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依萍挨了个耳光过后, 没再踏足过陆家。如陆振华所说,他去找了文佩研究子女管教问题, 当然不会说什么好听的。傅文佩在得知依萍骗了她,是在舞厅唱歌而不是什么文员的工作后, 极是伤心。依萍别的都不怕,就怕她妈的眼泪,傅文佩最收放自如的也是她的眼泪,依萍只得答应再唱最后两个月,合同到期就在家里呆着,准备今年的高考。
虽然她嘴上这样说,却对上学的事有些不以为然, 她登过台有过热情的歌迷, 每天收到过鲜花无数,她的心境和眼界,自然跟以前不同了。
上海现在有公司几年前就开始投资拍电影,捧红的女明星, 家喻户晓风光无限。依萍有时会羡慕, 有时候也觉得自己也不比她们差,甚至有她们没有的青春和热情,只是还没有好的机遇而已。陆振华想让他的女儿们都安稳地上个大学,在依萍这里,怕是要不能如愿了。
饭桌上,陆振华说:“雪琴,从下个月开始, 你每月挪出三百块家用,让尔豪有空就给文佩她们送去。”
雪琴一听这还得了,文佩她们这是要翻身呐,她把筷子一放,“三百块?我没听错吧?家里个个都要用钱。以前不过是给她每月二十块的生活费,我们都得东挪西凑的,你忽然一个月给涨到三百块,你让我们家这些孩子以后都喝西北风呀?”
陆振华说:“我也知道三百块不少,可是依萍每个月在大上海拿二百块的月薪,我答应她,每个月再加她一百块,她才辞职。也不需要多久,直到她今年考上大学为止,就再按正常的生活费给,才几个月的时间,能用多少钱。我话已经说出去,不能在女儿面前失了信用。”
雪琴脸色一变:“老爷子,你不管家,所以不知道现在的物价,时局不稳波动也大,这一家子吃穿用度哪一样是不用钱的,加起来可就多了,你现在让我每月挪三百块出来,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再说,我们尔豪做着记者的工作,一个月才十几块的月薪,她们母女一个月就要300块,这也太搞笑了吧。”
陆振华和颜悦色地说:“雪琴,文佩母女这些年也够苦的了,每次来拿生活费还得处处看你的脸色,你应该学得厚道一点。”
雪琴说:“我哪敢给过依萍脸色,是我常看她脸色才对吧,我都忍气吞生了,她哪次来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她连你这个爸爸都不尊重,什么时候把我放在过眼里。”
如萍和尔豪都低头吃饭,梦萍不是个能忍的,特别是她妈妈受委屈的时候:“爸爸,家有家规法,她总不能把咱们家和舞厅比吧。当了交际花身价也变高了,连生活费都要涨那么多!我早就想要个连衣裙,才二十块,妈妈还不上给我买。同样是女儿怎么差那么多!”
陆振华也放下筷子,沉着脸说:“话说到这里就够了,这是我决定了的事,不是让你们民主决定!梦萍,你真该学学你哥哥姐姐的宽容。”
梦萍被堵得难受,如萍忙拉住她,小声道:“先吃饭,一会儿我们上楼再讨论你看中的那件裙子的问题。”
饭后梦萍气哼哼地来到如萍房间:“我真不明白,爸爸变了,自从依萍来家里闹过之后,好像只有依萍是他亲生,我们都是抱养的一样。难道真是眼不见心不烦吗?我们是不是在他身边呆得太久了,所以才越来越不受宠?”
如萍看着她:“这些事情,有他们大人决定就好,跟我们本来就没有多少关系。明知道自己没有话语权,你跟着掺合什么呢?难道爸爸的决定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打消的。还是说说你相中的裙子吧,我有空陪你去买。”
梦萍无精打彩:“可是好贵的。我根本就买不起,要攒好久的零花钱,这下妈妈又多了一大笔开销,更不可能给我买了。”
如萍晃了晃手包:“谁说要用她拨钱,我给你买。”
梦萍以为她在诳她,不信地抢过手包,拉开拉链一看,顿时傻眼,这里面是如萍没存入银行的,平时零用的现钞,对梦萍来讲,这可是笔巨款,还有些不可置信:“你说真的,真要给我买?”
如萍宠溺地看着她:“恩,以后你缺什么少什么,或者要用钱,不要去妈那里要了,直接跟我来拿吧。现在,我们可以去百货公司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裙子,吸引了我家大小姐的目光。”
梦萍的心思马上就从雷阵雨转晴了,说家里梦萍是最单纯的,因为她一次只能关注一件事情。
跟如萍房间里欢乐的气氛不同,主卧室里,雪琴盯着所剩无几的存折,眼里快喷出火来,早知如此,她无比后悔把钱都填在了魏光雄那个混蛋身上。
她从自己的手饰盒里拿出两件很久远的珠宝,这些都是年轻时陆振华送她的,那时他还是风光的司令大人,财富无数,送给老婆的东西也都是难是一见的珍品。现在虽然世道乱了些,东西都变得不值钱,这两件加起来卖个几千块还不成问题。
雪琴爱不释手地摸了一会儿,还是咬咬牙决定拿去典当。
如萍没想到何书桓还会来家里做客,他和杜飞两人受了尔豪的邀请前来,而不是和依萍一起来。如萍自然地和两人打招呼。杜飞看起来有些清瘦,不过精神状态很好。他一向都是个乐观的人,即使失恋了,也知道如何让自己过得不错。只是时不时瞟向如萍的目光带着不小的幽怨。
何书桓来这的目的可能就不是做客这么简单了,还专门挑了这个时候。今天陆振华不在家,去几个老友相约出去钓鱼了。雪琴不知道什么原因也不在。梦萍到是想过来挖苦几句,被尔豪打发她带着尔杰去院子里荡秋千。
如萍也想回避的,想必这几个人清了场可能有话要说,没想到她却被人叫住。
何书桓展开招牌笑容:“如萍,我们是朋友对吧?”
如萍菀尔:“明知故问。你有什么话不如直说。”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却让何书桓的笑容加深了,如萍想,也许他误会了什么,但是她不打算解释。
何书桓看了看眼杜飞和尔豪,笑道:“上次听尔豪说,最近你在练字,字画也画了好几幅了,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个荣幸欣赏佳作啊?”
如萍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尔豪:“没想到,私下里尔豪跟朋友相处时,还是个大嘴巴。”
尔豪脸色一僵,伴怒道:“胡说,书桓才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嘴巴呢,什么话到他那都留不住。”他在如萍看不到的角度狠狠地警告了书桓一眼,眼里的意味很明显‘有事说事啊,别把我扯进去。’何书桓还给了他一个‘放心,自有分寸的眼神’。
如萍假装没有看到那两人的眉来眼去,“那你们先聊,我去拿两幅下来。”
尔豪看如萍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哼,你们两个说我没用,我到是要看看你们怎么说服如萍。”他可是很记仇的,书桓那小子明显怕一个人搞不定如萍,想拉他下水。他们明知道自己一向对如萍言听计从的,出场只会完败得更快,却还拉他下水就很不厚道了。等外人都走了,如萍可以算帐的就只剩他一个人。
何书桓说:“总要试过才知道,你没努力怎么知道如萍会排斥和解呢,说不定她只是跟我们堵气而已。”
男人有时候执着起来,也是不会拐弯的。杜飞不打算加入他们的讨论,独自暗然神伤,说真的,他还没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特别是知道如萍已经名花有主的现在,他每次见到如萍心里还会紧张。真可谓痛并快乐着。偏偏还想过来,时不时地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