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延亦眼底的悲凉,让二夫人微微心惊。
她拢在袖子里的手紧紧绞住,目光落在鑫哥儿小小的身体上,眼底有厉光隐过却迅速被夺眶而出的泪水取代,她捏了帕子哽咽着,竟是慌张的有些语无伦次:“快去瞧瞧,太医来了没有。”又转头去看刘太医:“您快看看啊。”
刘太医本已经三两步跨去太夫人面前,此刻二夫人说话他也没有心思去回,低头去探鑫哥儿的项脉。
析秋的心也紧紧揪了起来!
“小爷晕过去了。”刘太医也松了口气,但紧接又露出紧张的样子:“但体像之征依旧不容乐观。”
析秋几乎能感觉到太夫人的身子有些微微颤抖。
“娘,让我来吧!”萧延亦走过去接过鑫哥儿抱在怀里,满脸的沧桑甚至下颚上连青色的胡渣都显现出来,颓废而苍凉。
这是他的嫡子啊,艰难得来的嫡子,无论他和佟析华之间怎么样,无论他对鑫哥儿投注了多少的关心关爱,不可抹灭的他们是父子,骨肉连心的痛析秋相信他不会好受!
她心里叹气出了门,站在门口对春柳吩咐道:“你去二门瞧瞧,静柳姐来了没有。”
春柳也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管怎么说,鑫哥儿是在四房出的事,不管中间是谁做的手脚,四房的责任也推脱不去。
可她又心疼鑫哥儿,毕竟是大姑奶奶的孩子,彼此的恩怨虽有可是论说了天去大家都是从佟府出来的,在外人眼中都是一家的。
“奴婢这就去。”她提着裙摆匆匆跑了出去。
析秋站在门口,连翘和鑫哥儿的奶娘采琴依旧跪在门外。
还能看到萧四郎高大的剪影落在左侧耳房的窗户上,院子里丫头婆子们跪了一地,一个个面色灰败……
她紧紧扣住了门框。
就在这时,锁着的院门突然被人拍响婆子急忙开了门,随即秋萍若疯了一样冲进了院子:“鑫爷,鑫爷!”朝正房跑了过来。
见到析秋正在门口,她眼泪落在腮上面色也是惨白如纸色:“四夫人,四夫人,鑫爷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析秋看着她,她知道秋萍是真的关心鑫哥儿,便拧了眉头道:“他还昏睡着,你声音小一些。”
“奴婢进去看看。”析秋却拦住她,摇了摇头道:“你进去也于事无补,就守在门外吧,等大夫来了再说!”
秋萍不甘心的朝次间里探了探,院子里静悄悄的,房间里更是一片死寂,秋萍噗通一下在门槛上跌坐了下来,终究是没敢进去。
却在这时,院子里守着的粗使婆子突然走了过来,拜了析秋朝秋萍道:“秋萍姑娘,四爷请您过去一趟。”
秋萍身体便是一抖,条件反射的回道:“我什么也没有做!”
析秋皱了皱眉,难道她真的被牵扯到其中?
再去看秋萍,两条腿不停的抖着,紧紧抱住了门框回道:“四爷找奴婢做什么,奴婢什么也没有做!”
“你做没做,四爷心里有数,走吧!”两个婆子上来拉住秋萍的手臂要把她往外面拖,秋萍就看向析秋求道:“六姑奶奶,六姑奶奶,奴婢什么也没有做!”
四夫人换成了六姑奶奶!
“四爷问什么你就将自己知道的告诉四爷,你若是什么也没有做,四爷也不会强加于你罪名的。”一顿看着秋萍道:“去吧,别吵着鑫哥儿了。”
秋萍听着一愣,却没有再叫嚷,手也渐渐松了门框……
带进了耳房里。
正说着,门口四道影子匆匆进了穿堂,打头的是阮静柳,她身后跟着春柳,春雁和绾儿。
“静柳姐!”析秋也忍不住激动迎了过去:“您快去看看吧。”
阮静柳穿了件半旧的家常褙子,头发随即挽了个纂儿半点头饰也无,一看便是听到消息立刻从家里赶了过来,她拧了眉头点了点头道:“你不要着急,我先进去看看!”
析秋点头应是。
绾儿提着药箱也跟着进了房里。
春雁上来扶住析秋,满脸紧张的问道:“夫人,听说是药膳出了问题?怎么会吃药膳出了事儿?张医女的药材都是事先搭配好的,分量把握的很足,不会很轻也不会很重,不该有的绝不会出现,怎么会吃出了事儿。”
析秋和她边走边说:“药膳里多了一味藜芦,分量不多也是把握的刚刚好,旁的人吃了无事,但身体虚弱者如老人幼童便会出事。”一顿又道:“你别管这里,回去查一查,药房里有没有藜芦这道药材,送进府里来的药膳配药里有没有这种东西。”
她虽然知道问题不会出自医馆里,可查一查总归是安心,排除了医馆那么问题只有可能在府里!
春雁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她想也不想停了脚步,回道:“那奴婢现在就回去和天益将所有药材理一遍,看看有没有少有没有!”
析秋点了点头目送春雁出门,她进了房里,阮静柳正在和众人说话:“我尽量试一试,若是今晚不再发烧,便就有救!”
二夫人目光一闪,不待太夫人开口,便着急道:“那真是谢天谢地,有劳张医女了!”
阮静柳淡淡的点了点头,朝太夫人和萧延亦以及大夫人道:“你们都出去吧,若是有需要我会让我的婢女告知你们。”
太夫人连连抹着眼泪,萧延亦已经将鑫哥儿放下来,起身对阮静柳道:“那有劳您了!”说着对太夫人道:“娘,您也到隔壁休息一会儿吧!”
“嗯。”太夫人依依不舍的又看了眼鑫哥儿,才点了点头扶着大夫人的手朝外走。
阮静柳见析秋正站在门口,便转头对她点了点头,析秋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几人在正厅里坐了下来,萧延亦便道:“我去四弟那边看看。”总归是男人,理智大于情感。
太夫人点了点头,目送萧延亦出去,又看着二夫人道:“你也回去歇着吧,不顾自己也要顾着孩子!”二夫人面露犹豫,想了想才点了点头回道:“那我先回去。”又转头和析秋说话:“鑫哥儿若是醒过来,还劳烦四弟妹和我说一声。”
析秋点了点头,回道:“二嫂慢走!”
太夫人让吴妈妈送二夫人回去。
大夫人低声劝太夫人:“……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立刻醒来,您去休息会儿吧,别等鑫哥儿醒来,您却病了!”
太夫人坐着没动,叹气道:“鑫哥儿出生时,太医便道他体弱,先天不足活不过五岁,我心疼他将他带在自己身边,仔细照料就怕有一处疏漏……他也好虽身子比旁的孩子弱一些,吃的又少可总算没有三灾八难的……”说着用帕子压住眼角,又道:“没想到处处避着防着,还是出了这样的事。”
析秋目光闪了闪,大夫人看了析秋一眼,便对太夫人道:“这也是意外,鑫哥儿是有福气的孩子,必定不会有事的。”一顿又道:“这样吧,我扶您去暖阁里去,您也靠一会儿闭目养养神,可好!”
太夫人想了想,最终没有拒绝!
“已经收拾好了,大嫂也休息一会儿吧。”析秋缓缓的道,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她走过去和大夫人一人一边搀住太夫人进了暖阁,析秋在里面陪着说了会儿话,见太夫人精神有些吃力,便无声的退了出来,在正厅里坐了下来。
“夫人!”碧槐走过来小声道:“四爷和侯爷派人去韶华院了。”
析秋一愣,遂想到秋萍的语无伦次的样子,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但说她害鑫哥儿,她却是不信!
“你们两个就守在门口吧。”她对碧槐碧梧道:“若是静柳姐有什么需要,你们也能帮一帮!”
碧槐和碧梧点头应是。
析秋又看春柳道:“你去太夫人那边看一看,娄老太君还在那边也不知怎么样了!”不管怎么说,人总是在侯府里出的事儿,太夫人此刻一心扑在了鑫哥儿身上,只怕也分不出精力照顾娄老太君。
春柳应是,有些担忧的看向析秋:“夫人,现在时间不早了,您也去休息一会儿吧。”
析秋摆了摆手,沉沉的道:“你去吧,我去看看敏哥儿!”
春柳不再说什么,转了身提了灯笼出了院子。
析秋来到敏哥儿房里,敏哥儿和晟哥儿两个孩子一人睡了一边的床,两个奶娘各做了一遍打盹,两个小家伙睡的也不安稳,敏哥儿梦里头还在吸喃着鼻子,晟哥儿却是翻来覆去的踢着被子,不时发出呜咽声。
看来都被吓的不轻。
她坐在床边摸了摸敏哥儿的脸,又给晟哥儿盖了被子。
敏哥儿的奶娘惊醒了,有些惶恐的看着析秋:“夫人!”析秋摆摆小声问道:“敏哥儿腿上的药可换过了?”
“换了,敏爷很乖哭都没有哭!”
析秋点了点头,心疼的看了眼敏哥儿,点头道:“你们仔细守着,若是困顿了就两个人分开各守几个时辰,或是将门外冬灵换进来!”
四夫人一直对她们很好,从不打骂说重话,奶娘点头回道:“奴婢知道了!”
析秋没再说什么,转身就出了门!
春柳回来了:“见了娄夫人人,说老太君已经歇了,刚刚吃了药,已经没有大碍了。”
析秋总算放了心。
大夫人从暖阁里出来,析秋看到她问道:“娘睡了?”大夫人点了点头:“给娘服了安神茶,她年纪大了若是熬了一夜定会受不住的。”
安神茶看来是有催眠作用,析秋点了点头认同道:“娘担心鑫哥儿,让她睡会儿也好。”一顿又道:“大嫂也歇会儿吧。”
大夫人摆摆手道:“我没事,原也是闲人一个,若是鑫哥儿无事白日里我也有空补觉,不用担心我。”
析秋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妯娌两人在正厅里隔着茶几坐了下来。
“娄老太君没事吧?”大夫人问道。
析秋拧了眉头回道:“说是吃了刚刚歇了,想必问题不大,不过老太君年纪大了,这一折腾恐怕也伤了元气!”
大夫人点了点头,却是突然道:“你也不要想的太多,既是出了事二弟四弟都在查,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虽是淡淡的话不带多少关心的情绪,析秋却是心里巨震,她转头看向大夫人,她已经端了茶低头在喝,脸上也未曾流露多余的想法……
这个时候,虽然大家什么话都没有说,但心里必定多少有些怀疑她,毕竟药膳是从她的厨房里出来的,虽说没有人傻到在自己做出去的东西里下毒,可也保不准有人会想她是反其道而行之,抓住了别人这样的想法钻了空子而故意为之!
至于目的和动机,她叹气的笑笑,爵位之争是自古不可避免的事,纵然萧四郎是一品督都,可宣宁侯的爵位是百年世袭,得爵位者子嗣的荫恩,家族的势力等等,都是官员所无法相比较的。
只要鑫哥儿死了,二夫人流产抑或是夭折,那二房的嫡支就算全军覆没了……
作为四房,难道不又多了一份机会吗。
她无奈的笑笑!
转头对大夫人道:“大嫂说的没错,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大夫人淡淡的笑笑,没有再说话!
又恢复到静悄悄的,次间里也是很安静,只有太医的声音时不时传了出来,带着质疑和惊恐的和阮静柳说话。
想必,是她用了什么万险的法子,太医在宫中做事就是看着别人死也不敢用冒险的办法,若是失败赔的可就是自己的命甚至是一家的命,他们不得不谨慎不保守,所以若是对阮静柳有所不赞同和质疑也在常理之中。
绾儿走了出来,掀了帘子露了半边的脸:“医女说让四夫人送刘太医回去!”
果然是这样!
紧接着,太医提了药箱气冲冲的走了出来,看到析秋脚步一顿,带着一丝好自为之的语气的道:“这样冒险的法子,真是闻所未闻,若是出了事……”一甩袖子说不下去了,转身便出了正门。
析秋面露无奈,阮静柳就是这样,但凡与她不熟悉又事与她工作有关,从来都是什么也不顾忌的。
“不用担心。”大夫人站在她身后,语气不以为然道:“他们便是如此,生怕担了责任。”
析秋点了点头对绾儿道:“她一个人可忙的过来?”绾儿点了点头,回道:“没事,主子向来都是一个人做事!”
析秋点了点头没说话。
绾儿又道:“恐怕要麻烦四夫人和几位姐姐,帮我们烧些开水来,一定要多煮久一些,再弄些烧酒!”
析秋一愣,目中露出疑惑,随即敛了心思点了点头吩咐碧梧道:“厨房这会儿恐怕没人,你去吧!”
碧梧应是,绾儿就朝析秋点了点头,放了帘子回了房里。
就在这时,院子里又有婆子蹬蹬出了院子,析秋微愣和大夫人互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回到椅子上坐着,过了一会儿紫檀被带了进来。
大夫人眉梢微挑,析秋却是面无表情的坐在那边,暗道吴妈妈送二夫人这么久还没有回来。
暖阁里,太夫人的咳嗽声传了出来,紫薇掀了帘子进去,大夫人也站了起来:“我去看看娘。”
析秋点头,和大夫人一起进去看了太夫人,可能由于是药物的关系,心里又念着鑫哥儿,太夫人睡的也是不安稳。
“你去忙吧,娘这里有我守着。”
析秋确实不放心阮静柳一个人在房里,怕她有什么需要!
她出了门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静静去听院子里的动静,紫檀是二夫人身边的贴身丫头,萧四郎把她传来,不知道二夫人那边会有什么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萧四郎大步走了进来了,析秋一惊睁开眼迎了过去。
“你没事吧!鑫哥儿怎么样?”萧四郎握住她的手,见她神情还算平静也松了口气,析秋问道:“我没事,静柳姐在里面,鑫哥儿还没有醒来。怎么样?可找到藜芦的来源?”
萧四郎看着析秋,目光中有着难掩的怜惜,他道:“藜芦没有寻到,但是秋萍……”析秋知道,他怕在意,因为秋萍毕竟是佟府过来的丫头。
“四爷说吧,妾身没事!”析秋拉着他坐在椅子上,回道。
萧四郎便沉了声道:“厨房里人悉数审过,目前看并没有嫌疑,而下午院子里一共来了两个外人人,一个秋萍一个便是紫檀。”一顿又道:“紫檀来了和岑妈妈说了几句话,便去了房里看望鑫哥儿,秋萍则有些奇怪,按岑妈妈所言她进门目光便一直在厨房里四处打量,背着岑妈妈还偷偷翻了柜子里放的一些蔬菜食材。”
析秋拧了眉头,问道:“这么说,紫檀和秋萍都有嫌疑,但秋萍的嫌疑要更大些?”一顿又道:“刚刚四爷派人去韶华院搜查,那可搜到什么?”
她问了重点,萧四郎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回道:“秋萍确实要比紫檀嫌疑大,韶华院里并没有搜到藜芦,但却有人看到韶华院的翠儿,一直鬼鬼祟祟的在我们院子外面探头探脑。”顿了顿道:“秋萍招认,说是因为担心有人害鑫哥儿,而派了个小丫头守在院子外面,她来院子里也是因为看见紫檀进来,她才跟着进来,还一口咬定毒必是紫檀放的……”
不待他说完,析秋便道:“紫檀那边又怎么说?”萧四郎回道:“紫檀并未说什么。”
就是说,让府里去查,一副坦荡大义的样子!
二夫人身边的人,果然心里素质很高,析秋暗暗感叹看着萧四郎道:“四爷打算怎么做?”
萧四郎便是想也不想,回道:“俱都扣押起来!”析秋一愣:“紫檀是二嫂的陪嫁丫头,二哥那边会不会……”
说起这件事,萧四郎便是声音冷凝的回道:“她即有嫌疑便是身不正,决不能姑息!”
是他的作风!向来雷厉风行果断决厉!
事情没有结果,析秋也不好说什么,不过若是紫檀真的有事,想必二夫人那边应该会有所反应才是。
天诚在外面喊道:“四爷,侯爷请您过去。”萧四郎点了点头站了起来:“我去看看,你若累了便去休息会儿。”
“四爷去忙吧。”析秋送萧四郎出门,她站在门口,目光落在浓浓的夜色之中,有些意味不明!
紫檀和秋萍两人互咬,可秋萍除了她主观的怀疑半点证据也拿不出来,反而是院子里许多人见到她鬼鬼祟祟的派人守在了门口,又去厨房里转了两圈……
“四夫人!”绾儿探了头出来:“医女请您进来!”
析秋点了点头,转身进了房里。
鑫哥儿的外套脱了,露出的胸口上插了数枚银针微有起伏,眼睛依旧是紧紧闭着,气息不稳!
“静柳姐!”析秋进去喊了一声,站在阮静柳身后,她正全身贯注的将鑫哥儿胸口的针拔出来又再次扎了进去,听见析秋的声音,她头也不抬道:“暂时过了危险,接下来就看他的体能了。”
析秋一愣,不解道:“几率多大?”
阮静柳眉梢一挑,看着她回道:“你也略通医术,这样幼童肾脏衰竭,若想活下来恐怕运气成分也要占一部分!”说着一顿又道:“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如果三天之内他能醒过来,就不会再有问题,若是不能……”她叹了口气,接过绾儿递来的帕子擦了手,又喝了茶道:“只能准备身后事了。”
这无异于又是一个打击,析秋也忍不住颤了颤,她走过去坐在鑫哥儿身边去摸他的眉眼,眼中尽是怜惜,这样小小的孩子自小便身体柔弱,别的孩子能做的太夫人一律不准他做,别的孩子不做的,他更是想也不要想,冬天怕冻着夏天怕热着,春天怕风寒秋日怕蚊蝇,禁在房里,童年的记忆不同别的孩子飞跳奔跑整日里不得闲,他的只有静静坐在哪里,和敏哥儿玩一些安静的游戏。
她好心痛,不由握住他小小的手,那样脆弱仿佛一件瓷器,随时随地都能轻易的碎裂。
“你也别心思太重。”不期然的阮静柳握住她的手,浅笑着道:“虽是运气,可我们有时候也要相信运气才是。”
析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阮静柳便问道:“我还没有问你,藜芦的毒,怎么会到药膳里去?”
“不知道。”析秋将经过大概和她说了一遍:“不同人参等滋补的药材,我相信医馆送来的药里不会有它,必然是有人后放进去的。”
阮静柳拧眉露出深思的样子,眼底一抹轻蔑:“内宅便是这样,肮脏的令人发指!”
想必她也有过感受,析秋又道:“那这三日我们能做什么,不会就这样等着他醒来吧?”
阮静柳回道:“医馆里我请了郎中坐诊,这几日我就留在府里吧,你不用管了。”
有她在,析秋也能放心一些。
碧梧从门外进来,回道:“夫人,四爷请您和太夫人过去。”析秋一愣,难道是查出来了?
她站起来对阮静柳道:“静柳姐鑫哥儿就交给你了。”语气颇有些郑重。
阮静柳自是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道:“放心,我不会离开半步!”析秋放了心便出了去对面房间。
太夫人已经醒来了,正由大夫人和紫薇伺候穿衣裳,想必也有人过来通知过了。
“鑫哥儿怎么样了?张医女可说了什么?”太夫人见她进来急急的问道。
析秋将阮静柳的话和太夫人说了一遍,低声道:“就看这三日了。”
太夫人又红了眼睛,穿了衣服连润口的茶都没有喝,便直接去了对面次间,在床上又坐了一刻才抹着眼泪出了门。
三个人去了耳房。
这里下人的房间,因为析秋院子里的人不多,所以这间一直是空置的,里面摆了桌椅没有其它的东西,萧四郎和萧延亦坐在一边,见到太夫人进来便有人端了椅子给她坐。
地上,秋萍和紫檀并肩跪着,岑妈妈和连翘还有问玉以及鑫哥儿的奶娘和厨房里的婆子跪在后面。
大家都没有说话,气氛很沉闷压抑。
是内宅的事,还是交由太夫人最终过问。
“到底怎么回事。”太夫人目光在紫檀和秋萍身上转过,不悦的问道。
秋萍一听太夫人问话,立刻哭着开口道:“太夫人,奴婢什么也没有做,奴婢是真的关心鑫爷,鑫爷我们夫人拼死生下来的,奴婢疼他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去加害她呢。”
析秋就看到紫檀眼中掠过一丝讥讽。
太夫人皱了皱眉头,看了眼析秋,问道:“什么拼死,疼惜的……到底如何,仔细说了。”
秋萍看向萧延亦和萧四郎,将他们没有面露不悦或是反对,便开口将今天下午的事说了一遍:“奴婢确实安排了翠儿守在四爷的院子外面,奴婢这么做也是不放心鑫爷而已,后来奴婢出来办事,就在四爷的院子外面看到了紫檀,奴婢就悄悄跟着她看到她进了厨房,那时候厨房里岑妈妈和几个婆子都在忙着,紫檀进去了在里面待了一会儿又去了正房在里面待了许久。奴婢在外面等了很久,越想越不放心,也进了院子去厨房里……”一顿又目露凶光的看着紫檀:“毒药一定是她在那个时候放进去的,她是奉了二夫人的命来下毒的,太夫人,侯爷,四爷您们一定要明察秋毫啊,决不能放过她和二夫人。”
“住口!”太夫人冷喝一声,叱道:“你说是紫檀做的,又说是二夫人指使,你有何证据?”
秋萍便是一愣,她真的没有证据,只是怀疑而已!
“太夫人您想一想,鑫爷是府里的嫡长子,如今二夫人又怀了身孕,她身份高贵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孩子屈居人下,她定然不能容鑫哥儿继承爵位的……”不待秋萍说完,太夫人已经冷了脸道:“也就是没有证据了?”
秋萍一顿,面色突然白了起来,血色一点一点褪去!
紫檀一见她如此,便朝太夫人磕了头,禀道:“太夫人,她指二夫人指使奴婢下毒,可奴婢进厨房时岑妈妈和紫阳还有几位妈妈都在,奴婢可是站在门口连进都没有进去,怎么下毒!”一顿又道:“就算这些不说,她说二夫人以为忌惮鑫哥儿,想要夺世子之位,奴婢身份卑微眼光也浅薄,可也知道二夫人肚子里的是男是女都未知,她又怎么会对鑫爷下次狠手。”
紫檀振振有词,说的有理有据,她道:“这些便是都不论,以我们夫人的为人,平日里走路连见着蚂蚁都要绕过去的人,有怎么会去做这样的事,她分明就是砌词狡辩!”一顿又道:“再说,我们夫人也不屑做这样的事情,将来的少爷小姐,便是府里没有荫恩,夫人也会求了太后娘娘的,难道非巴巴的盯着侯府的世子之位不成!”
“你……”秋萍被说的哑口无言。
连析秋也不由暗暗赞叹紫檀的口才,平日只见她在二夫人身边服侍,却不见她有这样好的口才!
“我看你分明就是嫉妒我们夫人夺了先二夫人的位子,你心里不平衡罢了,谁不知道你早先在先二夫人在世时,是要做侯爷的通房的,如今你不单什么都没有,还只能呆在院子里不能随处去,天差地别的待遇,你心里有没有恨谁又知道呢。”
不得不说,紫檀说的很有道理,至少单从画面的意思上来看。
看来,萧四郎和萧延亦并未在紫檀这里审出有用的信息来,她暗暗叹气,如紫檀这种人若此事真是她做的,除非有确凿的证据,否则就要以同样手法还回去,逼她自现了形才行。
析秋看了眼后面跪着的岑妈妈几人,对太夫人道:“娘,当时院子里人很多,不如听听她们的看法。”目光便落在连翘身上,当时药膳可是她端进房里的。
太夫人点了点头。
析秋便问岑妈妈道:“我与你说过,药膳不能给小爷们食,何以鑫哥儿会吃了药膳?”连翘原是太夫人身边的丫头!
“是这样的。”岑妈妈看向连翘回析秋的话:“奴婢谨记夫人的话,并未给几位小爷食药膳,鑫爷吃的应该是连翘姑娘端进房里的那碗!”
所有人便是一顿,萧四郎和萧延亦并不知道这样的细节,自是没有问到这里。
太夫人脸色一冷,看向连翘愠怒问道:“你说!”
连翘脸色一变,跪着回道:“当时紫檀姑娘奉二夫人的命来看鑫爷,奴婢陪着她在房里说话,后来紫檀说药膳很香,奴婢见她难得来就去厨房让岑妈妈给我们另外盛了一盅,后来进了房里,鑫爷说很香……奴婢也不知道鑫爷不能吃,所以就……”连翘哭着道:“奴婢若是知道,便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给鑫爷吃的!”
太夫人眼睛微微一眯,目有疑色的朝紫檀看去,毕竟这事儿太巧了。
紫檀目光一闪,不待太夫人问就主动道:“奴婢是一时嘴馋多了一句嘴,没想到会引起这样的结果,奴婢请太夫人责罚!”
就是一码归一码,她有错之处便爽快认了,倒让人没的话说。
“你若真是嘴馋,为何不去厨房讨了去?”析秋继续开口问道。
这句话很有针对性!
大夫人眉梢一挑,就连太夫人也是微微一怔。
“奴婢一时糊涂,和连翘一样也不知道会有这也的接过,若是知道奴婢便是一死也不能喂了鑫爷吃药膳,求太夫人责罚!”紫檀也和秋萍一样跪在地上,半句狡辩都没有:“奴婢自知有罪,所以无脸辩驳,但不管太夫人如何罚奴婢,下毒的事绝不是奴婢所为,求太夫人,侯爷和四爷明鉴!”
自是要罚,可前后的罪名差的太多!
大夫人淡淡的笑了笑。
太夫人看紫檀的眼神,已经明显与刚才不同,略有了疑虑。
“哼哼。”太夫人便指着秋萍和紫檀正要说话,忽然李妈妈匆匆跑了过来,满头的汗喘着道:“太夫人,不好了,二夫人直喊着肚子疼……”
“什么!”太夫人站了起来,面色大变:“怎么好好的肚子疼?这会儿人怎么样了。”
李妈妈回道:“奴婢也不甚清楚,这会儿吴妈妈留在房里照顾二夫人,她让奴婢来请您和侯爷去看看!”
既是请太夫人,恐怕情形不太好。
“去看看。”太夫人快速朝外走,又忽然转头对析秋道:“你留在房里吧,鑫哥儿那边离不得人。”又回头看向萧四郎:“你看着办吧!”什么罪责让他拿主意。
太夫人就和萧延亦快步去了二夫人的院子。
析秋凝眉去看地上跪着的紫檀,见她一直揪着衣角的手指,渐渐的松了开来,神情也放松不少。
秋萍脸色刷白,表情很奇怪似乎是狂喜,似乎又恐惧……
春柳过来,看着析秋道:“要不要奴婢去看一看?”
析秋摆了摆手,二夫人那边什么情况,想必不用多活儿功夫就会有传过来的,她们若是去打听,反而有刺探心虚的嫌疑。
“我们进房里等吧。”大夫人淡淡的说着,带着身边的婆子就回了正房。
析秋回头去看萧四郎,萧四郎对天诚吩咐了几句,就随着析秋一起出了门。
显然,他也感觉到二夫人那边的事情很有可能和这里有关!
三个人进房看鑫哥儿,就坐在次间里和张医女说着话,不过转眼的功夫,院子里又响起蹬蹬的脚步声,李妈妈又来了,对萧四郎和析秋道:“太夫人想请张医女过去看看,二夫人一直肚子痛……”
阮静柳拧了拧眉头,显然有些不情愿。
析秋拉着她道:“静柳姐去看看吧,二嫂说肚子痛也不知情况如何,孩子重要!”
“嗯。我去去就来。”说的很简淡,随着李妈妈和提着药箱的绾儿出了门。
大夫人低头喝茶,析秋则吩咐春柳打水,又对萧四郎道:“四爷梳洗一下吧,这会儿天气闷,出了汗难受的紧。”
“也好!”萧四郎大步站了起来,负手出了门。
析秋便和大夫人两人面对面坐着,各自想着心事。
萧四郎洗漱好出来,天色已经渐渐放明,吴妈妈就带着一干婆子匆匆来了院子里,析秋一愣和大夫人对视一眼,萧四郎已经在院中问道:“出了何事?”
吴妈妈就回道:“在二夫人房里的如意紫云糕上,查出了藏红花……”
不单萧四郎,便是析秋也是微微一愣,问道:“那二夫人现在如何了?”吴妈妈就万幸的回道:“还好二夫人只是吃了一小口,就觉得胃口不好放了,这会儿喝了药已经无碍了!”还是她服侍二夫人吃的。
大夫人淡淡的问道:“那妈妈来所为何事?”
她没有问如意糕上为什么有藏红花,却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吴妈妈目光就落在关着紫檀秋萍的房门上,回道:“如意糕上怎么好好的出现藏红花,自然是有人放的。”一顿又道:“有人看见秋萍傍晚时分曾经去了二夫人的房里。”
原来是这样!
析秋仿佛明白了为什么紫檀和秋萍听到二夫人肚子疼时会有那样的反应。
“她如何去二嫂的房里?”二夫人的房里自是里里外外守着丫头的婆子的,怎么会让秋萍进去!
吴妈妈立刻回道:“奴婢当时也这么想,便问了院子里的人,傍晚时分二夫人去太夫人房里和各位夫人说话,房里的几个大丫头都跟在她身边伺候,奴婢就去问其他几个小丫头和婆子,谁知道那会儿功夫院子里的小丫头去玩的玩,吃饭的吃饭,方便的方便,院子里只有两个粗使婆子守着门。”
怎么会这么巧!
析秋心里冷笑连连,平日里守的滴水不漏,却在昨天空门大开,恰巧秋萍又知道二夫人房里没人,所以她就趁着机会潜进去在炉子里温着的如意糕上下了毒?
“四爷!”吴妈妈道:“太夫人让您审一审,说这样的药府里不会有,她若是身边有必定是托了人带进来的,请四爷查一查,太夫人还说原还信他对鑫哥儿一片忠心不会犯这样的事,如今瞧着她定是一早就计划周全的,两边都下了毒,真是好歹毒的心!”
算是将所有的事都落在秋萍身上了。
萧四郎不置可否,大夫人却是拉了析秋的手道:“这里的事交给四弟吧,鑫哥儿一个人在里面,我们回去吧!”说着朝吴妈妈点了点头,转身进了房里。
二夫人房里,她正抹着眼泪满脸的歉意的看着太夫人道:“都是儿媳疏忽大意,差一点就……”
“没事,没事!”太夫人安慰她:“母子没事就好。”
二夫人就凄凄哀哀的点了头道:“她真是好狠的心啊,这边下了毒害了鑫哥儿,又在我的吃食了下了毒,若是鑫哥儿和我的肚子里的孩儿都出了事,那我们二房可就算是……”嫡支绝了!
嫡支覆没!这语话仿佛提醒一般,让太夫人身体一僵,面色骤然顿住,眼中划过一丝凌厉……
二夫人又道:“娘,紫檀那丫头平素虽老实乖巧,可这件事确实是她做的欠考虑,是该罚的,发卖也好送庄子里也好,儿媳绝无怨言。”
太夫人面色转了过来,携了她的手,叹气道:“真是难为你了。”
敏哥儿和晟哥儿都醒了过来,两个人趴在鑫哥儿床边说了许久的话,萧延筝也来了,坐在床边抹了眼泪,析秋看看时间就让春柳传了早饭,头一次和大夫人还有萧延筝坐在一起吃了早饭。
萧四郎带着人在查秋萍的事,春柳说吴妈妈和柳妈妈还亲自搜了秋萍的身,却没有查到什么。
等析秋吃过早饭,已经有消息说在侧门口,有婆子见韶华院里的翠儿,一日偷偷见了一个面生的婆子,两人鬼鬼祟祟的,翠儿回来时那婆子见翠儿往怀里塞了一个纸包。
又将翠儿擒来审问,翠儿年纪小没有几个回合便交代出来,还将秋萍让她保管的东西悉数交了出来。
里面有半包没有用完的藏红花和两枝藜芦的根茎。
人赃俱获!
析秋拿了温温的帕子给鑫哥儿擦脸,却是连连摇头,秋萍再粗心蠢笨,也不至于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未留头的小丫头保管!
上午的时候,二夫人那边稳定下来,太夫人和阮静柳以及萧延亦到这边来。
太夫人大怒,当即指着柳妈妈道:“这样歹毒的人留有何用!”说着一顿又道:“韶华院里的,一个不留全都给我发卖了去!”
一上午,府里头哭声震天,直到晌午才堪堪停下来。
所有人被绑着扔上了马车,由人牙子领走了,秋萍和翠儿则是柳妈妈亲自动手灌了药,连翘和紫檀各打了二十板子,岑妈妈和厨房里的几个婆子也都罚了月例。
下午,淅淅沥沥开始下雨,萧四郎回来,两人一夜未睡,便打算合眼歇一歇,两人靠在床上,萧四郎将大致的经过和她说了一遍。
析秋就垂了眼睛叹道:“四爷觉得这件事的实情就是这样吗?”她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秋萍会不会害二夫人我不确定,但我却敢确定她不会害鑫哥儿。”
萧四郎一愣,朝析秋看来,她话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她在怀疑二夫人,萧四郎不疑有他拧了眉头道:“你有何想法?”显然他的心里也存了疑虑。
析秋沉思了片刻,想了想道:“我也只是怀疑,秋萍做事露了马脚,翠儿说的是真的也好,是假的也罢,在表面看来是人赃俱获了!”一顿又道:“所有的事情都太巧合,也太顺理成章了,虽没有证据但妾身却越加的怀疑。”
其实,即使查到紫檀,也不能说明就是二夫人所指使的,况且,她现在怀有身孕,子嗣为大若出了什么事,无论是太后,荣郡王府或者是太夫人那边都不好交代。
所以,没有十足的证据,他们什么也不能做!
萧四郎沉了脸,冷声道:“此事你不要管,若真是她所为定会留下痕迹,若真是查有实据便是太后出面,我也决不能容她留在府中!”
析秋一惊,扯住萧四郎的衣袖,面露紧张道:“四爷,依妾身看这件事您不要插手,既然是内宅的事,您就当做不知道,若是妾身应付不了,自会求助与四爷,您看行不行!”他们上次就讨论过这个问题。
萧四郎目光沉沉的看着她,析秋又道:“妾身知道四爷担心妾身,可这件事若是四爷去做,难免和朝堂之事搭上关系,比起妾身内宅来说影响要大上许多,刚刚妾身思虑良久,觉得这个法子便是最好的。”
萧四郎沉吟了许久,不可否认析秋说的有道理,内宅的事他不便插手,能做的自是在朝堂中有所作为,可不论是荣郡王还是太后娘娘,他若想动也并非是一朝一夕之事,需要从长计议!
他握住析秋的手,拧了眉头道:“你打算怎么做?”析秋目光一转,便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萧四郎眉梢一挑,随即眼底有笑意一闪而过,想到当初胡家的事,她不声不动便布了那样的局,析秋见他不说话,怕他依旧不同意,便又劝道:“四爷,您要相信妾身!”
萧四郎正要说话,春柳在外面道:“四爷,夫人,佟大奶奶来了。”
析秋一愣,江氏怀有身孕怎么会冒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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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直少字,刚把前面的账结了,今儿情节写完了字数又没到~!就这样,回头再还,啵一个!
话说,表说析秋懦弱无能哈。其实我觉得防人哪能时时防得到,毕竟人家是机关算尽想要算计你的!
还有,其实我私心里觉得那种,人家还没算计,计谋还没实施就被女主猜到了,然后打了反手,我觉得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咳咳……果然人家说文由心生,估计我就是这种人,才写出来这样的文。哈哈哈哈
包涵,包涵!吃一样米养白样人,果然不假啊,裸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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