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头报告是前两天就发下来的, 因为是针对对s市秘书长下访期间的警卫保护安排,所以直接发到了刑侦队的手上, 据说重案组也收到了这份文件,但最近重案组也很机密的要务要办, 所以所有重任已经委托到了刑侦队身上。
司徒当然是义不容辞就接下了,他向来讨厌欠别人人情。尤其还是欠重案组人情,自然是能早些还掉就还掉,免得之后被人算利息。
只是他左等右等没等到红头文书的到来,秘书长却已经悠悠然的到了。
他坐在办公桌后,怒瞪着努力装自己是地板的王小二。
“你这名字是真取得好啊。”司徒怒极反笑,“这么重要的事你也能忘掉, 你是想让我们全员被另调么?啊……说起来这个办法不错啊, 不如调你去做协助居委会的片警好不好?”
王小二顿时声泪俱下:“头儿!我真的错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他那天抱了一堆文件,结果手指夹漏了一张掉在桌上,之后他回来刚好送外面的到了,他抱了快餐盒就在桌上吃起来, 盒子下面压着红头文书他也没发现……
司徒连着深吸好几口气, 才转头看胡叶,“你也要负连带责任!”
胡叶早就料到了,所以此刻表情平静:“头儿,不如我们说正事吧。”
殷晟的肚子咕噜了一声,司徒转头看他,他慢悠悠看向窗外:“我的外卖还没到么?”
小二抖着嘴唇,“还没来得及叫呢……”
“……”
最后的结果, 小二被众人赶出去卖外卖做惩罚。殷晟特意要了隔着三条大街的渣饼,还嘱咐小二不准坐计程车,只准走路去。
小二叹气,只得甩着两条腿朝三条街外跑。等到他一走,司徒便道:“小二留守警局调度,你给我拟一份名单上来,下午下班前把人选敲定。”
“是。”胡叶点头,立刻出门办事去了。
“你觉得……上面派人下访的时间会不会太巧合了一点。”殷晟坐在沙发上慢慢道。
“你是说金大钟行动了?”司徒一愣,“但他是怎么联系到上面的人的?”
殷晟也不解,金大钟只是个普通生意人,他要如何联系到政府人员呢?即便是先从a市开始打通人脉,速度也远不可能这么快。
“也许只是巧合。”司徒道,“毕竟之前的事闹得有些大。”
殷晟也只能这么想,“希望如此。”
司徒翻开桌上的资料档案,“裘洁,s市秘书长,上任三年……看来还是个新手。他的秘书是周志群。”司徒顿了顿,“比起那个秘书长,我倒觉得这个周志群更有些本事。”
“哦?”殷晟似乎在想着什么,有些漫不经心的应着。
“看他的感觉就是一只老狐狸。”司徒合上资料,“金大钟也许会利用这个机会接近裘洁。”
“嗯……”殷晟依然是不咸不淡的应着。
办公室里沉默下来,等殷晟回过神,才发现司徒站到了他面前。男人弯下腰,伸手捏住他的下颚,附身偷了个吻。
“在想什么?”
只剩他们单独在一起时,司徒的眼底总会毫不掩饰的流露出异常灼亮的光。那和平常办案时的兴奋又不同,殷晟被他那眼神影响,忍不住就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他努力转移开注意力,“我在想之前……偷听到程启杓对项季轩说的话。”
“什么话?”司徒干脆坐下来,将殷晟圈抱进怀里。
“让他去换班。”殷晟低念道:“换什么班呢?”
司徒脸色也凝重起来,“搅乱了他们在医院的计划,却不知道他们下一步还会有什么计划。”
再者说了,a市医院又不止这么一家,其他还有墓地,殡仪馆等等……真要找的话,中国13亿人口哪里会找不出死人的地方?
两人一时都静了下来,金大钟只怕会更加小心行事,要抓他的把柄也就更难了。
“不如我们也派卧底?”司徒突然道。
“如果有那么容易,重案组的人会守了金大钟一两年?”
司徒撇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殷晟腰侧抚摸。因为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殷晟穿的是透气性十分好,又很单薄的衣料。司徒的手指摩挲布料,殷晟微觉得痒,朝旁边动了动。
“晟……”司徒的手突然一顿,想起什么似的道:“我妈最近在邀请你去家里吃饭。”
殷晟一愣,“你怎么说?”
“我当然是先问过你的意见。”司徒道:“不过你也一段时间没看着银了吧。”
这个倒是大实话。这段时间忙的他也没有功夫接银回来,不知道那家伙有没有生自己的气。
“我们有空么?”
殷晟想起那秘书长,“现在不方便走吧?”
“人选派好的话,可以先交给胡叶。”司徒道,“只是去吃个饭,我们可以早上走,晚上就回来。”
司徒家离的并不远,殷晟想着银,便也就答应了。
可是直到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出门,殷晟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了!
“你说了……是指什么?”
殷晟坐在副驾驶位上,头一遭觉得自己脑细胞不够用。
司徒清了清嗓子,“就是我们的关系啊,我之前跟家里说了。”
“之前……是什么时候?”
“我在医院的时候。”司徒停车等红绿灯,一边转头道:“我从生死一线上回来后,就决定老实跟家里人交代。”
生命太过短暂,他一点都不想留下遗憾。
他确信自己爱殷晟,不管殷晟失忆几次,忘记自己几次,他都不会想要离开这个人。而这份爱,他想得到认可。不止是殷晟的,还有他珍视的家人的。
希望得到家人的祝福,这并不是什么不可原谅的希望。
殷晟突然有一种跳车的冲动,他的脸不受控制的红起来,“你、你家人……”
“我妈虽然惊讶了一下,但之后就提出见见你的要求。”
司徒其实也有些紧张,他无法想象自己那威严的父亲会是什么表情和态度。
如果不被认可呢?
他心里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他一定会努力到让家人认可为止!
殷晟的话在喉咙里忽上忽下,就是说不出口。他的心情很复杂,又害怕却又是欣喜。他并没有希望过司徒会对家人坦白。年前去他家时他就发现了,那是一个十分普通而平凡的家庭,他并没有想打破这平凡家庭的宁静,虽然他自己无所谓,却知道世人的看法并不那么容易改变。
即便司徒一辈子不说,他也并没有觉得自己是不被爱的。可是事到临头,当司徒说出这些话时,那份“被爱着”的感觉却如此强烈,强烈到整颗心都快无法承受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底气不足,心底发虚起来。
他和司徒的爱……相等吗?一样多吗?他几乎可以很肯定的说,司徒的爱比他更多。他突然觉得好笑,他殷晟也有如此不自信的时候,如此动摇的时候。
他居然会反复的想到同一个问题——他值得司徒这样爱吗?
在他零零碎碎知道司徒和失去记忆前的自己的事时,他并没有真实感。即便是现在,他也依然没有真实感。因为想不起来,感觉也无从知晓。
以前的他,会比司徒爱得更多些吗?
他不确定,因为不管如何失忆。他的性子他自己了解。不冷不热,不咸不淡,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即便有,那也不过是为了缓冲生活的无聊。
唯一陪伴他的只是银而已……
银……
殷晟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银是什么时候进入自己的生活的?他为什么想不起来?
在他的记忆中,银从未亲近过自己以外的人,可司徒第一次踏进他家时,银看样子和司徒很亲热。他一直以来和银作伴……不,是他记忆里的自己一直以来和银作伴……
他的性格会买一只宠物来作伴么?他突然疑惑起来。
“晟?”司徒见他一直沉默不语,不由问到,“在想什么?如果你今天实在不想去……”
“没……”殷晟回过神,摇头,“我……我去。”
等到了司徒家楼下,看着那灰白小楼,殷晟觉得和第一次来时的心境完全不同。
他抿了抿唇,看司徒:“不用买点东西?”
司徒笑了,伸手捏他的脸颊:“不用。”
“回来啦?!”
刚好在阳台上洗菜的司徒妈妈一眼看到两人,她的目光落在司徒捏住殷晟脸颊的手指上。只是微微一顿,又笑道,“快上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门,大黄甩着尾巴冲上来蹭司徒的大腿,身后跟着慢吞吞的波斯猫。
“喵……”
银看了殷晟一眼,动了动耳朵,慢摇摇走过去,竖起尾巴拿身体拱了拱殷晟的裤脚。
小家伙没生气啊……
殷晟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他蹲下身将银抱起来摸了摸他的耳朵。
银拿圆滚滚的眼珠子看他,伸出粉色的舌头舔了舔男人的脸颊。司徒顿时吃醋,“小子,别吃豆腐。”
银甩了甩尾巴,大黄哈哈的吐着舌头喘气。
客厅里,一直默默打量两人的司徒爸爸此时才开口,“过来,坐。”
殷晟一时有些觉得背脊僵硬,眼睛居然不敢朝男人脸上看,慢条斯理跟着司徒过去了。
如坐针垫……便是这么一种感觉。
殷晟手指无意识的摸着银的背,银舒服的闭眼打瞌睡。
司徒和司徒爸爸一直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说说现在的经济、国家、又说到工作上的事。
司徒爸爸的话锋一转,“听说你之前受伤。”
司徒无所谓道,“已经没事了。”
“为什么不跟家里说一声。”男人脸色不好看,和司徒像极的那张脸上浮现司徒不曾有过的,属于父亲才会有的表情。
司徒挠了挠脖子,“不想你们担心……”
男人冷哼,架起腿看他,“从电视里知道,可让人更加担心。”
司徒尴尬,他忘记电视这茬了。男人继续道,“你妈看到新闻,连续几天睡不着。但是你又没来电话说一声,知道你想保密,只好装作不知道。”
殷晟心里微动,忍不住抬眼,男人的眼睛立时转了过来。
“后来打听到殷先生一直在照顾你,我们才放下心来。”
司徒沉默不言,这种时候只有乖乖挨训。
殷晟和男人视线对上,再别开未免不礼貌,他只好道,“没什么大不了的……”
“倒是我……”殷晟轻轻道,“没保护好他……对不起……”
男人沉默的打量他,隔了很久,才幽幽呼出口气来,主动转开视线。
“作为一名警察,老是想着让别人保护怎么行。”他道,“他早就有这个觉悟了。”
殷晟只得点头,“是……”
司徒清了清嗓子,“今天姨妈她们不来?”
他以为是家族聚餐……
“今天就我们四个人。”男人漫不经心道,“你妈说了,难得一家人聚聚。”
一家人……
只是三个字,司徒松了口气,眉宇间的紧张立时放松下来。眼底都满出了笑意。而殷晟则是心底一紧,仿佛被人揪了一下,微微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