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善水很激动, 努力克制, 才没有围着方元清转来转去。一时有很多想问的，但却半天没有问出一句来，只是不停打量着方元清。

刚刚方善水看方元清, 只觉得这人浑身邪气，定是个厉害的魔物, 警惕万分。

如今再看，却是怎么看怎么好, 怎么看怎么满意。

那炼尸阵凶险万分, 再加上守棺期间接连出现意外，甚至导致方元清的棺木一度脱离炼尸阵数日，方善水本以为炼尸阵定然会失败, 没想到结果却是这样的好, 方善水忍不住动手去摸方元清的手心和心脏，发觉还有温度和脉动, 更是惊讶不已。

方元清笑看着方善水动作, 任其东摸西摸毫不反抗，顺从无比。

方元清很高兴，见到了方善水，他觉得这个虚假惨淡的世界，似乎突然丰满了起来, 这让他那一直处在更年期的心情，也开始逐渐转好阳光灿烂。

这两人兀自温馨互动，看得周围惊魂不定的群众们一阵瞎眼, 但没有人敢说什么来吐槽，在副本里，还是系统默认的战斗状态中，不能下线又跑不掉，只得默默围观。

方善水问：“师父，你何时醒来的？最近都发生了什么，你有没有遇到危险？”

方元清微微回忆了一下，答道：“不记得了，约莫三四十个日升月落。我并没有一开始的记忆，似乎一直在杀人，直到有人叫我一句师父，我才慢慢恢复思考，收敛了孽行。这倒是为师的不是，若不是我对长生的执念，也不会造出这样的怪物，来祸害人间。”方元清自嘲了一句，随即向方善水感叹道：“徒儿，看这满山白骨，大概百万人残骸，皆是为师一手所杀，如今为师已经是个怪物了，你怕吗？”

方善水随着方元清的沉默地看了方元清半天，端着架子的方元清在他的沉默下都忍不住心凉了，突然听到方善水嘀咕了句，“果然是人老了，就喜欢多愁善感，还不承认。”

方元清的萧瑟脸顿时扭曲了下，装清高的架子也端不住了，顿时又是一个爆栗照方善水脑袋敲下，望着下意识捂头的方善水，方元清额头冒着青筋似笑非笑咬牙道：“混小子，为师如今塑体复活，等同于焕发了新生，年轻的仿佛春日的朝阳，懂吗？别再让我听到一个老字，再敢如此没大没小，就去把道德经抄三百遍，给你长长记性！”

春日的朝阳？

多少个轮回后的春日朝阳？

尽管内心还在吐槽，方善水表面上还是从善如流，没有继续说些挑动师父纤细神经的话，安抚道：“好了师父，你还年轻，看起来就跟我差不多大，一点都不老。忘记跟你说，这里是游戏的世界，你杀掉的这百万人并没有真死，他们都会复活的，这里的人就喜欢打打杀杀，他们都死习惯了（围观众惊悚：喂喂！一点也不习惯啊！），没人会怪你杀了他的。不过离开这里，就不要这样了，杀人不好。”

方元清顿觉温暖如夏，笑道：“好。”

我擦，boss好乖巧！

几乎被闪瞎了眼睛的围观众们，纷纷表示不敢置信。

传说中凶恶青越山副本两大boss，这么温馨话家常真的没有问题吗？

此时山不摇了，地不动了，开裂的地缝，地下的熔岩，也都渐渐合拢消失。随着boss如画一般美丽温暖的笑容，连boss身后的骨山，似乎也变得美好可人了起来。

所有人自觉保持着静默，生怕一惊动什么，那天崩地裂的惨象，就会重新回来。

方善水方元清说话说得投入，把周围一众人等忘个一干二净。

方善水身后的一大三小，方沐水面瘫脸无变化，木卿歪头看着方善水很开心的样子，一点也不想打扰。

元沛这欺善怕恶的，一见到方元清就蔫了，时不时偷偷打量方元清两眼，躲到几人中最高大的方沐水身后，企图遮掩自己。

只有神经大条的熙佳，一直瞪着卡斯珀，似乎刚刚没有抽到这货，让他很是不满。

“嗷！”想跑！

猎犬一般的熙佳飞速而起，看到卡斯珀一动，残影般扑了上去。

这一动，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方善水看了过去，才想起来问方元清，“师父，那人是怎么回事？他也叫你师父，莫非是你新收的师弟？”

方元清微笑着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语气阴冷地道：“不，当时我记忆未复，只知杀人，他叫了我一声师父，我才清醒过来，我把他错认成你了。”

方善水顿时眼神异样的扫了方元清一眼，嘴里倒是和善地说道：“那还得谢谢他，若不是他，师父你还不知何时能恢复记忆。”

方元清被方善水看得青筋直冒，虽然方善水说得和善，但眼神传递的意思，方元清几乎秒懂，顿时暗哼了一声，“没有他为师也想的起来！别以为为师不知道，你就是觉得为师老眼昏花。”

“……师父，你不老。”

说实话，老眼昏花什么的，方善水还真是这么觉得。不过考虑到师父的特殊情况，倒是很可以体谅。

别说方元清认错一个徒弟，就算他认错十个，方善水都是开心的。要知道，方元清如今已将自己炼成了僵尸魔物，就像他自己说的，他如今已是新生，按说过去种种，都已成上辈子的云烟了。

方善水没想到方元清能够记得他，并因此慢慢恢复过去记忆……方善水虽然不说，心里却是非常感动。

“嗷！”

方善水收敛心神波动，看向被熙佳追着揍的卡斯珀，这两人身手都很矫健，熙佳是有黑金之身加成，虽然记忆没有恢复，能力也发挥不出来，但也已经突破了系统提供的角色身体的限制，卡斯珀竟然也能跟上熙佳的速度，虽然被熙佳抽飞了两下，但一直没有被逮住。

元沛见方元清没有面向自己这边，就把头冒出来，他看了卡斯珀一眼，总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想不起来。看卡斯珀被熙佳追着揍得颇惨，幸灾乐祸地嗷嗷直笑。

木卿一直关注着方善水，见方善水注意力转到卡斯珀身上，顿时伸出尖长的指甲一指，蹦得正欢的卡斯珀立刻满脸惊恐地停在了半空，眼看着被熙佳的武器照脸抽来——“砰”！卡斯珀飞出五米后，在木卿的操控下，人到半空自行转了个弯，摔到了方善水面前。

木卿看着卡斯珀趴跪在方善水身前，用精神力压制着让他动弹不得，阴冷地微勾了下小嘴，这时，正想回头表扬下木卿的方善水，看到木卿的神情，愣了一下。

木卿见方善水看他，立刻挂上纯真依恋的神情，暖暖地对着方善水“嗷”了一声，那颇显娇嫩的声音。让躲在方沐水身后的元沛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方善水与木卿对视了一会，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方元清挑眉看了木卿一眼，他一眼就看出了木卿的不对劲，那尖长的指甲和小虎牙，气息非人非妖非魔，又似人似妖似魔，忍不住问道：“徒儿，这是？”

方善水将木卿抱了起来，举着木卿，递到方元清面前给他看，“好玩不？我养的，宠物。那边两个也是。”

木卿默不动声地享受着主人的怀抱，不发表意见。

元沛不满地嗷嗷直叫：嘤嘤嘤，你才是宠物，你全家都是宠物！

熙佳追着卡斯珀蹦着回来了，一见方善水看向他，立刻开心回应：“嗷！”宠物？就是我！

方元清看着被高高举着，对着自己时小大人样一脸幽深眼神莫测，扭头看他徒弟时全身立刻写满求抚摸求爱怜之意的小豆丁，眯起了红宝石般的眼睛。

方元清发现自家徒弟显然无视了手里这东西的危险性，抱着宠物时浑身都洋溢着以前少见的开心，甚至有些向他献宝的意味。

方元清嘴角有点微抽，瞬间有种自己养得不是小子，而是个喜欢洋娃娃的大姑娘的错觉。

对方善水落下句“回头跟我详细道来”，方元清就转而面向了卡斯珀，顺便扫了眼虽然停下行进脚步，却没有后路可退的其他围观众，这些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卡斯珀被方元清盯着，尤其觉得压力山大，方元清看着他时那阴冷的眼神，又莫名地让卡斯珀有些不甘，方善水和方元清之间的友好师徒氛围，让他不自觉地回忆起了方元清这些日把他当徒弟时的宽容，忍不住道：“师父，我不是故意骗你的，那时我说得是我家乡的语言，是你听错了自己把我认成你徒弟的，不是我有意的……而且，您不是也因此恢复了记忆吗？”

方元清脸色更冷，“不要叫我师父，我只有一个徒弟，不是你。”

喀拉。

卡斯珀仿佛听到自己的玻璃心粉碎的声音。

“我和徒弟久别重逢，还有许多离别之情要诉。你们，实在太碍事了。善水说你们能复活？我也不为难你们了，就送你们去复活吧。”方元清轻描淡写地说完，沉淀在白骨地毯上，那些恐怖的吃人黑雾，再次骚动了起来。

你妹！！！

方元清话音一落，周围顿时又炸开了锅。

这些人本以为boss和徒弟相认后，心情一好就放过他们了，等了半天还是等来这种结果？所有人都要疯了！

一直隐晦注意着方元清脚步转移的卡斯珀，没来得及失望绝望，就见方元清走入了他布置的陷阱范围，瞳孔瞬间凝缩到极致，猛地兴奋大喝，“动手！”

嗡！

一阵轻微的轰鸣响起，随之而来八道机器启动的唰唰声。

正当不少人以为是方元清又要开始制造地震大屠杀的时候，不想却看到他们身边或脚下，突然冲出数道青蓝之光，光速冲到方元清身周，将他束缚在一个半圆的青蓝光团中。

“师父！”方善水一惊，瞬间意识过来这是某种阵法。

眼见着方元清脚下的正是阵眼处，并且阵法已经开始启动，方善水立刻就想把方元清拉出来。

可是，已经晚了，阵已成型！

卡斯珀兴奋大叫：“传送！”

方元清被青光束缚在两米方圆阵中，这并不是困阵，和方元清所学阵系不是同一个体系，一时也脱身不出。

方元清能够感觉到，从阵里传来一股空间之力，似乎想将他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方元清倒也不急，已经能够收缩成正常人长短的指甲，猛然伸长，五根指甲一划拉，那仿佛屏障一样的青光球，瞬间就被刺穿了五道口子！

“不好！加大输入！”因为方元清的举动，费尽苦心的传送阵摇摇欲坠，卡斯珀急得满头大汗，他一声令下，潜伏在人群中的手下立刻开始拼命，传送阵蓝光大盛。

眼前这boss被困一幕，顿时让围观中的池鱼众欣喜不已，见到方善水几人想对卡斯珀不利，顿时自发围堵起来，使出十八般武艺阻拦。

这可是救命的关键时刻啊！

已经启动的传送阵，被破坏的昀仓毕欤驮诳ㄋ圭炅成缟ゼ附保炜胀蝗灰坏览豆饴湎拢以诖驼笊希

嗡！

传送阵光芒大盛，那仿佛被卡住的光团突然高速转动起来，正准备破阵而出的方元清脸色一变，身形在传送阵中虚晃了两下，唰地一声，消失在了原地。

……

“走了？走了！”

“boss没有了！真的没有了！！噢耶！”

青越山的终极boss一消失，青越山下在不敢置信了片刻后，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所有侥幸得回一命的人几乎都喜极而泣，只除了一人。

“师父！”

方善水面色铁青，显是已经怒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