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锁眉，走到那件灰色的铁门前轻轻扣了三下。。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屋里响起：“午餐时间到了吗，森里希？送进来吧。”这个隐隐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的声音用的是德语，不过所幸哈利这几天跟着当地人学了几句，大概能听得懂。

“我是哈利·波特，前来拜见格林德沃先生。”哈利沉着地用英语说道。

屋里的那个人沉默了片刻，换了英语，“请进。”

哈利推开门。房间不大却充满了哥特式的精致魅惑。宽大奢华的床被帷幔遮住安放在墙角，两张双人沙发相对，隔着一张楠木茶几，两个巨大的书柜，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哥特式的花窗洒进正午耀眼的阳光，透过窗户还能看到美丽的湖泊。窗前有一张雅致的书桌，桌前坐着一个金发的男子，背对着哈利。

“久闻其名，格林德沃先生。”哈利挑眉，心下却困惑。这个房间的景象与他在伏地魔大脑中看到的完全不同，不是那个阴暗狭小犹如堡垒的牢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金发男子转过身，站了起来，那是一个俊美如油画般走出来的人，他看起来不过四十岁左右，虽然哈利知道这个人至少活了一个多世纪。他的样子与哈利记忆中那个神采飞扬的金发少年差不多，可是却仿佛历尽年华的洗濯，沉淀出了某种深邃。曾今那双碧蓝色的眼睛闪烁的是跳脱的得意，而现在，这双眼里仿佛承载了太多的东西，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这个人仿佛天生就有领导气质，让人不自觉的臣服。但是，似乎是常年的清心寡欲的生活，他的身上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淡然超脱的气质。这样的格林德沃出现在哈利面前，倒是让哈利心中吃惊不小。

“哈利·波特，魔法世界的救世主，该是鄙人对你久仰了。”格林德沃淡淡地说，“不过，我比较好奇的是你是怎么来到纽蒙迦德的？”

哈利轻松地笑了，面上完全看不出面对第一大魔王的紧张。“新天鹅堡的国王宝座很有趣。”

格林德沃了然一笑，“原来是这样。我很多年前在上面刻画下的一个小法阵，没想到竟然还能起作用。”

他话锋一转，“不管怎么说，我们算是有缘。这些年来还从来没有一个巫师发现它。请坐。”

他招呼哈利坐到沙发上，一个响指，一壶温热的红茶和两只金边瓷杯出现在茶几上。

“你是怎么穿过守卫来到塔顶的？”格林德沃一边斟上红茶，一边询问。

哈利笑了，掏出口袋中在来之前放好的隐形衣。

格林德沃怔住了。“啊，这是……伊格诺图斯·佩弗利尔的隐形衣？”

“波特家族代代相传。”哈利回答。

“是的是的，”格林德沃盯着隐形衣，“‘他’跟我提起过。可以借我看看吗？”

哈利没有问“他”是谁，将隐形衣递了过去。

格林德沃接过手，没有急着查看，而是对哈利扬扬眉，“你就这么放心让我拿在手里？”

哈利没有回答，端起杯托，啜饮了一口红茶。

格林德沃不再发问，开始研究手里德隐形衣。“啊，这是一件能让人真真正正、完完全全隐形的斗篷，永久有效，持续隐形，无论用什么咒语都不可破解……”他喃喃地说。

“您还是对死亡圣器不死心吗？”哈利轻轻开口。

格林德沃抚摸隐形衣的手顿住了。他抬起头，碧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哈利，“你怎么知道？”

一时间，气氛僵住了。

哈利笑了，似乎全然没把金发魔王的气势放在眼中，“我以为这是很多人的都知道的事情。毕竟死亡圣器的故事家喻户晓，那个符号也有不少人见过，听说这还曾是阁下门徒的符号。更何况，你不会以为我只是在宝座扶手上看见了一个还算有趣的记号，就上前察看吧？”

格林德沃突然笑了，僵硬的气氛也随之打破。

“这么说，哈利·波特，你是专程来见我的？”

“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哈利耸耸肩。

“有的时候，不必要的好奇心可能召来杀身之祸。”格林德沃似笑非笑。

哈利碧绿色的眼睛直视对面的人，“啊，我相信我对您还有点用处。”

金发魔王不置可否，“比如？”

“您听说过伏地魔吗？”哈利没有回答他，反而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当然。”

“您觉得他怎样？”

“浅薄，自卑，暴虐。缺乏领导才能。”格林德沃毫不留情地说道。

“精确。人们将您与他并称本世纪最著名的黑巫师，可在我看来，他可远远不及您一半。”哈利慢悠悠地开口。

“哦？你是在奉承我吗？”格林德沃为红茶添水，似乎并没有把哈利的话放在心上，不咸不淡地说。

“当然不是，至少在魔法研究上，你的智慧可是无人能及。伏地魔当年可不知道什么死亡圣器。”

格林德沃的手微微一顿，“很多人都不相信，认为那是一个传说。这么说来，哈利·波特相信它？”

“当然，而且三圣器中我有两个。”哈利抽出脖子上的挂坠，“回魂石。”

格林德沃再也无法淡定了，他的眼神冰冷的刺骨，“你究竟是谁？”

哈利笑着说：“我当然是哈利·波特。”

“我可不认为一个十一岁的小男孩会像你这样。”格林德沃冷漠地说。

哈利敛下笑容，面无表情，“在我二十七岁那年，我利用死亡圣器与死神做了一笔交易，回到了一岁的时候。”

格林德沃怔住了。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为什么？”

哈利嘴角扯开一个讽刺的弧度，放下茶杯，直起身，目光直直地看向格林德沃。

“您要知道，一战功成万骨枯啊……

为了打败伏地魔，我们牺牲了很多。你想知道都有谁吗？”

格林德沃觉得自己不想听到那个答案，他清了清嗓子，“不……还是……”

“我最敬爱的校长阿不思·珀西瓦尔·伍尔弗里克·布赖恩·邓布利多就是其中一个。”少年清冽的嗓音打断了他。

一阵沉默。

“哦，我还忘了，您也死了，死在伏地魔的死咒下。你生前还为了不让伏地魔破坏邓布利多教授坟墓而向他撒谎呢。”少年继续残忍地说下去。

“他……伏地魔……”格林德沃干涩地说，“为什么要去……”

“要去破坏坟墓？当然是为了得到教授的老魔杖了，要知道那根魔杖是跟着邓布利多教授一起下葬的。”哈利仿佛没看见格林德沃的狼狈，继续说道。

格林德沃没有说话。

一阵长久的沉默。

格林德沃没想到自己给阿不思的礼物竟会让他死后都不得安宁，早知这样，当初就不该那样草率地给他。

他机械地喝着杯子里的红茶，杯子里的热气氤氲，白色的水蒸气模糊了他的表情。

哈利看时机成熟，就又加了一把火。

“我真的很佩服校长呢，他几乎把他的一辈子都奉献在了正义这个事业上，甚至把他自己的生命也算计在了上面，这一切都只为了消灭伏地魔。他，真的让我敬佩。”

格林德沃轻轻叹息，“是啊，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为了大局，从来都不考虑自己的死活……”

“您还爱着他么？”哈利低声说道。

格林德沃放下茶杯，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风和日丽，神情有些悲戚，又带着某种程度的超然。

“我们之间，也许已经不能说是爱了……具体是什么，谁也说不清……”

“您就不想和他重新走到一起吗？”

格林德沃笑了，眼里却没有笑意，“你觉得我们还有可能再走到一起吗？自从我来到这里，他就从没有来看过我！从来没有！”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有些变调。

“那是因为他还没有完成正义的事业，伏地魔还在猖狂，邓布利多教授甚至没有一天的时间可以做自己。”哈利站起身，望着背对着他的金发魔王，“也许我的资历尚浅，但我毕竟死过一次，我明白，有些事情，是要主动抓住的，不然，也许再也没有机会了。因为死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降临到我们身边。

有些事我没有抓住，所以我爱的人们全都在那场战争中离开了。所以这正是我借助死亡圣器回来的原因，我要改变这一切。而阁下，您与邓布利多教授还有机会，至少你们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就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哈利走到门口，“我衷心地希望您能与邓布利多教授幸福。当然，这并不是为了阁下，我只是希望那个一直保护我、带给别人希望的人能够在有一天获得自己的幸福。”

他轻轻地打开门，“我后天再来。”

哈利希望格林德沃能在这两天的时间好好考虑一下。这个第一代魔王花了几十年的自我囚禁来赎罪。已经足够了。

盖勒特·格林德沃和邓布利多教授这两个人的错过已经延续了一个多世纪，也该到了停止的那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