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容在寂静的雨夜中胡思乱想, 发着寂寞幽愤之情。
想着李濮的薄情,自己的命苦, 眼角就渐渐的湿了。
赵容先是默默的流泪,越苦越觉得自己委屈, 就变成了小声呜咽,继而是躲在被子里,啕嚎大哭。
一边哭,一边想着李濮对自己的恶声恶语,想头就有点发偏了。
既然今生已经无望了,那就来生吧,来生自己定要早早嫁了他, 完完全全的拥有这个人, 和和美美的和他过一生,为他生儿育女,与他白头偕老。
她想象着来生与李濮相依相偎的美景,不由就入了邪了。
来生可期, 那么不如就让今生早早结束, 这样不是就可以早点投生,早点和他在一起吗?
邪风一入骨,是再也难回头了。
赵容被这个念头缠住了,就将现实的一切抛到脑后,她满怀喜悦的下了床,穿戴整齐,悄悄开了房门, 游魂般的飘了出去。
也是该着出事,赵容是公主,她住的地方肯定是有宫女太监守夜的,可那天下雨,值夜的宫女太监料定不会有什么事,偷偷的打瞌睡去了,是以赵容出了门,竟然没有一个人看见。
虽然说皇宫晚上是要关宫门的,没有皇帝的命令这宫门不会开,可赵容深受父母宠爱,自小拿出宫当家常便饭,手中自然有着可以通行无阻的令牌,再加上她进进出出的,早与守门的士兵混的极熟,没费多大劲,赵容就出了宫门。
赵容出得宫后,径自来到了软禁李濮的房子。
虽然还未夜半,不过也已经是入夜很深了,李濮早就睡下了。
赵容也未惊动李濮,而是叫人往李濮住的房间墙上泼油。
公主有命,下人自然不敢不从,虽然个个心有疑虑,但也只好战战兢兢的照办了。
油虽不多,不过将将就就的也泼了个七七八八。
泼完油了,赵容让下人们退下,自己推门进了李濮的房间。
李濮由于是在软禁之中,他的房间是不能从里面插上的,只能是虚掩着,屋里的蜡烛也不能熄,要整夜不灭。
赵容动作轻,沉睡的李濮并没有被她惊醒,仍裹在被子里,睡的很香。
赵容轻轻的站在床边,借着烛光,仔细的端详着李濮。
那扬起的眉,那薄薄的唇,那熟睡的脸。。。
看着自己心心不忘的男子,赵容脸上溢满了柔情。
只这样看着他,自己的心就是满足的,自己的心就是欢愉的。
和他在一起,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赵容掏出手绢,在红烛上点燃了,轻开房门,将手绢就扔了出去。
星火就可以燎原,别说这烧着的手绢了,更别说这房子是泼了油的。
当下,这房子如同开了无数繁盛的花,热热闹闹的就烧了起来。
赵容从容的插上房门,轻轻来到李濮的床前,静静的坐在床沿上,心满意足的盯着李濮,等待着她和李濮共赴黄泉那幸福时刻的到来。
李濮是个练武之人,本应警醒才对,今天他迟迟不醒,却也是有原因的。
被软禁了五年,哪也不能去,谁都不许见,洒脱逍遥惯了的李濮,自然是闷的喘不上气来,愤恨之余,他喜欢上了喝酒,只有在喝醉了的时候,才能忘记现实中的软禁,重又回到那刀光剑影的江湖生活。
这一天,他仍是喝的有点高了,是以睡的很是沉重。
他虽喝的有点高,但并未全醉。
火一燃起,浓烟四起,将他给呛醒了。
他一睁开眼,就看见弥漫烟雾中赵容那笑的有些疹人的脸了,李濮吓了一跳,本能的他挑起手边的枕头,就狠狠的给了赵容一下。
赵容揉了揉打的生疼的胳膊,也不恼,仍是对着李濮笑魇如花。
李濮看见她坐在自己的床边,气就不打一处来,刚想出言讽刺她几句,就被烟呛的咳嗽了起来,这一呛,就将他呛清醒了,他抬眼一打量,却是大吃一惊。
房间里到处都是烟,窗口门边,满是火舌舔噬。
“你这个疯子!”李濮咬牙切齿的向着对他微笑的赵容甩出了这句话,急急翻身下床,想要冲出这着火的房间。
赵容伸手拽住了他,仍是满脸的笑容,说出来的话也是相当的温柔:“无缘做夫妻,我和你做对同命鸳鸯也不错!”
一个要逃出火场,一个要与君共死,两人在着火的房间里拉拉扯扯,纠缠在了一起。
府里众人一见着火,自然都惊醒而起,赶来救火了。
知道公主在里面,大家就都着了急,公主要是在这里出事,少不得大家是都要陪葬的。
可惜火势猛烈,根本就靠不过去,有人打来了水,可惜油火根本就不是水能扑灭的,油借水流,流到哪烧到哪。
正在大家对着大火一筹莫展的时候,却有高人蹦了出来。
赵容夜晚出宫,自然有人将如此不寻常的事报与了皇帝知道,虽猜不出女儿的心思,但皇帝仍是派出了人保护赵容,顺便盯着赵容。
皇帝派来的人,身手自然是不错的。
那人淋湿了两床被子,把自己包了个严严实实,然后踹开燃着熊熊大火的窗子,几步窜进火场,将已经被烟熏火烤的半死的两个人用被子裹了出来。
场面闹的如此壮大,第二天一早,公主赵容要为李濮共归于尽的事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一时间,谴责皇家欺男霸女,仗势欺人的声音鼎沸如汤,而皇帝案头也是奏折如山。为了平民愤,趁着赵容还没醒,皇帝下旨,赶紧放出了李濮,将李濮一家人急急送出了杭州。
赵容痴心五年,终是没有得着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不光活人没得到,就是连死人,也是得不到了。
赵容醒过来后,知道李濮已经走了,顿觉心灰意冷,生不如死。
她不吃不喝,也不理别人,只无声无息的躺在床上,瞪着床顶径自发呆。
她一心求死,却是急坏了她的父皇母后,做父母的,没有不心疼子女的,何况还是从小养在手心极为心疼的小女儿。
有病乱投医,皇帝把太医院的太医都叫来了,为公主诊治,可惜太医只医得病,却医不得心。无计可施的众位太医只好回禀皇帝皇后:心病还由心来医。
心病,皇帝自然知道自己女儿的心病是什么,可。。。唉,还是另想他法吧。
赵谦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宣入宫的。
能有什么方法让赵容淡忘了李濮,舍死求生呢?
赵谦虽然聪明,可他脑中装的都是害人的主意,舍弃了伤害到别人的方法,赵谦还真想不出有什么正当的办法可以解救赵容了。
可面对皇兄的逼问,又不得不说个办法,赵谦灵机一动,就信口道:“都说佛法广大,皇嫂又极信佛,不如请个高僧回来,为容容说说法,开解开解她,有菩萨保佑,说不定容容就好了呢。”
皇帝刚想开口驳斥赵谦一番,可皇后先在旁边开了腔:“哎呀,多亏了皇弟提醒,相国寺的智清方丈,佛法精深,若是他能开导开导容容,那容容可真是有救了。”
这事就这样被拍了板了。
相国寺本就是皇家寺院,现在皇家有事,智清方丈也不好推辞,只好来到皇宫,为赵容说法。
“种种魔障,皆起于心。眼下的李濮,可还是公主心中有李濮?公主心中的李濮,不过是心之所幻,如水倾杯空,只要公主空了心,李濮自然于公主心中幻灭矣。。。”
“一切法相,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皆是虚妄,公主须知,世间种种,不过梦幻泡影,无须过于执着。。。”
“感情之事,无非惑、业、果报。人都有善心所、烦恼心所。贪嗔慢痴疑不正见等烦恼,引出人间种种纠缠业债。。。”
。。。。。。
智清方丈对着赵容讲了半天的经,说了半天的法,直讲得老方丈口干舌躁,赵容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赵谦在旁边听着,从老方丈刚讲出这晕晕糊糊的一大串,赵谦就知道老方丈是劝不服赵容了。
佛家的东西,都相当的深奥,若没有一定的佛学知识打底,老方丈讲的这些东西,平常人根本就听不懂,连理解都困难,再别提什么被劝服了。
事情果然如赵谦想的一样,老方丈这半天,算是白讲了。
送走老方丈,赵谦也顺路回到了府。
回到家中,他将事情如此这般从头向静月说了一遍。
从五年前赵容的一见钟情,到软禁李濮,到同归于尽,到老方丈说法。。。他一个细节没漏,完完整整的都讲给了静月听。
静月听罢,莞尔一笑:“老方丈何太痴!对下等人说上等法,赵容又没有入得佛门,却是如何听得懂?”
赵谦一听静月的话,却是眼中一亮:“小尼姑,照你这么说,你有办法让容容忘了李濮?”
静月却谦虚道:“可以一试,能不能管用,我可不敢保证。”
赵谦眼珠子转了几转,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你肯定是要让容容看看她和李濮的前世,就象你对水征做的那样。容容上辈子肯定是欠了李濮的债了,要不然这辈子怎么会这么苦苦的缠着他呢?我说的对不?”
静月却摇头道:“对了一半。赵容和李濮前世是必有瓜葛的,不过赵容痴情入骨,即便让她看了种种前尘,她没有水征那样的慧根悟性,怕也改不掉她对李濮的痴情。”
赵谦略为失望道:“照你这么说,那容容岂不是没得救了?让我白欢喜一场。”
静月安然一笑:“那倒也不是,对上等人说上等法,对下等人自然要说下等法。我有一法,咱们且去对赵容说说,如何?”
赵谦却奇道:“佛家不是讲众生平等么,为什么法也要分上等下等?”
静月道:“法和人是不同的,详细的以后我慢慢解释给你听,这‘等’,你暂且就当高深的意思来看吧。智清方丈佛法高深,赵容自然听不懂。我给她来个直截了当的,她自然就会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