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里了,都一个多月了也没有封信回来。”析秋嗔瞪了阮静柳一眼,脸上虽是挂着愠怒,但心里却是松了口气,一直提着心担心她,现在见她人完好无损的在这里站着,总算是放了心。
“阮姨母好。”敏哥儿稚嫩的声音甜甜的跟着析秋喊了句,阮静柳轻盈的走过来,恬淡的笑容看着敏哥儿:“敏哥儿乖,一个月不见似乎又长高了许多。”
敏哥儿红着脸:“我都有弟弟了,自是会长高,我要快点长大带着弟弟玩儿。”
“那你要快点长大哦。”阮静柳笑眯眯的样子,显得心情很好,她看向析秋挑了挑眉:“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说完也不管析秋的反应,抬手去接穿着小肚兜躺在析秋臂弯里的炙哥儿:“可沉了不少。”
炙哥儿刚吃了奶小眼睛四处乱转着,也不认生由她抱着,小嘴吧嗒吧嗒啜着,像是回味一样,很闲适。
阮静柳看着笑了起来,用手指轻点了他鼻尖:“小东西,这么享受呢。”说着看向析秋逗趣道:“跟大爷似得。”
析秋挑了挑眉,倒觉得阮静柳形容的很贴切,炙哥儿可不就是大爷似得。
敏哥儿却是摆着手,纠正阮静柳的话:“阮姨母您说错了,炙哥儿是弟弟,不是大爷!”
阮静柳抿唇轻笑,析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对阮静柳道:“外面热,进去说吧。”阮静柳点了点头,要抱着炙哥儿回去,仿佛是感受到一天的散步要结束了一样,他顿时小脸一憋撑着劲儿……一开嗓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阮静柳有些无措的看向析秋,析秋见了抱了过来:“还没走够呢。”说着招手喊来守在一边的周氏:“你带着他在外头走走吧,小心点儿蚊子。”
周氏点头应是,敏哥儿目光转了转,拉了拉析秋的衣摆:“母亲,我陪着弟弟去散步吧。”
“那你小心跟在奶娘后头,慢慢走,这会儿外头还有点热,也别待太久好不好。”析秋蹲下来在敏哥儿面前,摸了摸他额头到没有出汗遂放了心:“让冬灵和二铨她们跟着。”
敏哥儿点头不迭,跟着周氏身后进了穿堂,打算去花园里散步。
析秋则和阮静柳进了房里,房里摆着冰块镇着比外面凉快一些,她在玫瑰床上坐了下来,接了春柳奉来的茶喝了一口,转头看向析秋:“手拿来,我搭了脉瞧瞧。”
“不敢劳驾您。”析秋抿唇显得有些不乐意,阮静柳则强行将她手拖过来,掐指搭脉边道:“知道你心里头不高兴,我这不是回来了嘛。”说完点了点头,道:“体虚胃寒,你这月子坐的可不算好。”
析秋也知道,前面一些日子整日里想着奶水,后来来了奶水又舍不得让炙哥儿随奶娘睡,日日带在身边,半夜醒来几次喂奶,有时候炙哥儿哭着要抱,她就和周氏两个人坐在床边和他磨,好在炙哥儿哭的时间不长,没个三五天的功夫,总算将他非在人手臂上睡觉的习惯纠正过来。
其实家里头人多,他有这样的习惯也无所谓,大家轮流抱着去便是,只是她却觉得孩子虽小可也不能宠,便是如敏哥儿这般,也不是讲了道理他就能懂,三两岁的孩子,最好的教育便是给他养成一些好习惯,这些好的习惯一旦养成,将来他成年之后也会得益匪浅。
“我开几副药给你,以后每日都要记得喝,养个两三年应该能恢复过来。”阮静柳拧了眉头:“你就是不听我的,孩子的事不是有下人做,你何必亲力亲为。”
析秋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你的意思,可总是不放心。”说着一顿话锋一转:“你别把话题扯到我这边来,你没什么话要和我说的吗?”
阮静柳抿唇轻笑,摇了摇头无奈的招供一样:“我去了一趟江南,还去了一趟卫辉……那边许多灾民需要救治,我日日忙的不得空,便是想写信,也没有时间。”
析秋听着满脸的吃惊:“你去卫辉了?”阮静柳点了点头,析秋紧紧拧了眉头:“那你为何提也未提,我在家里都担心死了,还托了四爷四处去打听呢。”
“原来是你们。”阮静柳笑着道:“我怎么说一路上总能听到有人在打听我的事,我还以为……”析秋见她欲言又止,便接了话道:“还以为什么?以为是通州那边来人打听你是不是?”
“你知道了?阮夫人和你说的?”阮静柳目光一顿。
析秋听着就摇了摇头:“不是阮夫人。”阮静柳愣了一愣,析秋便解释道:“是周夫人。”
“原来是她!”阮静柳不以为然点了点头,析秋却是拧了眉头将周夫人的话和阮静柳说了一遍:“……说了话也有七八天的功夫了,也不知情况到底如何,你还是回去瞧瞧吧。”
阮静柳却是放了茶盅,面上淡淡的回道:“不用回去了。”她看向析秋语气冷冷的:“他昨天已经去世了!”
析秋闻言便怔了一怔,满脸疑惑的看向阮静柳,不明白提到阮七老爷她却是这样的态度:“静柳姐……”不确定的样子。
阮静柳却是满脸不在乎的道:“你不用担心。”她声音轻快看不出半点的伤心,但眼底却依旧流露出些许的失落:“我与他自小便没有感情,他将我也不过当成他能回侯府的工具,我让他失望了,他便将我赶了出来,早在我出嫁那日,我们就已经不再是父女了。”析秋想说,阮七老爷定还是想念着你的,否则他怎么会让周夫人来找你呢。
阮静柳仿佛看出她在想什么:“你想说他让人找我,说想临死前见我一次,就说明他对我还有父女之情对不对?我不该如此绝情!?”
析秋如实的点了点头。
“呵呵,连你都这样想,看来大家都是这样想的才是。”说着轻笑了一声,析秋看着她表情有些奇怪,便担忧的喊道:“静柳姐……你……”
阮静柳摆摆手:“我没事,你放心。”她起身站了起来,在房里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析秋道:“其实,没有人知道,他想让我回去的原因,只是因为我是医名远播的张神医传人,在这个世上他的病,只有我一个人能治好她的病!”
“啊?”析秋说不出的震惊,没有想到他们父女间的已经成了这样的局面:“怎么会这样?”所以她才避开出去,等阮七老爷去世后,她才回的京城?
阮静柳挑了挑眉头,恬淡一笑无所谓的道:“不过他一直不知道,便是我回去他也不能起死回生……”
原来是这样,所以她才躲出去,若他们父女的感情真的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家里头所有人都认为她的能力能救治阮七老爷,可若是她回去,最后却无能为力,别人可能非但不相信她真的无法救治,还有可能会去怪她没有全力去治……
反而白白担上不孝之名。
“你别担心了,我和他的事已经结束了,我早也不是阮家的人,所以他死也好活也好都与我无关。”阮静柳端了茶盅喝了口茶又道:“说起来周夫人为人不错,当初四小姐和博涵的婚事我也很看好,男才女貌,到是没有想到,最后成了这样的局面。”说完,露出可惜的样子来。
析秋的情绪还留在她的事情没有出来,拧眉想了片刻,她看向阮静柳:“春雁说,你上次回通州后也并没有去张家,你……是不是和张家也不来往了?”
她当初不回通州而是在京城定居时她便有些疑惑。
“这些事说来话长。”阮静柳不是很愿意提起的样子:“我没和你说,是怕你多想,索性就不提了,反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就别胡思乱想了,没有他们我过的比以前还要好!”
析秋知道她是真的不在乎,否则也不会这么年一直在外面行医不回去,而这么久了来,除了周夫人外,她也没有听说过阮,张两家谁来找过她。
“那好吧。”析秋也不想多问,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过往,比如她自己不也是有着不能说的过去,想了想她道:“通州那边的药苗是不是可以收一部分了?”
阮静柳点了点头,道:“算算时间,有一些是可以收上来了。”一顿又道:“改日让天益跑一趟瞧瞧。”
析秋点了头,阮静柳便站了起来:“我先回医馆看看去!”析秋送她出门:“你不走了吧?”
阮静柳停了脚步,笑着回道:“放心,我便是出去,也会和你说的。”说完便笑着朝外院而去,析秋站在院子门口目送她离开,才转头朝小花园里去找炙哥儿和敏哥儿,春柳跟在后头小声道:“刚刚大奶奶身边的秋红来了,说是大奶奶让她来告诉您一声,大爷明天就启程了。”
析秋拧了眉头,前些日子佟慎之在家里头办了辞别宴,这些日子也不知是大家知道大老爷要升迁的事还是因为别的,总之佟府里日日高朋满座的,反而将佟慎之的行程耽误到今天。
“你明天一早去给大舅爷送二百两银子的仪程,再将我前头做的那件套衣裳和鞋袜带过去。”好在保定并不远,来去也不麻烦:“可还说了别的什么事?”
春柳点头应是,又道:“……还有件事。”她说着顿了顿又道:“房妈妈……死了。”
析秋一愣,大太太死后房妈妈一直在旁边守灵,后来停灵在普济寺时,她也一直待在普济寺里没有回来,佟慎之要回保定丁忧,便定了带房妈妈一起回去,到时候就不用再回来了,直接留在保定养老,大老爷原是对她颇有不满,府里头各处的婆子丫头也积怨已深,房妈妈若是留在府里头没有大太太的照拂必定要吃不少的苦头,大老爷也算厚待她又经佟析砚求了,便答应让房妈妈去保定,这会儿怎么好好的又死了?
“可说了什么时候去的?”析秋听了脚步,和春柳站在一棵芭蕉树下说话。
春柳还记得当初房妈妈在府里头叱咤风云时的样子,现在想想恍如隔世:“昨天在大太太房里头的横梁上,一根白绫吊死了……”春柳说完,目光垂了下去有些黯然:“今天早上才发现的,房里门窗都关着的,闷了一天一夜,听说都有异味了。”
析秋紧紧蹙了眉头,却觉得房妈妈死的有些奇怪,她若是真的可以去保定,其实对于她来说是好事,她怎么临走前反而寻死了呢?不过从这一点上来看,房妈妈对佟府还是积了许多怨气,否则,那么多的死法,为什么独独选了自缢,还在府里头吊死了,只怕是故意留晦气呢吧?
“大老爷怎么说?”想必应该生了怒才是。
果然春柳点了头道:“说是发了一通的怒,要让人将房妈妈尸首扔去东山去,还是四小姐拦了下来,好求了一阵才答应给她置一口薄棺。”
析秋没有再说话,点了头道:“你明天亲自回去一趟吧,也顺道去看看四姐姐。”她们对于房妈妈没有感情,但是佟析砚却是不同,她自小房妈妈便是最疼她的。
春柳应是,和析秋两人又朝花园里头走,还没看到敏哥儿和周氏几人的身影,就听到敏哥儿奶声奶气的说话声:“你不能一直站在这里,母亲说会有蚊子的。”
“奴婢知道,那敏爷说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行不行?”周氏的声音,带着一丝讨好。
虽然析秋对敏哥儿很好,可是等炙哥儿出世后,府里人还是暗暗观望了许久,毕竟嫡母就是嫡母,庶子哪里能和嫡子能比,许多人心里头便存了怀疑。或许等炙爷出世,敏爷大少爷独尊的生活也结束了,夫人或许不会置之不理,但定不会和以前一样照顾他了。
让大家没有想到的是,炙爷出生后,夫人不但没有冷落敏爷,反而对他比以前还要细心,常常母子三人一起在院子里散步,她也能很耐心的坐在院子里,听着敏爷吹一首首曲子,算不上好听有时候甚至有些难听,可夫人总能笑盈盈的听着他吹完,母子两人还会拿着曲谱讨论半天。
每当这个时候,大家看在眼里便记在心里,便知道,在这个府里,两个小爷都要同等对待,没有厚此薄彼谁更尊贵一说。
“那我们去看山茶吧,这会儿山茶开的正好,又香的很。”敏哥儿说完周氏就有些犹豫的道:“那边会不会有许多的蚊子?”
析秋眉梢挑了挑,站在远处听着这边说话,敏哥儿顿了顿露出不确定的样子,道:“要不……还是算了吧,你说的对,蚊子多了会咬着炙哥儿的。”仿佛在思考到底去哪里玩:“清河边也不能去。”他现在终于知道,母亲为什么每次只在院子里走动了。
大家没了声音,敏哥儿却满脸的犹豫不决,析秋就瞧见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底露出异样之色。
“在做什么?”析秋笑着走过去,敏哥儿见她出现立刻跑了过来,有些为难的道:“弟弟不愿回去,我想带他去后院看山茶,可是林子里定有许多的蚊子,所以……”难以决定的样子,析秋听着便笑着牵了他的手,道:“那就听你的去看山茶好了,不过我们只待一会儿,你觉得可好?”
敏哥儿听着笑了起来,点头道:“好!”析秋笑看向众人,对冬灵吩咐道:“回去取几把扇子来。”
冬灵应是,析秋便走过去将炙哥儿接过来抱在手里,低头和敏哥儿说话:“为什么想去看山茶?”敏哥儿想了想回道:“他们说母亲最喜欢山茶,这会儿山茶开的最旺,我也想让炙哥儿去看看。”
析秋笑了起来,和敏哥儿并肩走着,轻声细语的道:“那你喜欢什么花?”敏哥儿顿了顿回道:“我也喜欢山茶。”说的很肯定。
析秋挪出一只手出来,单手抱着炙哥儿,一手牵着敏哥儿,三个人走在前头,析秋轻声道:“那改天我们在院子里也种几棵好不好,一出门就能瞧见……”
“好,那让我和二铨去办吧。”他回道:“我知道怎么移栽……就是将它们连根挖出来,然后在种在院子里头……”
“好啊。”析秋笑盈盈的道:“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哦。”
敏哥儿点头不迭,一脸认真。
两个人由婆子丫头簇拥着,走到后院种着山茶的山坡前面,析秋停了脚步有人端了杌子放在她后头,她坐下来对炙哥儿道:“好不好看?哥哥带你来看的哦。”
敏哥儿面颊微红,正好冬灵取了蒲扇过来,在旁边给三个人打着扇子,敏哥儿盯着炙哥儿的小脸,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炙哥儿出汗了。”说着,将冬灵手里的扇子拿来,站在炙哥儿面前一本正经的给炙哥儿打扇子:“这样就不会热了,也不会有蚊子咬了。”
析秋笑眯眯的看着他:“快歇会儿,久了胳膊会酸。”敏哥儿摇着脑袋,又凑到昏昏欲睡的炙哥儿旁边,压着声音轻轻的道:“母亲,炙哥儿是不是要睡觉了?”
“那是因为哥哥扇子打的太好了。”析秋摸着敏哥儿的头:“他舒服着呢。”
敏哥儿抿唇轻笑起来。
萧四郎远远走过来,就瞧见母子三人坐在夕阳下的场景,析秋和敏哥儿挨着头靠在一起轻声说着话,炙哥儿大刺刺的躺在析秋的胳膊上,光线微暗远处茶花盛开如火,空气中香气四溢散开……他忍不住勾起唇角放慢了步子走了过去。
周氏几人见到萧四郎正要行礼,却见他摆着手示意众人不要出声……
“四爷!”析秋听到身后的脚步回头朝萧四郎看去:“今天回来的这么早。”
萧四郎在她身侧停了脚步,敏哥儿顿时站直了身子板正的行礼道:“父亲。”萧四郎看了眼他手中的扇子,点了点头:“从那边回来了?路上来回热不热?”
“不热。”敏哥儿摇着头:“不过宋先生今天让我练字来着,他说要给鑫哥儿讲一节新的课程……让我一个人看书练字。”
鑫哥儿渐渐大了,世子的教育便要跟上来,所以宋先生难免将更多些的精力放在鑫哥儿身上。
析秋拧了拧了眉头,和萧四郎对视了一眼,她站了起来将炙哥儿交给周氏:“抱回去吧。”周氏应是。
析秋便牵着敏哥儿的手,对萧四郎道:“回去吃饭吧,敏哥儿是不是还有功课要做?”
敏哥儿点了点头,依依不舍的看了眼山茶,析秋见他如此便笑着轻声道:“记得明天回来移栽的事儿哦。”敏哥儿立刻点头,萧四郎见他们说话声小,便问道:“说什么?”
析秋和敏哥儿对视一眼,仿佛彼此拥有了一个别人不能知道的秘密一样,双双摇头道:“不能说。”
萧四郎目光一顿,眼中也露出一丝笑意来。
晚上,一家三口在次间里用了饭,析秋让春柳送敏哥儿回去睡觉:“让天诚再送些冰过去。”又对敏哥儿的奶娘道:“这两天晚上虽热,可还得用毯子搭了身子,免得夜里受了凉。”
奶娘应是,析秋送敏哥儿到门口,见他去了后院才转头回了次间,见萧四郎坐在玫瑰床边喝着茶,便问道:“四爷前段时间说东昌伯家里头的有位先生辞官,现在可有消息了?”
萧四郎放了手里的茶盅,回道:“写信去了,这两日应有答复回来,此人姓季,我见过一次觉得还不错。”析秋听着点了点头,在萧四郎身侧坐了下来,问道:“那可有把握,不是说他想回乡读书,来年参加科举的吗,若是他不同意,那四爷可还有别的人选?”
总不能因为先生,而耽误了敏哥儿的学业。
“还有位姓张。”说着看了析秋一眼:“是蒋大人介绍的,原是在潜山书院任教,说是身体有些不好……”潜山书院不比私塾,私塾一个孩子每天教了东西便能歇着,书院里头课业自是要繁重许多。
析秋拧了拧眉头:“身体不好?”有些犹豫的样子。
是不是蒋士林介绍的倒是无所谓,不过既然对方身体不好,那会不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对敏哥儿影响也不好。
萧四郎点了头,道:“所以我没有应下来,先等季先生答复,我也答应先教一年,明年若是他还想科考,我便为将他举荐给刘大学士……就看他的意思,若是不行再托了人去寻一寻。”算是抛了诱饵。
析秋听着点头应是,也觉得找先生是急不来的事情,先生很多可真的教的好却不多,毕竟个人见解不同,她觉得宋先生教的不错,可宋先生这样的人也只适合他们这样的人家,孩子并不会以考取功名为目标,轻松学些知识增长见识罢了,让宋先生寓教于乐反而益处多些,若是换了旁的人,未免有耽误学业之嫌。
“有件事。”萧四郎说着欲言又止,仿佛怕析秋介意,析秋挑了眉头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萧四郎便顿了顿,道:“是蒋大人。”一顿又道:“定了下个月的日子娶继室。”
析秋闻言一愣,蒋士林竟然要娶妻了,若是佟析砚知道了又不知道会不会胡思乱想,顿了顿她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大周的男子很少有鳏夫,蒋士林虽纳了梅小姐为妾室,可在众人眼中他还是鳏夫,虽说蒋老夫人在京城中口碑并不好,但并不妨碍蒋士林娶亲,毕竟蒋士林很受圣上器重,前途不可限量。
“娶得是谁家的女儿?”析秋顿了顿问道。
萧四郎想了想回道:“……说是怀宁侯一位庶出的三房嫡女。”一顿又道:“其父捐了四品的佥都御史,领了闲差,如今守着祖业过日子。”抛去怀宁侯的光环,算是一般人家。
他这样解释自有他的道理,娶继室或是续弦不同于发妻,门槛高挑的细致要求门当户对,继室或是续弦只要家庭背景过的去便就可以,但怀宁侯不管是不是没落了,总归是有爵位在身,即便是庶出的三房那也是功勋之家,虽说这样的人家女儿不好嫁,可大多也是瞧不上如蒋士林这样的没有背景的官员,这样的人一旦致仕子孙可是毫无半点荫恩的,所以说人们常说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说的是一种态度更是对彼此地位和门户的提点。
怀宁侯旁枝的嫡女,嫁给五品官为继室。
看来,蒋老夫人只怕要得瑟的满京城都要知道了,这位马小姐可是比佟析砚身份高的多。
析秋挑了挑眉,轻笑道:“那可要恭喜蒋大人了。”这么快选了这样的好人家。
萧四郎没有做出评论,而将她搂在怀里,轻声问道:“你要不要回去看看四姨?”析秋忍不住还是叹了口气,靠在萧四郎胸口闷声道:“……也不知道四姐姐知道,会怎么想。”
第二日佟府里,佟析砚和江氏送走佟慎之,两人依依不舍的进了门,江氏回头对佟析砚道:“房妈妈的事你不用操心,我吩咐了钱妈妈亲自去办,你就放心吧,地儿也选好了,也不算亏待了她。”
佟析砚点了点头,脸色依旧不大好看,朝江氏低声道:“我知道了,大嫂,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江氏小心看了她一样,有些不放心的道:“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唤大夫来?”
“不用。”佟析砚摆着手:“我就是有些累,回去歇会儿就好了。”说着也不再看江氏,就回了西跨院。
回到房里,她什么也不管便关了房门,一个人坐在床边,眼泪便流了下来,想到昨晚心竹和她说的话:“……外头都传遍了,就您不知道,说是下个月的日子,这两日长街上天虹绣庄里可是挂了大红的喜布呢……”
天虹绣庄就是佟析言和蒋大嫂子开的绣庄,佟析砚明白,蒋家如此高调的为蒋士林娶妻,就是为了给她难堪,让世人都看看,蒋士林和离了她却娶了一位侯府的嫡女回去,这得是多大的荣耀。
她确实很难堪,却是为了当初不顾一切追随蒋士林的事而难堪,那时候她是怎么了,怎么就认不清他根本就是个喜新厌旧恩薄如纸的男人……可是现在再想这些也没有用了。
她长长叹了口气,抹了眼泪靠在绣着大红并蒂莲的迎枕上,面白如纸,与身后的并蒂莲反差极大,却也成了极大的讽刺。
她捂住脸,眼泪从指缝中溢出来,只觉得心中旧时的伤口,正被人一层层的撕开,化了脓麻木的心上再次鲜血淋淋。
门外,代菊焦急的拍着门扉,生怕她做出傻事来,当初四小姐也不是没有做过傻事,她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
过了许久,佟析砚才打开门,眼睛虽是红的,但面色却是极其的坚定:“去告诉来总管,同轩堂的那批单子我们接。”代菊闻言一怔,小姐店里的事她并不知道,但看小姐这个样子仿佛下定了决定,又像是振作了精神一样,她格外的高兴:“奴婢这就去告诉来总管。”
佟析砚在正厅坐下,不一会儿来总管匆匆来了,佟析砚绣庄的事并非他在打理,但许多还是要经过他手才能定夺,他进了门确认似得问道:“小姐,那批货数量之多,我们只怕在时间上来不及啊。”
“来不及就再招些绣娘回来。”她眯了眼睛道:“不管怎么说,这笔单子我们必须接!”
来总管欲言又止,可见佟析砚仿佛下定了决心一样,想了想勉强点了头道:“那小人即刻就贴了告示,再多招些绣娘回来。”同轩堂的单子几家都在抢,他知道佟析砚为什么非接不可的原因,因为三姑奶奶的那间绣庄,听说也报了价,大有志在必得之势。
来总管不再说话,退了出去。
到了七月,果然蒋家风风光光的将马小姐娶了回去,听说蒋老夫人高兴的不得了,第二天早上认亲时,只拉着马小姐看了小半个时辰,婆媳两人相处极其融洽,蒋士林看着嘴中苦涩不已,什么也没有说,歇了两天便去衙门报道了。
析秋听到时只是笑笑,和阮静柳说起最近京城中闹的沸沸扬扬的同轩堂的订单:“怎么会一次性要那么多的衣裳,还都是一色一款的,做工又要求那么高……”说着一顿又道:“不是说做药材的,怎么又涉足刺绣了?”
“哼!”阮静柳面露不屑:“盘了醉仙楼,说是年底要开一间京城最大的青楼。”醉仙楼查封了,楼当然空出来了,不过因为地段极好许多商家虎视眈眈,没有想到却落到同轩堂手里去了。
析秋感叹不已,他们生意面真是广。
“还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阮静柳轻悠悠的道:“你那四姐和三姐,可都是这次的竞价人,像是报价最低的两家,正胶着不下呢。”
“四姐?”析秋听着一愣:“她也在拼价格?”阮静柳点头应是。
析秋似乎明白了佟析砚在想什么,只怕也是堵着一口气,天虹绣庄是佟析言和蒋大嫂子一起做的,她若是将单子抢过来,也算是出了一口气。
晚上她将这件事和萧四郎说了,萧四郎并不觉得惊讶:“听说了,今儿圣上还问起同轩堂的事,问我可认识东家,我说只听闻,并不相识。”析秋端了茶给萧四郎问道:“怎么圣上也关注这件事?可是背后有什么隐情?”
萧四郎摇了摇头,回道:“现在还看不出。”意思说,还在观察期间,说着一顿提到季先生:“季先生这两日就会到,你派人将外院收拾一下吧。”
“知道了。”析秋听着笑了起来,上个月季先生就回了信答应了来府里给敏哥儿坐馆,但来的时间却定在了十月,没有想到现在就启程要来了,她想了想又道:“那我按宋先生的束脩给他,再额外给他配两个小厮,四爷觉得可行?”
萧四郎没有意见,点了头道:“这些事你看着办吧。”析秋点了头,高兴的让人将敏哥儿喊来:“季先生这两天就要到了,明天你去和宋先生打声招呼,往后几天就不要去了。”
“季先生?”敏哥儿有些不舍得宋先生:“那我以后还能再去看望宋先生吗?”
析秋闻言点了点头,道:“当然可以了。”说着一顿又道:“不过,等季先生来了,你也要像尊敬宋先生那样尊敬他知道吗。”
敏哥儿点头不迭。
过了两天,季先生果然到了,析秋隔着屏风见了一面,比她想象中要年轻许多,不过二十几岁三十不到的样子,皮肤白皙笑起来很亲切,和敏哥儿说了几句话却没有问半句敏哥儿学业的事,还当着析秋和萧四郎的面,和敏哥儿讨论了几首曲子,敏哥儿大着胆子吹了一首,季先生点头笑眯眯的赞扬了几句。
很大方也不像老夫子那样古板,析秋对这位季先生第一面的印象还不错,至于后面只能慢慢观察了。
反倒是萧四郎很满意,他一向不推崇读八股死书之类,反倒更喜欢轻松愉悦的教学模式。
敏哥儿正式开了馆,析秋让天敬隔着窗户听了两堂课,天敬回来道:“小人一边听一边笑,这位季先生可真是位风趣的人。”
析秋不放心,又亲自去外院听了墙角,正碰上季先生讲解,古时名将吴起“杀妻求将”的事迹,季先生道:“有勇有谋,却失了礼义仁信,纵才华盖世,也为世人所不齿!”
析秋暗暗点头,带着春柳几人回了正房。
萧四郎笑看着她,问道:“怎么样,可满意?”析秋就将她听到的和萧四郎说了一遍:“才学上既然被钱伯爷推崇,应是不差,妾身想看的,只是他为人品德如何罢了,能如此定义吴起,想必他也不是急功近利唯利是图的人。”
萧四郎笑而不语,看向析秋道:“能让夫人满意,着实不容易!”析秋失笑,嗔怒道:“四爷就会拿妾身打趣。”
“傻丫头。”萧四郎轻笑,转头去看正趴在哪里努力抬着头,小脸憋的通红的炙哥儿,拧了眉头道:“这样会不会伤了他?”
析秋笑着摆手,蹲在床边亲了亲他光秃秃的脑门,回萧四郎的话:“多练练,有助于骨骼发育。”
萧四郎不置可否,疼惜的看着炙哥儿。
好在炙哥儿很努力配合母亲,昂立一会儿头像是累了,又放了下来呼呼喘气歇会儿,之后继续再接再厉,萧四郎看不下去:“还是让他歇会儿吧。”说着将炙哥儿抱起来在怀里,本以为不用累着,炙哥儿该高兴才是,却没想到他离了床顿时小嘴一瘪又要哭的样子。
析秋抿唇轻笑,看向萧四郎道:“他现在练抬头正乐此不彼呢,四爷可算是白疼他了。”
萧四郎却是笑了起来,将炙哥儿重新放在床上,看着他一会儿抬头一会儿休息……练了一会儿析秋将他抱起来:“累出一身汗来。”说着喊来周氏:“带他去洗澡吧。”
周氏抱着炙哥儿点头应是,出了门。
这边周氏出门,门外碧槐掀了帘子探头进来回道:“四爷,夫人,四小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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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开始,我要跳时间了…先打个招呼…然后后面该虐的虐,情节该铺的铺,温馨穿插其中哈…
你们懂的,孩子大点,其实好写点,好歹有互动啊,哈哈哈哈~!(还是作者米有用。)
这个月继续…干巴爹!
正文最后一个月,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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