还是差人速速去请位大夫过来吧。”一个穿灰衣的婆子对蓝芷说道。
“怎么,老爷没让人请大夫吗?”蓝芷惊呼道。
“二格格也昏厥过去了,老爷和夫人现在忙着照看二格格,大夫来了也是往二格格那里去,哪会到这里来。”灰衣婆子继续说道,眼里闪过同情。谁叫巴雅拉姨娘运气不好,非要和二格格撞在一起?
蓝芷虽然还想问为什么二格格会晕倒,可她明白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为巴雅拉姨娘请一个大夫。蓝芷又塞了一个银锞子给那个灰衣婆子,“好嬷嬷,我知道你心善,你就好人做到底,去府外请一个好点儿的大夫来瞧一瞧我们姨娘吧。我们姨娘会记住你今日的恩惠的。”惠州城最好的医馆是荣德堂,不过此时荣德堂的三位大夫恐怕都聚在了二格格那里,蓝芷只能退而求其次请一位医术稍好一些大夫了。
“姑娘放心,老婆子这就去。”灰衣婆子收下银锞子,对着蓝芷点点头便出去了。
蓝芷见那婆子出去后提起的心终于放下了些。另外几个婆子见这里乱成一团也纷纷离去。蓝芷吩咐折梅居的粗使婆子烧了热水,与蓝萱一起给巴雅拉氏清理了身体,换了身干净衣服。
“怎么办?姨娘下面的血还是止不住。”蓝萱见垫在巴雅拉氏身下的白绢不多一会儿便被血水染红了一大片,刚止住的眼里又落了下来。
蓝芷低低叹口气,“只有等大夫来了。。。。。。蓝萱,你跟我说说当时的具体情况吧,姨娘到底是怎么昏倒的?二格格又是怎么一回事?”
“五少爷抓周后老爷便让二格格去抓,二格格抓了一件雕金洪崖乐器和一个檀木胭脂盒,之后便毫无征兆的浑身抽搐不止的倒在了地上,厅堂里乱作一团,我只听见老爷吩咐了巴彦去请大夫,然后姨娘便突然晕倒在我身上,下面血流不止。。。。。。”蓝萱努力回忆刚才的一切,可是仍觉得十分的迷茫,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你再仔细细想想,姨娘之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有吃过什么东西?”巴雅拉氏的身体一向很好,怀孕后更是比以往更加注重休养,不可能突然晕倒,甚至流产,时间还恰巧选在今天五少爷和二格格的抓周宴上,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阴谋的味道。
蓝萱沉思了一会儿后,方才开口说道,“没有。从折梅居出去后姨娘没有沾任何一点东西,连水都没有喝上一口。喔,对了,姨娘在五少爷抓周的时候好像脸色就有些苍白,我当时问姨娘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姨娘还说厅堂里气闷,等抓周结束回来就好了。哪知道后来。。。。。。”蓝萱见蓝芷眉头越皱越紧,面色凝重,便开口小心翼翼的问道,“蓝芷,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蓝芷摇摇头,“一切还是等大夫来了再说吧。”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头才在灰衣婆子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大夫,劳烦您给我们姨娘看看。”蓝芷连忙起身,将老头领到巴雅拉氏床前,帘幔已经放下,只有巴雅拉氏的一只手伸了出来。老头搭上巴雅拉氏的手腕儿,闭上眼睛静静诊脉。
“大夫,如何?可有大碍?”蓝芷见老头收回诊脉的手后忙出声问道。
“这位夫人应该是受了刺激心绪不宁,情绪激动之下动了胎气才导致了小产。只是身子受损,恐怕此后难有身孕。老夫医术有限,只能开一些益气补血的药替她好好调养下/身体。”老头说完后提笔写下了一张药方。
蓝芷接过药方,付了诊金。待大夫出去后交代了蓝萱到药房去取药煎熬。
撩开床幔想给巴雅拉氏换一下白绢,蓝芷却突然看到巴雅拉氏已经睁开了双眼,泪流满面。
“姨娘。。。。。。”蓝芷艰难的开口唤道,“您都听到了?”
巴雅拉氏怔怔的望着床顶,并未开口。
蓝芷用绢帕轻轻的拭去巴雅拉氏脸上的泪水,“姨娘,我们再换个大夫来瞧瞧,姨娘会没事的。”
巴雅拉氏的眼里闪过一抹浓烈的恨意,“我是不会放过她的。”
“姨娘。。。。。。知道是谁要害您?”
“除了乌雅氏那个贱人我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要害我。”巴雅拉氏闭上了眼睛,如果她在晕倒前没有看见乌雅氏脸上那抹得逞的笑容她还不敢那么肯定。老天有眼,她晕倒的方向正好是乌雅氏的正对面,乌雅氏脸上的表情被她牢牢的映入了脑海中。她巴雅拉.绮绫发誓一定会让乌雅.舒鲁和她的女儿生不如死!
朝闻阁富良的居室内,顾清晓双目紧闭,静静地躺在床上,她的四肢仍然时不时的抽动一下,气息也越来越弱。
索绰罗氏捧着女儿的小手不停的亲吻着,她脸上泪水一直没断过。
荣德堂的三位大夫此时都噤若寒蝉,整个屋子里除了索绰罗氏啜泣的声音外再无一丝杂音。
良久,富良才动了一下僵硬的身子,声音沙哑的问道,“真的没法子了吗?”
周大夫硬着头皮上前,“大人,‘红泪’乃是禁毒,民间早已失传,我等也只是在医书上看见过记载,并无解毒之法。望大人恕罪。”周大夫一说完便“碰”的一声跪下,其他两名大夫也跪倒在地。
“我儿还有多少时日?”富良问完这一句后仿若瞬间苍老般失去了生气。
“恐怕熬不过今晚。。。。。。”周大夫两眼一闭,最终还是决定说出实话。
富良身子一颤,艰难的挥挥手,“巴彦,送周大夫他们出府。”见巴彦将几人送走后,富良走到床边,看着泣不成声的妻子,还有刚才还对自己笑靥如花现在却青紫着小脸的女儿,顿觉悲从心来,他粗糙的大掌轻轻抚摸着女儿有些冰凉的小脸,“笑儿放心,阿玛会给你报仇的。”
索绰罗氏闻言终于失声痛哭,将女儿抱在怀里,眼里却是恨意滔天。
“老爷、夫人,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和四少爷都还在外厅里候着呢。”白里地伏着身子开口说道。五少爷已经哭晕了过去,剩下的几位少爷也是伤心过度。听说大格格也被吓晕了。
“让他们都进来吧。”富良知道几个儿子都对小女儿分外喜爱,就连待人最为疏离冷淡的老大费馨也是对这个小妹宠溺无比。笑儿的时日不多了,临走前能让几位兄长见见也是好的。
几个儿子进来后眼睛都红红的。勒尔甘进来后一头扑进富良怀里,边哭边大声说道,“阿玛,我不要妹妹死,我不要妹妹死,妹妹还没有叫我四哥呢,妹妹才这么小怎么会死呢?不是只有老人才会死吗?他们一定是骗我的。。。。。。”
富良听着四儿子的哭诉,又想起了女儿张嘴叫唤自己的那一句无声的“阿玛”,那是在生挖他的心啊!
“你们都过来再好好的看看妹妹,我们一起送妹妹离开,说不定妹妹记住了阿玛、额娘和几个哥哥的气息,下次投胎的时候还会投在我们家,还会做阿玛、额娘的乖女儿,你们的好妹妹。”富良摸着勒尔甘的小脑袋,将几个儿子都招了过来。
六个人围在床边,大家都一眼不眨的望着床上的小人儿。只有泪水,没有哭声,大家都舍不得打扰到她。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眼见就要日落了,顾清晓的呼吸也越发的不能察觉。富良知道,他好不容易盼来的小女儿就要离他而去了。从此以后,他便再也不能抱着她软软的身体,亲亲她粉嫩的脸蛋儿,也听不到她清脆的笑声,也没有人敢伸手来呼他的巴掌,嫌弃他短短的胡渣。。。。。。他的小女儿,瑚图玲阿,今天才刚满一岁啊,都还没有出过富察府,都还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便又要匆忙的离去了?
富良沉浸在自己的悲痛里无法自拔,其他人又何尝不是。这里面与顾清晓相处时日最短的就是费馨了。可你见此时的费馨,哪里还有一丝平日里的沉稳洒脱,眉间的忧愁都蹙成了小山。费馨永远记得他与笑儿的第一次见面。那个轻柔的吻仿佛还印在他的脸颊。他看着床上毫无生气的小娃娃,根本无法将她同那天那个玲珑剔透的小女娃联系在一起。
“老爷,老爷——”巴彦一边快速地冲进屋子一边高声呼喊着,看到富良似要将他灼烧的怒火立马急切的说道,“老爷,外面来了个老和尚,说是可以救二格格。”
富良好似没有听清,只见他有些木讷的开口问道,“你说什么?”声音轻的生怕将自己从梦中惊醒过来似的。
“老爷,奴才自作主张的把那位高僧请到外厅了,老爷要不要让高僧看看二格格?”巴彦生怕富良没听见,又提高了声音。
“还愣着作甚?快快把高僧请进来。”还是索绰罗氏率先反应过来,立刻出声对巴彦吩咐道。
“对对,快请高僧。”富良也立刻附和道。
不多时,一位身着袈裟,手持j碗,年约六十的老僧进了屋。众人一瞧见老僧的模样后立刻就相信了这位老僧能救下顾清晓。只因老僧周身的佛气竟比京城皇家寺院里主持的佛气更甚。一袭素衣袈裟,一身仙云佛华。
“贫僧慈恩,特此前来襄助有缘人度过此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