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在宫里并不好过。

祭天已经祭过了，风光也已经风光过了。她这两天，白天和五阿哥还有尔泰玩起来时候还好，一个人呆着的时候眼皮跳、心跳，很是慌乱。到了晚上，半夜作梦，都会喊着紫薇的名字醒过来。她想出宫去见紫薇，向她道歉，她不是故意的。她还想柳青、柳红，在大杂院里清贫但是快乐自由的生活。可是皇宫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她走不了。

这一切紫薇并不知道，她现在愁的是如何面对福家一家人。白天的时候福大人还有福晋对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言语里面更是暗示让她安心呆在福家，会给她一个公道。她坐立难安，知道福家人的心思后，她想着的是悄悄离开福家，另找一条道路认爹，但是福家这样的态度让她开不了口，她甚至隐隐约约觉得如果要是自己开口要求离开，福家一家人会撕破脸，做出一些让她难以预料的举动。这种感觉太强烈了，她害怕开口。紫薇每天都忧愁这件事情，她自然没有注意到金锁的小动作。

这几天金锁也很焦虑，因为那天小姐的欲言又止，她仔细观察了福家一家，吃了一惊，每天想着的是怎样劝说小姐离开。福家的大公子福尔康似乎对小姐颇有好感，殷勤备至；二公子福尔泰似乎对小姐又是颇有微词，总是用防备的态度打量着小姐。而福家的下人对此则是嘀嘀咕咕，私底下的话说得并不好听，而福晋明显没有约束下人言行的举止。金锁是越看越惊心，她还记得夫人对她私底下的交代，一切以小姐自身安全为重，必要时候不认亲也可以。现在要是再在福家住下去，小姐的名声不知道会毁成什么样子。金锁紧皱眉头，想劝说小姐离开，这样的福家太不可靠，需要另找途径认爹。但是她也不知道如何对紫薇开口，紫薇心里梦里都是要认爹，好不容易福家要查真相了，小姐能愿意离开吗？

夜，宁静而安详。白天的焦虑暂且放下，紫薇正坐在桌前，抚着琴，轻声唱着一首歌。金锁坐在一边托腮听着，小姐的歌声清丽悠扬，这是主仆二人在山东时候就有的娱乐活动。来到北京才停了下来，这几天压力太大了，无论是金锁还是紫薇，再次恢复这项活动都是好的。

门外有人敲门，紫薇止住了琴，金锁把门打开，福家大公子福尔康正托着一个药碗，站在门外。

“好美的琴，好美的歌！”尔康笑吟吟地看着紫薇，由衷赞叹着。

紫薇笑得很勉强，有着这几日在对所有福家人的尴尬，而在尔康眼里则是少女动人的羞涩，不由得心中一荡，脸上的笑容扩得更大了。紫薇有着江南女子的婉约，美丽的容貌加上特有的忧郁的气质，让他忍不住陷了进去。

金锁立在一旁并不高兴，现在福家大少爷深夜来访，明天福家下人又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福大少爷，把药交给奴婢就是，现在夜深了，福大少爷还是请回吧。”

福尔康倒是一愣，继而又是一个微笑，“是在下疏忽了，但是现在有话要对小姐说。”说完双手抱拳，心里料定这主仆二人不会让自己离开。

紫薇心里知道他要说的事情了，脸上的笑容越发僵硬，如果有可能，她还真的不想让他进来，可是旁边的金锁又惊又喜地开口：“真的吗？福大少爷请进。”也罢，早点说开了也好。

福尔康坐好后凝视紫薇，“身上的伤，还疼不疼？”。

紫薇在这样温存的目光下，有些心慌意乱。嗫嚅道：“好多了！谢谢。”

“不要谢！想到那天让你受伤，我懊恼得要死。你还左一个谢，右一个谢”尔康正视着紫薇，把话题一下于切入了主题：“我已经和柳青柳红都谈过了！也去过了你们住的大杂院！”

紫薇深吸一口气，“那么，你的结论是什么？”旁边的金锁手里捧着药细细地吹，也是凝神听着。

“你已经说服了我，我相信你的故事！正像你说的，见过了柳青柳红，就真相大白了！可是，现在的状况非常复杂，你已经没有信物，只有一个故事，如果小燕子咬定她是真格格，你反而是个冒牌货！如果皇上不相信你，你就有杀身之祸！”

紫薇笑得惨然，那天他们的谈话分明表明，这些证人是有用的，只不过为了小燕子，他们不愿意去做而已。“你的意思是说，我的故事，以及人证物证都没有用！”紫薇几乎无法继续说下去。

“对！柳青、柳红和大杂院里那些人，可能都是和你串通好的！你们看到小燕子轻轻松松就当了格格，大家眼红，就编出来这样一个故事！”

在一边的金锁，听到这儿，就气极败坏的喊了起来：“岂有此理！福大少爷。你要为我们小姐申冤呀！”

“金锁别急，这只是我在举例！但是，事实上可能性很大，皇上毕竟是皇上，我阿玛有一句话说得最中肯，皇上就算‘错了”，也是‘没错’！他已经‘先入为主”，认定了小燕子，现在又跑出来一个夏紫薇，他一定想，他认了一个还珠格格，现在，阿猫阿狗都想当格格了！所以，我们不敢贸然让你出面，除非我有把握，能够保护你的安全，能够让皇上完全接受这个故事！”

紫薇神色不变，轻轻拿起桌上的茶水呷了一口，福尔康有些奇怪紫薇的谈定，也不好说什么，一时无声。一旁的金锁忍不住开口，“那么，小姐是百口莫辩了？”

“那倒也不尽然！我和全家都研究过了，现在，只有请你稍安勿躁，在我们府里委屈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我们会去宫里，试着接触小燕子，现在，关键还是在小燕子身上，解铃还须系铃人！”

紫薇两眼发直，脸色惨白。旁边的金锁听到福家一家让小姐留下，也是眉头紧锁。更何况，金锁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不对，为什么事情的关键会是在小燕子身上？福家大少爷的意思难道是小燕子如果不承认，那么一切都没有机会？

福尔康见紫薇脸色惨白，低头不语，不禁有些心疼，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先行告退。

金锁服侍小姐喝了药，开口道：“小姐，我们离开福家，另想办法好不好？”

紫薇听到这话，猛地抬头，问道：“为什么？”她心里有些紧张，难道金锁也知道了？

金锁盯着小姐的双眼，认真地说，“小姐，我觉得福家并不可靠。”停顿了一下，见小姐没有开口，继续说，“刚刚福大少爷说了，关键还是在小燕子身上，我仔细想想，觉得不对。”

紫薇忍不住接口，“为什么？”

“小姐，你想想啊，皇上管着天下，想弄明白一件事情肯定很容易。现在福家都查的清楚这件事情，那么皇上肯定也查的清楚。我总觉得福家似乎不想让小姐认爹，而福大少爷一直强调着小燕子，我心里更是觉得有种感觉，他们和小燕子是串通好了的。”

紫薇听到这里，眼泪忍不住就落了下来。金锁吓了一跳，要开口，紫薇摆摆手，说：“金锁，我有件事情要对你说，你先看看外面有没有人。”这句话声音压得很低，金锁心里一突，点点头，站起来走到门口仔细观察。见外面没有人，才小心关好门窗，再次进来。

两个人一起坐在了离窗户最远的床上，紫薇也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慢慢讲起上次听到的福家的谈话。

说完了之后，紫薇哽咽着说：“福家明明已经查明了真相，明明知道小燕子是假格格，为什么按兵不动？所有人都交口称赞‘还珠格格’，所有人都夸她天真烂漫，她笑着抢了我的爹，我还要个她祝福？”

“小姐，我苦命的小姐。”金锁抱住她苦命的主子，也忍不住哭泣。

“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我想了十八年的爹，就这样被抢走了？”紫薇身子颤颤，微微发抖。

金锁忽然直起身子，也掰正紫薇的身子，正色道：“小姐，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们确实需要早早离开福家。”

紫薇心中有些苦涩，说道：“金锁，我也想着离开。福家这样的态度，我在福家肯定是认不了爹了。可是……你觉得福家会让我们离开吗？”紫薇之前怀疑福家不会让她离开，现在福尔康亲自过来说了，确实不会让她离开。

金锁点点头，说：“是的，小姐，我也这样觉得。”两个人一阵沉默，是啊，知道了福家不打算让紫薇认爹又如何？她们现在也无法离开。

金锁说：“小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紫薇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金锁抱住自家苦命的小姐，手上轻轻抚着紫薇的背。紫薇头轻轻靠在金锁的肩膀上，感受着金锁身上的温暖，心里忽然平静了很多，喃喃道：“幸好还有你……”冰冷的福家，幸好还有人陪着自己。

金锁手继续抚着小姐的背，眼神一片坚定，轻轻地说：“金锁永远会陪着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