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发小不会搭理我, 不成想她却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铃声在安静的客厅里略显刺耳, 我手忙脚乱地接起,喻晓翻了个身子让自己躺得舒服了些,嘴里嘟哝着不知说些什么。
发小问我, 怎么就喝起了酒?
我笑着问发小,是想问我还是想问喻晓。
发小沉默, 唯有细微的呼吸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
我受不住太过于安静,问了发小, “姐, 如果没有我,你会和喻晓在一起吗?”
发小依旧沉默,许久, 才反问我:“从来……不会有如果, 不是吗?”
我点头,想起发小看不见, 又对着手机说:“是, 不会有如果。可是,姐,我是说真的,我觉得这辈子,再也不会有比喻晓更爱你的人了, 就是我也不能跟她比。”
发小叹息着说:“南南,又有什么可比较的?”
我无言。
很多时候,我们会想如果, 可是很多时候我们都知道,如果不会发生。
很多时候,我们会想去比较,可是很多时候我们也知道,唯有感情,任何比较都是徒然。
死心塌地和爱在转角,从来都是该由自己的心来选的,我不是发小,没有办法去想她心里所想的,更没有办法去左右她的情感归属。
我心里对发小有太多的歉疚,我不明白,在那么长陪伴的时光里,我怎么就捕捉不到她的内心?而在我们嬉笑闹腾的那些年,无所知的我又给了发小多少次的黯然心伤?
有多少次,我对着发小说着爱,却从来不知道友情之外,还有爱情。
而如今,依旧爱着发小的我,再也不能从容坦然着对她说,我爱她。同样的,我也没有办法不管不顾地对她说,我不爱她,以爱情的名义。
“姐,对不起,我只是太想看到你幸福了。”
发小明了了我心里的歉疚,轻笑着跟我说,“我知道的。”
我感激发小对我的宽容,在我们共有的记忆里,发小从来都是对我宽容以待的。
我问发小,是不是也和许多人一样想着两个女子在一起是艰难的错误。
发小说,从前是,现在不是,往后是也不是她无从知晓,艰难是可以预见的,而是不是个错误在不知道结果以前是难以评定的。
我又追问发小,一直以来让她举棋不定,犹豫不决不愿意让我知道她对我感情的原因是什么,是不是有我家人的因素。
发小肯定了我的猜测。初时,连她都不知道两个女孩相爱意味着什么的时候,她什么也说不了。当她明白白两个女孩相爱并不意味着荒唐的时候,她还没有足够的勇气来面对无法担负的以后,所以她什么也不能说。而当她终于明白两个女孩相爱可以意味着幸福,也终于觉得自己可以担当起所有的时候,她又害怕了。而让她停步不前的原因,是因为我奶奶对她说的:“孩子,在一起共同生活的两个人藏不了一辈子的,你可以不在乎被他人另眼相待,可是你又怎么可以不在乎你所爱的人被他人狠狠伤害?连不相干的人都可以肆意对你们评头论足的时候,你的不在乎能让你们走得多远?”
发小说跟奶奶承认她不能离开我时,她觉得自己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保护。可是,一转身,看到窝在房间里看着蜡笔小新笑得没心没肺的我时,她又害怕了,她怕自己承担不起我们的以后,害怕会把自小不见风浪的我带进一条注定无法坦荡无殇的弯路,更害怕习惯了在平坦大道上昂首阔步的我,会在崎岖不平的弯道中磨去所有的棱角,失去该有的快乐,那是她不能看到,也无法忍受的。
所以,发小退缩了,跟奶奶发誓离不开我的发小,转眼便离了我,从我们的小城,到了相隔两百公里的省城,并且,一去经年……
发小坦诚,在感情上,她远没有我心无旁骛,也远没有我执着坚定。当我怀着小兔乱撞的心思告诉她我喜欢上李大人的时候,她简直像是遭了雷劈,这么些年,她在感情上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试图把我指引向光亮的康庄大道,而顷刻间,我已在暗黑的羊肠小路上撒手狂奔,还连半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一副铁了心的撞了南墙也要翻过去的强硬姿态。
发小说,她从没有想过自小做着白日梦都要拉着她一起嫁白马王子大帅哥的我会爱上女人,并且对自己喜欢女人的事实居然没有太多的纠结和不安,更没有敬而远之的心思,反倒是一心一意地追着好不待见我的李大人四处浪荡,这让她心里不舒坦到了极致。
大多数的人在快要失去的时候就会想着要好好争取,心有所愿,亦存不甘的发小也是如此。她想在我和李大人还没有完全开始之前,把我拉回只有她在的羊肠小路上,用发小的稍显刻薄的原话是说:“南南,我那时就想,我认识你二十多年,凭什么就被半道杀出来的什么老女人给拐跑了?一个连你吃什么不吃什么都不知道的老女人,哪值得你为她哭,为她伤,为她茶饭不香的?我不能忍,就算你想一条道走到黑,那还有谁比我更有资格陪着你走下去呢?”
我是不舍得李大人被发小说成是老女人的,她也没大我们多少岁,若是换成谁谁谁,我大概都是要十分认真地纠正过来的,可是听着发小听筒里传过来的估摸着咬着牙蹦出来的声音,我倒是觉得有些心酸又好笑,也就不舍得说上发小半分的不是了。
而后来,发小才明白,唯爱才是资格,在错误的时间里,即便你做了正确的事情,也注定不会有想要的结局。
我注定不属于发小。在发小抛开顾虑,不再退缩,决定勇敢的时候,我已跑过路的尽头,翻过南墙,自投罗网,钻进了李大人的怀抱里出不来了……
半昏微醉间,我听着发小轻声说着所有的我不知道的关于我们的过往,我想,发小大概觉得我已醉了,才会有这破天荒的温柔和耐性,为我答疑解惑,也为己整理心情。我想,无论如何,当发小愿意敞开心扉跟我说的时候,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她也在努力地往前走,不拘泥于过往,不苟且于现在?
发小又说了很多以往我们一起喝大酒小酒发生的趣事,我笑个不停的时候,发小用十分正经的口吻问我:“你知道你真的喝醉之后会做些什么事情吗?”
我呆问:“什么?不是睡觉吗?”
发小笑得肆意:“是睡觉没错,但是睡觉之前会拉着身边的人不停地说话,说的还都是心里的大实话!”
我不信,哼唧着对发小说:“绝对没有的事……”
发小不理我,无厘头地重复喊着我的名字:“南南……小南……”
我嘀咕着胡乱应着。
发小拔高音量喊我:“王小南……”
我跟着紧着嗓子回:“
发小说:“别喝酒了,快点去睡觉……”
我:“是叫我还是叫喻晓?”
发小:“她的身体,不能喝酒,别再这么任性了……”
我:“姐,你是在关心喻晓吗?她要是醒着那该有多开心啊!”
发小:“那就醒着的时候告诉她吧!”
我顷刻间来了精神:“姐,是吧?你也觉得喻晓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对不对?”
发小:“是啊,也是个很傻很傻的人。”
我:“喻晓才不傻,她智商绝对有200,喜欢你才成了傻子啦!”
发小:“呵,就你,又什么都知道了?”
我:“是啊,是啊,姐,我跟你说……喻晓可都是跟我说了的……”
“……
……
……”
吧唧,啪啦,啊哈,嘿呦……
我不知道自己跟发小说了多少个喻晓,抓着毛毯裹起自己,枕着发小亲切熟悉的声音,我在没有李大人的深夜里,睡了个难得的安稳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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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了的喻晓无奈地接受了她成了我军师的事实。喻晓说,她反正是没有洞悉人心的本领的,所有喝了酒说的话都是胡言乱语,作不得真。我才不管她是真是假,把她当救命稻草般缠着了。
以往觉得时间总是过得太快,而不见李大人的每一天,我切身体会到了什么是度日如年,又什么是如临深渊。
军师喻晓被迫行使她军师的职责,在我又一次快要哭出来的时候带着我回了家。
我一直都不敢回家,不敢去问家里人关于李大人的任何事,我害怕他们真的对李大人落井下石了,我更害怕自己会因此怨恨我的家人。
我爱着我的家人,一直都是。
奶奶是十分喜欢喻晓的,知道喻晓大病初愈,也知道喻晓一直都在照顾着我。奶奶对喻晓表现出了十二分的爱怜,对我表现出了十二分的不满。
肯定是为了喻晓,奶奶准备了丰盛的晚餐,我吃着吃着就觉得伤心到不能自已,拿起餐布就开始抹眼泪了。
虽然军师喻晓说我得装可怜博得奶奶的爱怜我之心,可是,我吃着许久没吃的奶奶做的饭菜,我就觉得真的很难过。
混账老爹和许如影在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时候也过来了。
许如影坐在我的身边低声安抚着我。
混账老爹的脸色不算太好,见我眼泪鼻涕的也没给我个正眼。
我算是明白了,混账老爹百分之一百是知道了。
我也更害怕李大人出了问题是真的和我家这两尊大佛有联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