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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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句话说得极轻,话一说完,觉得周遭一切声音慢慢淡去,自己的心似船下碧波一般,光影迷离,在天地之间悠悠荡荡,眼晴却定定看着孔u,一刻都不能移开。

孔u嘴角仍是挂着一抹浅笑,但那笑容却有些僵硬,蓝徽容的双眸就象磁石一般,将他的目光牢牢地吸住,再也挪动不开,但他的嘴唇却似被针线缝住了一般,心底的话到了喉间,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眼前这泛着红晕的面容透着勇敢炽热的光芒,如一首醉人的曲子,醉了唱歌者,也醉了倾听者,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子,这般静美如星辰,洒脱如长风,勇敢如飞鹰,她的身躯内似有无穷的魅力与力量,吸引着人不顾一切地向她飞翔,让人忍不住要去了解、疼惜和爱护那颗勇敢而又温柔的心,心甘情愿地为她挡住世间一切风雨。

舱外,两人默默地对望着,舱内,聂蕤略带疑惑的眼神不停扫过二人,笑闹声、行令声、船橹的‘唉矣’声、湖心隐隐传来的笙歌曼舞声,都似在九天云外般飘摇。

良久的沉默过后,蓝徽容面上红霞退去,嘴角涌上一抹浅嘲的微笑,缓缓退后两步,淡淡道:“三日之后,蓝容便会离开,郎将大人的救命之恩,蓝容没齿难忘,就此谢过。”说着垂下头来,手横腰间,盈盈行礼。

孔u有些慌乱,手未及伸出相扶,蓝徽容已转过身去,走至船头,傲然而立,湖风卷起她的裙裾,体态娇怯,却又让人不敢直视。

孔u仰头向天,深深呼吸,仿佛要自这夜风中找到以往的信心与勇气,要寻回那个洒脱自信的自己,蓝徽容所问之话给他带来的震撼依旧在他心中不停撞击轰鸣。

原来,她也了解自己的心,原来,她也愿意交出她的心。只是,真的可以吗?自己现在不知多想放下这一切,陪她去那苍山雾海一起遨游,去过那简单而又幸福的生活,可一年之后呢?接受了这颗美丽的心,但若不能陪她一生一世,岂不是徒令她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伤心难过?

可此刻,自己的沉默无言,只怕也在她的心头狠狠地划了一刀吧,不然,她的身躯怎会在微微的颤抖,她的头怎会这样昂扬?她的心,为何自己一想到她受伤的心,就会这般疼痛难言?那夜,自己心甘情愿选择了用生命去守护她,就是不愿看到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可为何此刻,却又是自己重重地伤了她的心呢?

舱内传来一阵轰笑声,他才悚然惊醒,万分沉重地提动脚步,走至蓝徽容身侧。船头并无栏杆,他长久低头注视着船下的湖水,艰难开口:“容儿,不是我不愿,是我不能。”

“为何不能?!”蓝徽容猛然转身盯着他,语气激动中带着些许伤心:“你为了救我受那么重的伤,可以说是不顾性命,难道,那些放不下的东西就比你的性命更珍贵吗?!”

“不。”孔u急急否认,可接下来的话他却无法说出,只能在心里默默的想,默默地铭刻,容儿,我放不下的,不是别的,而是你,是眼前这个敢爱敢恨、热烈至令人眩目的你。

蓝徽容直望入他的心里,忽然有一种豁出去的冲动,她一字一句道:“我要你明白的告诉我,既非不愿,为何不能?!”

孔u听她言中有着前所未有的决然,偏又是深情无限,心头热血激涌,激动道:“容儿,我------”

“阿u哥,容姐姐。”聂蕤笑容灿若春花,盈盈步了过来。

孔u话语顿住,僵硬着转身望向湖心,蓝徽容暗叹一声,神色渐转平静,看向聂蕤。

聂蕤体态轻盈,笑靥如花,红唇娇艳欲滴,腮旁酒窝似盛满了甜蜜,蓝徽容纵是心事满怀,也不由感叹上天如此珍爱于她,赐她这般倾国倾城之色。

聂蕤娇柔笑道:“容姐姐,蕤儿输了酒令,必须和这舫上各位一一对饮一杯,不知容姐姐可愿赏蕤儿一个面子?”

蓝徽容见她言语谦和亲近,笑意可人,只得伸手取过她手中酒盏,正待仰头一饮而尽,船身忽然一阵剧烈的摇晃,聂蕤站立不稳,直扑向蓝徽容的胸前,蓝徽容猝不及防,左手还握着酒杯,只得伸出右手将她扶住,却觉她撞来之力极为迅猛,心中隐隐一动,不及卸掉这股力道,船身又是一阵摇晃,蓝徽容只得向后退了两步,却忘记身处船头,一个踏空,掉落下去。

聂蕤稳住身形,一声惊呼:“唉呀,容姐姐掉水里了!”

孔u本是侧身望向另一边,船身摇晃之时正运力稳住身形,听得聂蕤呼叫,心中一惊,便欲跳下船头,聂蕤伸手急将他拉住:“阿u哥,你身上有伤,不能下水。”说着回转头大声娇呼:“快来人,容姐姐掉水里了!”

她正呼叫间,孔u却忽然省起并未听到有水花溅起的声音,蹲下身去,探头看向船下,只见蓝徽容正双手扳住船侧横木,身子悬挂在船外,望着他眨了一下眼睛,微微而笑,孔u心中渐渐明白,面上渐涌笑意,柔声道:“别调皮了,快上来,吊久了手会酸的。”说着伸出手来。

蓝徽容听他这话中怜惜、疼爱、宠溺之意甚浓,心尖隐有一股蜜意涌上,这一瞬间,先前孔u沉默给她带来的伤痛慢慢消失,她似乎看到了孔u的心,他的心定也如自己的心,只是,他有什么苦衷吧。她望向孔u柔和的笑容,终将右手递入孔u手中,两人相视一笑,先前的激烈与不快似消失不见。

正在这时,一人由孔u身边如鱼跃龙门,快似疾风,‘扑嗵’一声跳入湖中。

慕世琮与四公子在舱内猜拳行令,正有了几分醉意,船身剧烈摇晃之时,手中之酒洒在身上,不免有些不悦,正待开口说话,忽然听到船头传来聂蕤的呼叫之声:“快来人,容姐姐掉水里了!”

他脑中轰的一声,将手中酒杯一扔,猛然跳将起来,直冲向船头,纵身跃入湖中。

湖水寒冷,他心头却如有一团烈火炙烤,这一刻,他甚至都不能正常思考,就想不到容儿身具上乘武功,内力深厚,纵是落水,也必然无恙。他只是茫然在水中寻找数圈,不见那时刻萦绕于心的身影,心中焦虑万分,钻出水面,放声大呼:“容儿,容儿!”

四周一片迷蒙,黑夜与灯光交汇的迷蒙,他眼光扫过湖面,呼叫的声音隐隐带上了一缕悲伤:“容儿,容儿!”

清澈的声音从船头上方传来,蓝徽容略带讶异俯视着水中的慕世琮:“侯爷,我在这里。”

船头,孔u若有所思,聂蕤俏脸惨白,崔放张嘴结舌,四公子面露讶色,齐齐呆望着水中一脸焦虑之色的慕世琮。

慕世琮愣得片刻,猛然一声大叫,钻入水中,半天才重新浮了上来,伸手抓住崔放递过来的竹篙,飞身上船,带起一大串银白色的水花,也带上一股冷冽至极的寒风。

他面上如数九寒天,全身的水滴也如结成了冰棱,眼中却似要喷出火来,他大步逼近蓝徽容,咬牙切齿道:“很好玩是吧?!有种你就真的跳下去啊!”

蓝徽容见他凌厉逼人,退后两步,却只是平静地凝望着他,也不说话,慕世琮将欲上前说话的孔u一把推开,胸膛剧烈起伏,似有冲天怒火,偏在蓝徽容宁静目光的注视下,悉数憋回体内,终冷哼一声,将身上外袍迅速除下,狠狠摔落在地,冲回舱内。

慕世琮怒气冲冲坐于内舱之中,随从们赶紧递上干净衣物,他不发一言,感觉全身都在剧烈颤栗,只是究竟是为被戏弄的愤怒还是为刚才那一瞬间隐隐察觉到的真心,他也说不清楚。

四公子挤眉弄眼的步入内舱,贺知秋贼笑嘻嘻,凑近慕世琮:“侯爷,怎么了?!你竟喜欢上这蓝霞仙子不成?”

另一人嘻笑着接口:“就是,侯爷可从未这般紧张过一个女子的。”

慕世琮‘腾’地站了起来,将四人用力推出内舱,怒道:“胡说八道!你们若敢造谣生事,毁人家清誉,休怪我翻脸无情!”

他‘纭匾簧厣喜彰牛淳鹾孟笕砥π咕。侨蛔谝沃校趺纯赡埽孔约涸趺纯赡芑嵯不渡纤柯勖烂玻患稗u踔粱共蝗缯馓吨莩侵械哪承┦兰倚悖坌郧椋挠泄Ы魑氯幔牒酚旅偷故遣徊睿矍缀瘢庞胱约合嗍度鲈露眩指磁聿挪还潭潭刺欤约涸趺纯赡芑嵯不渡纤看鋈テ癫皇腔崛萌煜碌娜诵盗舜笱溃浚

可为何?自己竟会时时刻刻想见到她?为何看到她与孔u那般亲密会莫名的不舒服?为何听到她落水会这般焦虑这般冲动?究竟是为什么呢?

自出生以来,他从未象此刻这般心乱,从来,他都是那个眼高于顶,以文才武功傲视东朝,除却蕤儿,不愿多看其他女人一眼的小侯爷,何曾这般怕一个年轻女子宁静的眼神,这般时时记挂着她,时时想见到她微笑的面容,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舱外再度传来一阵惊呼,舱门被震天拍响,崔放急呼:“侯爷,不好了,容姐姐真的跳下去了!”

慕世琮‘啊’的跳了起来,拉开舱门,冲到船头,眼见前方水中蓝徽容正沉沉浮浮,不及思考,腾身而起,再度跳落湖中。

冰凉的湖水中,慕世琮奋力游到蓝徽容身边,正待一吐胸中怒火,蓝徽容喜道:“侯爷,快来帮忙。”

他凝目细看,这才发现蓝徽容身边还有一年轻女子,似是因溺水而昏迷,被她拖住右臂往画舫游回,他忙游近,拖住那年轻女子左臂,两人齐齐游回画舫旁,早有随从跳落水中,接过那溺水女子,又将二人拉上船来。

上得船来,蓝徽容抱过那溺水女子,将她平放于船板上,不停挤压她的胸口,那女子却面色惨白,毫无反应。众人这才看清这落水女子歌妓装扮,显是从刚才擦舟而过的那艘风月画舫上跌落水中的。

蓝徽容正焦虑间,孔u步将过来,两人配合,一人压其前胸,一人拍其后背,齐齐运力,数下之后,那女子‘哇’的一声吐出数口浑水,□□一声,四肢微微颤动。

蓝徽容放下心头大石,吁出一口长气,这时方觉湿衣沾身,有些凉意。孔u忙握住她的右手,输过一股真气,轻声道:“快运气,别冻坏了。”

蓝徽容朝他微微一笑,坐于船板之上,运气驱散身上寒意。慕世琮披上随从递过来的披风,静静地凝望着蓝徽容,目中怒火不再,渐渐涌上的是无尽的温柔。

聂蕤见孔u和慕世琮面上神色,心中一酸,低声道:“这等烟花女子,救她上来,脏了侯爷的手!”

听她此言,蓝徽容想起远在容州的月姨,心中一痛,猛然睁开双眼,站起身来,冷冽的目光望向聂蕤:“聂小姐,烟花女子也是人,青楼里也有许多世家小姐,因家道败落,或父兄获罪,而被迫沦落风尘,还望聂小姐莫忘记了这一点。”

聂蕤被她这话呛得花容失色,欲待反驳,却被她清冷目光望来,张嘴结舌,呐呐无言。

这时,蓝徽容立于船板中央,湿衣粘在身上,曲线毕露,玲珑有致,眼见那四位世家公子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慕世琮心头火起,解下肩上披风,猛然罩上蓝徽容身躯,蓝徽容眼前突黑,未及反应,已被慕世琮拦腰抱入内舱之中。

蓝徽容也不挣扎,待慕世琮将她放落于软榻之上,方轻轻掀开披风,拢在胸前,望向慕世琮,正待说话,却见他面上尽是温柔神色,定定地望着自己,眼中的光芒让人心惊,蓝徽容心中似有所悟,也不慌乱,淡定地回望着他。

慕世琮被她淡定的目光看得有些难受,沉默片刻,转身走向舱门,静静走了出去。

经此一扰,自也无法再继续泛舟,画舫靠岸,随从们速将马车调至岸边,蓝徽容拥着披风,也不再看向众人,离船上岸,坐入马车之中。

孔u跟着登上马车,细看她的神色,微笑道:“今日你这蓝霞仙子可再度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怎么还这么闷闷不乐?”

蓝徽容将头靠上椅背,半晌后轻声道:“孔u,我很累。”

孔u听她直呼自己的名字,心头一跳,两人自相识以来,她从未这般唤过自己,总是以军职相称,此时却这般唤着自己的名字,有几分依恋,几分软弱,还有几分伤楚,他见她面上疲倦之意甚浓,心涌怜惜,坐于她身侧,将她的头轻轻扳过放于自己右肩,柔声道:“累就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就好了。”

蓝徽容轻嗯一声,闭上双眼,片刻后低低道:“孔u,三日之后给我答复吧。”孔u低头无语,默默握住她的左手,真气输入她的体内,替她驱散湿衣带来的凉气。

这时,聂蕤面无表情登上马车,见二人这般情形,也不出声,默默坐于对面,紧咬下唇,将头扭向一边。

慕世琮待随从们牵过马来,本欲纵身上马,却不放心车内的蓝徽容,掀开车帘,望向车内,双足便如被定住了一般,再也提不动脚步,孔u与他长久地对望,谁也没有说话,直至崔放在旁轻呼‘侯爷’,慕世琮方猛然将车帘放下,跃身上马,清喝一声,当先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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