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昨天半夜不见的。”
析秋让碧槐给邱妈妈端了杌子,邱妈妈在她面前的杌子上坐了半个身子,她拧着眉头面色凝重的问道:“怎么就没有人瞧见?可派人去找了?”
邱妈妈脸色也不好看,如今大太太不管事,整个府里大小事都在大少奶奶这边回,如今威信在府里是立了,可因为时间短,又因为前面六小姐管家时因为安排的合理,那些人不论做什么事,都要比较着六小姐当时如何如何,所以大少奶奶做的好了,那是理所应当,做的不好那些婆子背后议论起来却是毫不留情。
大少奶奶压力大,整日里忙的连轴转,生怕哪里顾不过来,又给人留了诟病,大太太那边也不安生,还要日日去榻前伺候汤药,府里还有几位姨娘,这人手调度安排哪怕是衣料吃食都要一碗水端平了。
大少奶奶的难处她比谁都知道,如今眼见年关到了,又出了这样的事,怎么能不让人着急上火。
“一早上大爷派了府里的婆子和小厮去找了,庄子里也派人四处暗暗去打听,可到现在依旧没有消息传回来,大少奶奶心里着急,就想请六姑奶奶回去商量商量。”
王姨娘能去哪里?
她想到当初夏姨娘离府的情景,难道王姨娘也效仿夏姨娘,到永州去找大老爷?
永州路远,如今又正值年关,路上的商船应该都歇在岸边,她想去除了陆路水路只怕行不通,而陆路赶过去时间太长,所以她去大老爷那边的可能性并不大。
难道是听说了佟析言流产的事,心里惦念所以连夜冒险从庄子里逃走了?
析秋拧了眉头,便问道:“可派人去通知三姐姐了?王姨娘这两年一直待在庄子上,如今出来她也没有别处去,三姐姐那边可问过?”
邱妈妈听着就面露为难,叹气道:“派人去通知了,三姑奶奶当着钱妈妈面,冷嘲热讽的说府里管事不利,还说若是王姨娘有个三长两短,她便是拼了一死,也不会饶了那些人。”话里话外明显是在怪大少奶奶。
“这么说,三姐姐事先不知道王姨娘的事?”
邱妈妈就点点头:“说是不知道,钱妈妈也不敢深问。”怎么敢深问,三姑奶奶如今也不是当初在府里的小姐,现在是人家的儿媳,她们说起来话来自是不敢太直接。
析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京郊的庄子离城里虽不远,可也有二十里的路,她既不敢坐马车,身上又没有身份文牒,连城门都进不来,这一路东躲西藏的步行,这会儿只怕还在城外某一处躲着,或许佟析言真的不知道也未可知。
她站起来对邱妈妈道:“你先回去和大嫂说一声,我要先去和太夫人打个招呼。”
邱妈妈听着一愣,她原本以为六姑奶奶至少要到下午才能回去,毕竟她现在是萧家的人,进进出出总有些不方便,可如今听她说话,行动似乎已能由自己决定,看来,六小姐真的如府里婆子传的那样,不但四姑爷对六姑奶奶很好,就连府里的太夫人对六姑奶奶也不错。
想到这里,邱妈妈看析秋的眼神,不由又添了一分慎重,她道:“那奴婢先回去报信。”
“妈妈去吧。”析秋让碧槐去送邱妈妈,她自己则进了内室换衣裳。
春柳跟了进来,边为析秋换衣裳,边咕哝道:“小姐,您这些天一直为娘家的事忙着,太夫人那边会不会……”
“这也是没有办法。”析秋摆着手道:“若我嫁到侯府来,家里的事情就不放在眼里了,想必太夫人会更加的看不起,我们不如就顺着心去做,至于别人心里怎么想,我们也无能为力了。”
春柳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又道:“奴婢也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是三小姐的事,奴婢心里有些不舒服,前儿才为了她去了伯公府,三小姐半句感谢的话都没说,还和小姐说那样的话,显然就没有领小姐的情,如今又为了王姨娘的事跑,这天寒地冻的,您的腿又不好,奴婢瞧着都心疼。”
析秋也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她道:“去伯公府,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我们同是佟氏姐妹,在外人眼里我们就是一家人,我若是不去别人会怎么看,再者,我看的也不是她的面子,而是因为有大嫂在,我不想让她难做才会这样!”她说着一顿,又道:“况且,王姨娘从庄子里逃走,若是真去了伯公府,或者回了家都还罢了,可若是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呢,到时候丢的可就是佟家的脸面,我们不能袖手旁观。”
春柳觉得析秋说的有道理,可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想到以往在府里受的苦,如今府里有什么事都来找夫人帮忙,这前后的落差,她怎么能平衡!
析秋见她垮着个脸,就无奈的笑笑,回头对她道:“你在府里陪着春雁吧,她也不能出门,就和她将房里收拾收拾,看看二夫人那边可有什么要帮忙的,你们也去走动一下,我带着碧槐和碧梧去就可以了。”
“别!”春柳又换了笑脸:“奴婢跟着您回去吧,在您身边奴婢也放心些。”碧槐碧梧瘦干干的,就是有事也不顶她一个人:“让碧梧和春雁在家里吧,要是四爷回来,也能伺候着。”
析秋点点头,也没有反对,忽然又问道:“宝珠最近在干什么?”春柳就满脸不屑的回道:“整日里在太夫人房里走动,若是四爷回来,在房里她进不来,可若是四爷去书房,她就会想着法子贴过去。”说完,就嫌弃的撇撇嘴。
析秋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就带着碧槐和春柳两人去了太夫人那边。
一进门,就听到二夫人的笑声:“那我稍后就去请四弟妹来,有她帮衬着,我也能抽出来做旁的事情。”往年府里年关事情多,都是五夫人帮着二夫人做,现在五夫人不在府里,这边能请的就只有析秋了。
太夫人点头道:“她年纪小,若是不懂你便教着点。”
二夫人笑着回道:“娘,您这么说可就偏心了。”说完,掩面笑着道:“四弟妹当初在家里时,可是管着家里的中馈的,还听说打理的井井有条,您就放心吧。”
太夫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回道:“行,只有你们妯娌商量好了,我这老太婆自然没有意见。”二夫人在旁边就轻轻笑了起来。
说着,门帘子掀开,析秋小步走了进来,房间里二夫人正偎着太夫人说话,两人眉眼间都有着笑意,房间里的气氛也是和乐融融的样子,她目光微闪笑着道:“好像是我来的迟了……”
二夫人便笑着接了话:“你可来不迟,而且是刚刚好,非常及时。”一席话说的析秋一愣,二夫人就笑着道:“我和娘正在说你呢。”
析秋挑着眉头看向太夫人,见太夫人虽是淡淡的但眼底依旧有着笑意,她问道:“能让娘和二嫂说,可是我的福气。”说完,就在吴妈妈端来的杌子上坐了下来。
“娘。您瞧瞧。”二夫人笑着道:“四弟妹是不是很风趣,可不是她外表看着那样沉闷的。”说着一顿又道:“所以我说,您就不用担心了。”
析秋就端了茶浅笑着看着二夫人,太夫人这边就点了二夫人的额头,笑着道:“就你心中有数。”
二夫人就撒着娇的笑着。
析秋也不着急,等着二夫人给她解开谜题。
果然,二夫人笑着正了色,对析秋道:“我刚刚和娘在说,想劳动四弟妹帮帮忙。”
“帮忙?”析秋笑着道:“二嫂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哪里就这样客气。”二夫人能请她帮忙的事,只怕除了府里眼下过年的事,也不会有别的事了。
果然,二夫人笑着道:“我这两天忙着府里过年的事,许多事想做,竟有些力不从心分身乏术感觉,眼见着就要过年了,我就想着请四弟妹来帮帮我,也不知四弟妹有没有空。”
析秋看向太夫人,就见太夫人笑看着她,面上并无异色,果然如二夫人所说她可能不但知道,而起已经答应了。
“自是有空的。”析秋笑着回道:“二嫂这样忙,我日日在房里闲着,若是能真能帮上忙,到是我要感谢二嫂,也省的我日日觉得我是吃闲饭的。”说着红了脸掩面笑了起来。
没有顺着竿子爬摆谱拿乔,太夫人听着暗暗点头。
二夫人笑着点头:“我们两好变一好,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并没有过多的谦虚。
析秋点着头,又问二夫人道:“我明儿去二嫂那边点卯可行?”析秋说着又看向太夫人:“刚刚娘家大嫂身边的妈妈来,说是家里出了点事,让我回去一趟,我正想和娘商量商量。”
太夫人听着一愣,面色郑重了一份,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还是三小姐那边又不安稳了?”
析秋面露迟疑,这边二夫人就站了起来:“那娘和四弟妹说话,我去看看房里的账对的怎么样了。”说着要出门。
太夫人的眉头拧了拧。
析秋紧忙摆着对二夫人道:“二嫂再坐会儿吧,倒像是我来了赶着您走了一样。”说完,站起来扶着二夫人又重新坐了下来。
二夫人没有再推辞又重新坐了下来,太夫人面色稍霁!
析秋便拧了眉头,小声道:“说是家里的王姨娘,昨儿夜里不见了。”太夫人和二夫人脸上就露出惊讶的表情来,析秋又道:“她原身体不大好,父亲前两年就把她送去庄子里疗养,一直好好的,也不知昨晚出了什么事,她人好好的就失了踪影。”没有直接说王姨娘自己逃走了,至于王姨娘去庄子里的事,她便是说的隐晦,太夫人和二夫人也会想得到内里的原因。
姨娘身体不适要疗养,自是要留在府里细心调养,怎么可能送到庄子里去,一去还是两三年的时间,这里面有什么……不言而喻!
太夫人面色凝重的点点头:“既然大奶奶请你回去商量,想必是真的有事难以决定,你回去瞧瞧也好,也免得她一个人拿不定主意。”析秋就感激的点点头。
二夫人听着一愣,这件事也算是佟家的丑闻,析秋却是不避着她就直接说了,她想着心里顿时妥帖了许多,说的话也不由比平日多了一分真诚:“雁过留声,既然人是从庄子丢的,想必就定有迹可寻,四弟妹快回去看看,若是有什么事,就遣了人回来说一声。”
这姨娘丢了的事,可大可小,若真出了什么难堪的事,说出去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析秋点点头:“那我回去了。”二夫人也站了起来对析秋道:“让紫檀去安排马车,四弟妹坐府里的马车去。”
侯府里有标着侯府标志的马车,各房也有单独的马车,一个是公中的一个是私房里的,用起来虽是没什么区别,但二夫人要给析秋安排,却是她的一片人情。
析秋没有拒绝,笑着道谢:“那麻烦二嫂了。”二夫人无所谓的摆手:“麻烦什么,这些事本是我该操心的。”二夫人说着又转头和太夫人道:“娘,那我送送四弟妹,顺道也回房里瞧瞧。”
太夫人笑眯眯的看着两个人很和气的说着话,语气愉悦的回道:“去吧,路上担心些。”
析秋就和二夫人两人并肩出了太夫人的正房,院子里析秋面露歉意的道:“我今天可能回来的迟些,二嫂的事我明儿一早上去您那边,真是对不住。”
二夫人不在意的笑道:“哪里就这样急,你尽管忙家里的事,我这里的事回头再说。”
析秋不再客气,和二夫人告辞就带着春柳和碧槐两人去了二门。
马车到佟府的侧门时,门口钱妈妈已经带着蔡婆子几人卸了门槛,笑着接过侯府里赶车来婆子的鞭子笑着道:“几位妈妈去歇歇脚,房里的酒正温着呢。”
侯府里一共来了六位跟车的婆子,听到钱妈妈这么说也不客气,将鞭子交给钱妈妈就点头道:“那就有劳了。”又转头朝车里对析秋道:“四夫人,小人的就在外面候着。”
析秋掀开帘子笑着道:“辛苦妈妈了,快去喝点酒暖和暖和。”六个婆子就随着钱妈妈身后的蔡妈妈去了外院吃酒。
钱妈妈亲自将车赶到了二门,等停了车才在车外放了角凳,和春柳扶着析秋下车。
“六姑奶奶。”邱妈妈等在了二门,一见析秋下车就满脸激动的迎过来:“你回来可好了,我们奶奶正念着您呢。”
“大嫂还好吧?大哥去衙门了?”析秋由邱妈妈扶着就进了二门,直往江氏的院子里走。
邱妈妈边走边回析秋的话:“大爷早上吩咐了府里的小厮出门去找,他便去了衙门,说是衙门里有些事,等中午回来再说。”
佟慎之如今在翰林院,平日里倒也算清闲,可听说最近这些日子各处的雪灾折子如雪花般飞到京城里,翰林院每日里看折子忙的不可开交。
她点点头,带着丫头婆子进了江氏的院子。
江氏正在和夏姨娘说话,见到析秋进来两人停了说话,双双迎了过来:“六姑奶奶回来了。”这边夏姨娘也是满脸的高兴:“路上积雪,还顺利吧。”
析秋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夏姨娘了,脸上也露出笑容来,回道:“我没事。七弟可回来了?”
夏姨娘笑着回道:“回来了,回来了,这会儿正在外院呢。”毕竟当着江氏的面,也不好冷落了她,析秋转身在正厅里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问江氏道:“母亲那边可知道?”
江氏就点了点头:“原是想瞒着的,只是事情在府里没瞒的住,房妈妈一早上就听到了风声,到我这里来问……这会儿母亲正生着气呢,说不论找不找得到人,一律留不得了。”
若是一个通房或是新进门的妾室,没了便没了,顶多费些功夫葬了,可一个在府里这么多年的姨娘,又生了子嗣,怎么可能说处置就处置了,大太太现在做事远不如当时的精明手段了。
江氏脸上也满脸的无奈和为难,一边是府里的事,一边是大太太的怒意,她夹在中间也不好做。
“这会儿各处去寻的人,可有消息回来?”江氏就摇摇头,析秋又道:“王姨娘身上的银子不多,她又不敢叫马车,身上没有文牒,这会儿只怕还在城外徘徊,想要找到机会混到城里来,怕是不易。”
江氏也知道,所以心里才更加的担心:“相公说这些日子多处雪灾,城外有各处的灾民投奔到京城来,有京衙管制这些灾民进不了城,只得在城外徘徊,城外这两天听说乱的很,你说王姨娘会不会……”
这些人虽然以前都是良民,可是人处在生死边缘,连肚子都填不饱了,良民也好良心也罢又有多少人还记得,王姨娘孤身一个女子,便是这两年在庄子里,可一看行为举止还是能看得出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这些人见到保不齐会起什么歹心。
析秋听着心里也沉了沉,她也吃不准王姨娘这会儿到底怎么样了。
夏姨娘听的心惊肉跳的,她红着眼睛道:“这怎么是好,能不能多派人去城外寻寻?”
江氏回夏姨娘道:“人再多也没用,王姨娘这会儿正有意躲着我们,若是她动了心思藏匿在灾民中,我们很难找得到。”
“三姐姐那边怎么说,可派人回来了?”析秋问道。
江氏就点头回道:“说是也派了人去城外城内找了,不过这会儿外面又开始下雪了,只怕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消息传回来。”
几个人就没了话,既然回来了总要去大太太那边请安,析秋进门时房妈妈正坐在床边上给大太太按摩,见到析秋进来脸上表情有些怪异的站了起来,朝析秋行了礼:“六姑奶奶回来了。”
房间里长期不开窗通风,又烧着地龙,便有股难闻的气味。
析秋笑着点头:“房妈妈。”又转头看向正闭着眼睛的大太太,问道:“母亲的身体还好吧。”
房妈妈就回道:“比前些日子好多了。”淡淡的回答也没了多余的话。
析秋也不强求,又问了几句就和江氏退了出来。
待析秋离开大太太便睁开了眼睛,房妈妈就冷笑着道:“对府里的事很上心,大少奶奶早上派人去的,这会儿已经回来了。”
大太太嘴角就噙出一丝冷笑来。
房妈妈想了想又道:“三小姐那边,听说柳枝被关在家庙里,夜里头害怕爬着窗户出来,摔在了地上,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保住。”
大太太嘴角撇了撇,仿佛在说:废物!
析秋回到江氏房里,佟慎之已经回来了,见到析秋他便拧着眉头回去和江氏道:“这天冷路上又滑,怎么把六妹妹请回来了。”她才刚刚成亲就为了娘家的事进进出出,难免引起婆家的不满。
江氏看了眼析秋和夏姨娘,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来,析秋忙接了话笑着道:“是我自己要回来的,我怕大嫂一个人在府里心里着急,就辞了太夫人回来瞧瞧。”
佟慎之听着面色舒缓了许多。
江氏便暗暗松了口气。
夏姨娘也笑着道:“大爷回来了,奴婢去安排午饭吧,大少奶奶跑了一上午,也歇会儿。”说着看了眼析秋,便要出门。
江氏不好意思的拦着她:“怎么能劳动姨娘,六姑奶奶回来你坐着陪她说说话,厨房里的事就让邱妈妈去跑一趟罢。”这边邱妈妈听了话就笑着出了门。
佟慎之在正中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这段时间在翰林院历练,比之从前他越发显得的沉稳,但因此话也比以前更加的少了。
拿佟析砚的话说,佟慎之是能一个字说清楚,绝不多说第二个字。
“自昨儿起,城里有大户在城门口搭了粥棚,这会儿正是正午,灾民来来去去,只怕更加难寻了。”佟慎之喝了口茶,淡淡说着。
析秋听着也认同的点点头,中午城门两班交替,又有各府进出的马车,王姨娘若是想要进城,这会儿将是最好的机会。
“大哥有没有派人在伯公府门口守着?”析秋问道。
佟慎之听着眼睛一亮,赞赏的看向析秋,点头道:“已有人在那边守着了。”
看来,佟慎之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王姨娘现身了,只是这件事处理起来确实不易,如果王姨娘现在平平安安的,她出来只是想见一见佟析言,那么等她见了人再安安稳稳的回庄子里去,这件事倒也就此罢了。
就怕会发生什么事闹的人尽皆知,到时候事情传开了,人言可畏什么话都可能变了味,到时候无论是她还是佟析言或者佟析砚,在婆家都要被人指指点点。
“相公,您有什么打算?”江氏问道。
佟慎之将手里的茶盅放在桌面上,想了想回道:“现在说什么都言之过早,只有等找到人再看情况而论!”
析秋点点头,也觉得佟慎之说的有道理,只有找到了人,才能去想相应的应对方法。
中午吃过午饭,析秋和夏姨娘回去歇午觉,佟敏之来了,他比一个月前瘦了一些,人也黑了,不过个子却长了些,看着析秋便问道:“大都督对你好吗?”
他觉得萧四郎整日里不开笑颜,析秋和他生活在一起,一定会很压抑。
析秋挑着眉头笑着道:“很好。”说着,携了佟敏之胖胖的像包子一样的手,笑着道:“你光顾着问我,你最近可好?说好了去府里找我的,可我左等右等也没有等到你。”
佟敏之就摸着小脑袋,满脸内疚的回道:“书院里的赵先生生病了,师娘身子也不好,我便留在院里照顾赵先生起居,就是想回来也得不了空闲。”
“那现在如何,身体可好了?”析秋问道。
佟敏之立刻点着头回道:“好了。”说完又笑着道:“姐姐送去的药收到了,先生说谢谢您。”
析秋就摸着他的头一直笑,眼底里满是欣慰。
他们这样算不算熬出了头,佟敏之日渐长大懂事,夏姨娘在府里不用低声下气的去求人,他们不再为一两银子一顿饭发愁……
这样,算不算熬出头了呢!
夏姨娘端着点心进来,看着姐弟两个有说有笑,脸上也洋溢着笑容,她放了手里的山药枣泥糕,去问佟敏之:“不是说画了一副画送给六姑奶奶的么,怎么没见你拿过来。”
析秋听着一愣,颇有兴味的看着佟敏之。
他以前可不会画画,难道是这半年在书院里学的吗。
佟敏之唰的一下脸红了起来,就支支吾吾的回夏姨娘的话:“我……我留在书房里,画的不好,等下一副画的好了再送给六姐姐。”
夏姨娘就掩袖低声笑了起来。
析秋纳闷的问他:“画了什么,和我竟还遮遮掩掩起来了。”佟敏之就红着脸别扭的回道:“一副……一副肖像画。”说着又立刻补充道:“真的画的不好,等我晚上再重新画一副,差人给姐姐送去好不好?”
析秋见他真的不好意思,就没有再强求,点头应道:“好!”
佟敏之就压着声音,避开夏姨娘低声问析秋:“听三哥哥前些日子常去侯府,姐姐您是不是让三哥哥偷偷办了什么事?”
“没有。”析秋笑着摆手,也不是不想告诉他,只是他年纪还小听到了难免会在心里留下疙瘩,就回道:“他就是想找大都督切磋武艺,可又打不过就常常去走动走动。”
佟敏之就吃吃笑了起来。
正说着,外面有人道:“四姑奶奶和四姑爷来了。”
析秋听着就站了起来,这会儿衙门里还未下衙,看来蒋士林是提前过来的。
析秋过去时,蒋士林和佟慎之正在对面坐着说话,佟析砚正面色难看的和江氏说着话,见析秋进来佟析砚拧着眉头迎了过来,满脸的不高兴:“怎么就这样让人不省心,这会儿从庄子里跑出来,外面天寒地冻的,又有那么多难民,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是好。”
析秋拍了拍她手,两人携着进了门,析秋和蒋士林见了礼,蒋士林穿着绛红水波纹的官服,依旧和从前一样皮肤很白,人显得很谦和,薄薄的嘴唇的显得干练而精明。
他目光迅速在析秋脸上转过,叉手回了礼。
一行人各自坐下,江氏让人给析秋上了茶,蒋士林已道:“我看大家也不用着急,这会儿城里城外都有我们的人,只要她在附近现身,就必定能找得到。”
佟析砚就拧着眉头接了话:“找到又怎么样,把她送到庄子里改明儿又跑了,难道我们要日日跟在她后面找她不成。”
江氏打圆场:“她或许只是惦记三姑奶奶,出来见过人放了心就自己回去了也说不定。”
佟析砚就厌恶的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析秋知道,佟析砚对佟析言母女两个一直是非常厌恶,这会儿连着两次让她为她们的事奔波,她怎么能高兴。
蒋士林就看向析秋。
析秋觉得江氏说的可能性不大,以王姨娘的为人,既然出来了她若不做点什么,实在对不起这趟冒险:“四姐夫说的对,她即是要进城,就必定要现身的。”
几个人正说着,房妈妈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看着一屋子的人,房妈妈行了礼便道:“大太太说,让人去通州的港口堵着,王姨娘若是不回城里,就必定想要去永州。”说完,富有深意的看了眼析秋,仿佛在说,这也是夏姨娘起的好头,如今但凡长了腿的,都知道拿了钱去永州找大老爷。
析秋低头淡淡喝着茶,仿佛没有听到房妈妈的话。
江氏满脸的为难,佟慎之拧了眉头回道:“运河如今已经停了,她去永州只能走陆路,你告诉母亲,我已经派人在路口守着了。”房妈妈被佟慎之的话噎了噎,没再说什么,点了头就出了门。
蒋士林垂着头去喝茶,等房妈妈出去,他才站起来和佟慎之道:“我去看看岳母。”佟慎之点头没有说什么。
析秋也不觉得惊讶,听说这段时间大太太对蒋士林已不如从前那样厌恶,不但如此还对这个身居高位,又能亲和孝顺的女婿颇为满意。
蒋士林去大太太房里,佟慎之自是要陪同,这边佟析砚也去,析秋总不能显出不同来,她也笑站起来道:“我也去吧。”
说着,一行人就移到大太太房里去了。
还未到大太太房里,钱妈妈就笑着走了过来,看着析秋道:“六姑爷来了。”
析秋听着一愣,她没有想到萧四郎会来,不过她能来她心里却是高兴的,这是给她在娘家人面前撑面子呢。
蒋士林当即转了个身,对佟慎之道:“我去迎迎。”显得很热情,可还不待他去,远远的就看见穿着一身绯色朝服的萧四郎,已经大步走了过来。
蒋士林抱拳:“萧大都督!”佟慎之也点头:“到屋里去说话。”
萧四郎脚步在人前停下,目光一转,第一眼便看到析秋,她穿着浅黄双金立领的褙子,肤色白里透红大大的眼睛清澈明亮,面上并无异色,他拧着的眉头便松了松……
析秋蹲身朝萧四郎行了礼:“四爷!”
萧四郎微微点头,和蒋士林,佟慎之就近进了大太太院子边,以前析秋常在这里处理事务的厅里,一进去萧四郎便道:“人还没有消息?”
析秋诧异,他怎么会这么快知道细节了。
佟慎之就将他一早上的安排和这会儿外面传进来的消息和萧四郎大致说了一遍:“现在也只能等消息了。”
萧四郎却是拧了眉头:“听说庄子靠近箕尾山不远?”
佟慎之就点头回道:“是,约莫四五里的脚程。”萧四郎就拧了眉头站起身,道:“你们守在各处的人也不用着急召回来,我再派人去山里面搜一搜。”
也就是说,他的想法还是比较悲观的。
析秋想想也是,已经一天一夜了,王姨娘一个弱女子,这么多人在各处找都没有找到她,只怕是……
“我和析秋先回去,若是有消息我会让人来通知你们。”
佟慎之和蒋士林就跟着出来送萧四郎,佟析砚则拉着析秋的手道:“你也仔细着身体,这会儿冬天可别跑的累,让脚疼的病又犯了。”
析秋笑着点头:“没事,已经不大疼了。”
不大疼,是不是还是有点疼?走在前面的萧四郎,眉头就微微蹙了起来。
上了马车,析秋就感觉车厢里比平日还要暖上几分,她暗暗纳闷,扑面的一件毯子便落在了她的腿上,萧四郎在她身边坐下,手就放在她的膝盖,声音沉沉的问道:“不是说好了吗,还疼?”
析秋一愣,才明白车厢里为什么突然热了许多,他又为什么给自己盖了毯子。
她就笑看着萧四郎回道:“平时已经不疼,站的久了或是路走多了,便有些疼而已,已经没有大碍了。”
萧四郎记得,他问过她一次,她当时也是这样说的……
“你没事在房里歇着,府里的事你托了人告诉我一声就可以,我过来一趟就可以了。”他说着,手指已经轻轻的按在析秋的膝盖,很不熟练的轻轻揉着。
有些痒,也有些不习惯,析秋动了动又重新被他按住,她忍了痒将今天二夫人的话告诉他:“二嫂说让我过去帮她,我答应了。”
说完,大大的眼睛就有些不确定的看着萧四郎。
到口拒绝的话,忽然梗在了喉中,他忽然想到她在府中的小心经营的样子,二嫂拜托的事她又怎么能拒绝,正如娘家大嫂请她回来商量事情一样,她都无法拒绝!
他重重叹了口气,这是析秋第一次听到他叹气。
她愣住,抬头看着萧四郎,就听他道:“那你量力而行,若是受不住就去和娘说。”
析秋就松了口气,他真怕他不同意,毕竟她已经答应二夫人了,若是出尔反尔,总有些说不过去。
“前两日都督府里应酬多,回来的迟些,到了年底各处都来请,就连圣上都留了两次饭,也不好拒绝……”萧四郎淡淡说着,声音里却有些内疚的样子。
析秋理解,非常理解,他以前便是朋友满天下,坊间传闻萧四郎纨绔不堪,但为人却是极是重情重义,正如他当初救二皇子一样,他已经是身份尊贵的萧家四爷,而他还是冒险去救二皇子,这里面和他高瞻远瞩对未来的赌博外,也和他和二皇子的之间情义不无关系。
析秋很理解的点头:“四爷不用担心我,只是您常喝酒,顾着身体才是。”
萧四郎微挑了挑眉,不由细细去打量她,见她眉眼间真的没有异色,这才放了心,他原本以为她这些日子心里定是不舒服的,一直想找机会和她说,没想到他担心了几日,到她这里却是轻描淡写的回了。
他笑着点头,很认真的道:“你该凶些才是!”
析秋听着一愣,就听萧四郎含着一丝笑意的接着道:“这样旁的人听到我有位凶悍的夫人,也不敢再拖着我不放了。”
析秋听着就笑了起来,看着萧四郎道:“妾身却不是这样认为,妾身反倒认为,妾身该体贴些才是,日日放着四爷去请那些大人去吃酒,次次吃的酩酊大醉半夜回去……”
萧四郎听着眼睛一亮,就拧了她的鼻子道:“真是鬼精,逼着那些夫人做河东狮,你反而温良娴淑了!”
析秋掩袖而笑,眼里闪烁着宝石般的明亮:“妾身原就温良娴淑,是四爷说让妾身变河东狮的。”
萧四郎搂着他,发出愉快的笑声。
等回了府里,两人在太夫人那边吃了饭,太夫人问了些情况,因为还没有消息,太夫人也没有多说,就催着两人赶紧回去歇着。
等第二天一早上,天益就匆匆赶了过来,萧四郎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一日一早并没有去衙门里,他站在门口看着天益问道:“有消息了?”
天益就看了眼随后出来析秋,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在箕尾山里找到了。”
------题外话------
关于萧四郎,他出去喝酒,我只是想通过这件事来把他的形象更具体一些,更接地气一点吧。真的不会安排小妾什么的。
想想啊,他前面多少年在外面花天酒地,朋友各种多…他都没事,何况现在还有析秋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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