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晟的纸鹤刚过了围墙, 前面大门吱呀一下开了。
站在门口的是佟家的老管家,面无表情的看着殷晟:“殷先生。”
“我找佟陆。”
那老管家干脆的拒绝:“佟少爷现在不能见任何人。”
“为什么?”殷晟看他, “他会有危险。”
危险这个词当然是假的,金大钟如今正是用人的时候, 殷晟这样说只是为了确定一些事。
那老管家面色丝毫不变,直直的看着殷晟:“殷先生说笑了,在佟家的地盘上,少爷怎么可能有危险。”
说完,他不再给殷晟说话的机会。砰的一下将门关上了。
司徒茫然的转头看他,“这下怎么办?”
需要他出示警证强行进门么?不过好像没什么强行进门的理由……
“那家伙已经到了。”
殷晟抱起手臂靠在墙边,食指轻轻动了动。司徒就看到那已经掉进围墙里的纸鹤慢腾腾飞了起来, 越过头顶树杈朝屋宅里面去了。
司徒看殷晟:“这东西真方便。”
殷晟看他一眼:“不能装摄像头, 所以别想他能当搜集证据的东西用。”
司徒顿时泄气:“那还真是没用的东西。”
没用的纸鹤慢悠悠躲过所有的障碍物朝里进发,客厅里佟家的当家正和坐在对面沙发里的一个男人说着什么。谁也没注意到它的存在,仿佛它是隐形的。
纸鹤慢悠悠上了楼,又慢悠悠绕过走廊, 在尽头的一间房间门口停了下来。
“找到了。”殷晟低低道, 随即打了个响指。
纸鹤变回一张符咒的样子,从门缝下面滑了进去。
门里面,躺在床上闭着眼的佟陆突然听到一把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小子,被关禁闭了?”
“殷晟?!”佟陆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有些惊讶的左右看,“你在哪儿?!”
随后目光落到地板上的黄符上,他哭笑不得, “不愧是你……”
殷晟在围墙外面勾了勾嘴角,轻声道:“程启杓在你家?”
“是。”佟陆泄气的坐在地板上,盘起脚,“老实告诉你吧,我不是被关禁闭,我是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这还不是关禁闭?”殷晟还有心思调侃他,“你大哥可是专门找我来保护你。”
那头佟陆一下静了,这头司徒猛的瞪大眼,他用嘴型夸张道——你说什么!
殷晟抬手将司徒凑过来的脸推开,一边道:“你知道程启杓找你做什么吗?”
“……”佟陆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道:“哥真的找过你?”
殷晟皱眉,“我不屑说谎。”
佟陆自嘲:“抱歉,我只是有些震惊……”
随后,佟陆坐正身子规规矩矩道:“殷晟,我要先道歉。我错怪你了,我回来之后知道了很多事情,佟家……已经完了,我想劝阻父亲可是我做不到。现在我也被关起来了。”
殷晟仿佛早就料到,一点惊讶也没有:“哦。”
佟陆无奈:“你倒是想点办法啊。”
“那要看你想怎么做。”殷晟慢条斯理,仿佛一点都不着急,“帮佟家,还是帮金大钟。”
“佟家现在和金大钟是一伙。”佟陆翻白眼,“你问的是什么话。”
“按照你的想法,帮佟家,还是金大钟。”殷晟却是持续问道:“回头是岸,还是同流合污。”
佟陆又静了,随后道:“我一个人,怎么回头是岸。”
“就算能活下一个人,也能保留住佟家。你自己决定吧。”殷晟眼睛看着远方,林子遮掩了大片的视线让人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也就锁住了自己。
佟陆还没回答,门突然被打开了。
程启杓带着墨镜走了进来,目光立刻落到了地上的黄符上。
“我说怎么一直起鸡皮疙瘩。”他冷笑着踩住黄符,道,“殷晟,真是没什么能拦得住你。”
殷晟没吭声,随后一弹响指。
黄符自动燃烧起来,程启杓移开脚,冷冷看着佟陆:“你不是要报仇么?现在是怎样?”
佟陆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裤子,“是大哥犯错在先,我不过是想纠正错误。”
程启杓哈哈大笑起来:“就凭你?佟陆,你永远都在跟着别人的思维转,起先跟着金大钟的说法,你一心要为佟伍报仇;现在又偏向殷晟。你的脑瓜子就不能聪明的用一次?”
佟陆脸色发白,拳头在身侧紧了紧,却是没说出反驳的话来。
程启杓哼了一声,转头往外走。高大的个头让出门外一个人影来,穿着旗袍的女人抱着手臂看着他。
“妈。”佟陆咬了咬嘴唇,终于道:“你们不能一直锁着我……”
“跟我来。”女人突然道,转身朝楼下走,“用你的眼睛亲眼看看佟家的历史,再做你的决定吧。”
……
回了殷晟家,殷晟朝沙发上一坐,殷晟爸爸刚好从书房出来。
墙面裂开,随后又缓缓合拢。司徒无语的看着那面石墙,每次它打开和关上的过程都让人有一种穿越的错觉。
“爸。”殷晟懒洋洋看男人,“佟家和我们一直是对手?”
殷晟爸爸抬起头来,手里的书合上,想了想:“所有鬼师都拿殷家当对手。”
“佟家呢?”殷晟趴在沙发背上,“他们是鬼师一族第二厉害的家族。”
“只是占着人多而已。”殷晟爸爸无所谓道,“殷家是没人比得上的。”
换做别人,恐怕对这番言论有怀疑之心,不过司徒丝毫没有。他知道鬼师一族原本就自傲自负,况且殷家向来是神一样的存在,这种自傲只会变本加厉。
果然殷晟脸上也是赞同之色,又问道:“你知道佟家这些年在做什么吗?”
“大概知道一些。”殷晟爸爸坐进躺椅里,仰头看着天花板,“他们太想赢了,那已经成了他们的执念。他们想将不败的殷家踩在脚下。”
说着,他还自己笑了一下:“真是小孩子的玩笑。”
司徒叹气,心想:就因为这种自傲,所以才会让人看不惯吧……
殷晟妈妈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坐在另一头沙发的扶手上,精致美丽的脸看着殷晟,“我记得佟家的长子以前和你关系还不错。”
“嗯,佟伍。”殷晟回忆道,“后来他们家严禁佟伍和我来往了。”
司徒心里暗暗握拳:禁止得好!
殷晟妈妈仿佛看到司徒在想什么,突然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意义不明的笑。司徒突然觉得有些坐如针毡,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佟伍是个有天分的人,可惜被他爸毁了。”殷晟妈妈慢条斯理道,“拔苗助长,期望太高。再厉害的人也会被压垮。”
随即又补充:“当然殷家的人从来不会有这种情况。”
司徒盯着脚尖的眼皮抽了抽。
殷晟妈妈道:“你还记得为什么他们家禁止了你们的往来吗?”
殷晟对幼年的记忆并不是很清晰,想了一会儿,摇头。
“因为你们比了一场。”殷晟爸爸接过话,“虽然只是小孩子之间的比斗,也没动真格的,可是佟伍当时和你的差距太大了。”
“所以他们家禁止了佟伍和你往来。并且将你视为了最大的敌人。”殷晟妈妈喝了口茶,润了润唇,接着道:“之后佟伍被灌输的就是要怎样打败你,只要能打败,做什么都可以。”
其实这也是正常的,两家的继承人当时都很明显是各家长子。殷家向来是单传,也没有其他继承人的可能性。
佟伍只要能赢过殷晟,那就是佟家赢过了殷家。
司徒终于抬起脸来,“所以佟伍才会帮金大钟?”
“大概是答应了什么好处吧。”殷晟爸爸无所谓道:“既然贩卖灵魂,一旦得到权力者的认可,到时候承认鬼师一族的存在,佟家就是第一功臣。”
“殷家自然会被比下去。”殷晟妈妈一唱一和,接得正好:“不过我们是觉得根本无所谓。”
实力放在那里。只有真正拥有实力的人,才不会惧怕任何名义上的东西。
没有的人,才总说自己有。
……
历史上,佟家和殷家曾经受雇于皇室,殷家的名声一直就比佟家高出太多。而如今,终于有机会让全世界都知道佟家的名字,而不是殷家。佟伍……或者说,佟家的现任当家人,如何能够放弃?
绝顶的权利,绝顶的崇拜和惊叹,那是那个男人想得到的,佟伍不过是照做……也或者,是他也同样这样想。
殷晟坐在沙发里发了会儿呆,司徒终于忍不住了,凑过去悄悄道:“你今天说……佟伍找你是怎么回事?”
殷晟看他,“托梦而已。”
随即他突然觉得不对,梦里的东西并不是样样清晰,好像佟伍还说了什么。不过被他忘记了。
什么来的……
他撑着下颚仔细想起来,司徒有些不是滋味,可又不好打扰他,只好跟着发起呆来。
等到了傍晚,殷晟终于从漫长的思考中清醒过来,发现司徒已经和他的家人打成了一片。
男人在厨房帮母亲做着晚餐,挽起的袖子露出精壮的胳膊。
殷晟爸爸在外面看报纸,男人时不时还跟殷晟爸爸说上几句,明明无论是职业还是生活都毫不相同,却有共同话题谈论。
殷晟有些莫名其妙,随后肚子咕噜了一声。
“吃饭吃饭。”司徒端着两盘意大利面出来,“和伯母讨教的创新味道,试试看。”
殷晟走过去,“什么味道?”
“肉松和虾仁。”司徒嘿嘿一笑,露出白花花的牙齿。
“……”那是什么味道?殷晟觉得有些心虚,就听自己的母亲在身后道:“菜是要创新的!总是困在一个味道里吃久了会腻的。”
说着还别有深意道:“和爱情一样呢。”
司徒傻乎乎的笑,殷晟却是突然想起来了。
“困住!”
“啊?”两人同时看他。
“佟伍说他被困住……”好像是隐约有提到这个词,殷晟突然端着面站起来,“我要找个人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