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劝通了人,行动要快,以免再生出什么不必要的周折来。如萍鼓动着他们当天就收拾了包裹,雇佣了一辆大马车,把人和东西全部打包,送到位于静安寺路的店里。她对着这一家子还有些不敢置信的说:“这里和我家一南一北,远得很,所以我把店开在这里。”再一次强调,遇到陆家人的机率很小。
可云后半天一直很平静,平静得甚至有些反常,她睁着大眼睛打量新环境。李副官夫妇忙着接待如萍和搬家,一直没注意到。如萍只是在她的穴道上按了几下,偶尔为之,不会伤身,只比镇定剂的作用差些。
李副官夫妇直到进了宽敞的屋子里,这才相信如萍说的是真的。回过味来,这对他们来讲真的是雪中送炭,一处暖和的安身之处,还有这份工作,正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哪还有不感激的道理。他们更深深觉得,如萍这个孩子果然像极了他的大英雄爸爸。至于她妈妈,他们只能刻意去忽略。
店面里间的屋子以前也是有人住过的,桌椅柜子很齐全,都半新的,连做饭的炊具也有。只需简单收拾就能住人,对于长年拮据的李家来讲,地方也不算小了,三个人完全能住开。再说还有间仓库,如萍跟他们说,可以收拾出来给他们用。
忙着忙着晚饭时间到了,李副官奉命去买菜,如萍和玉真合做了晚饭,都是家常菜,三荦三素,外加个一道鸡汤,盘大量足,对李家人来讲是难得的一顿好饭。看到这样平易亲切的如萍,李副官一家也把忐忑的心放到了肚子里。
如萍悄悄松了口气,双方的关系总算拉近了些,不至于让他们猜测她有什么居心不良。饭后如萍定作的“如梦令”牌扁也送了过来,她想名字的时候没费什么力气,手边正好有一本宋词,摊开的目录上,这个有着她和梦萍名字的词牌就写在那。没有多犹豫就决定了。李副官踩着椅子将它挂上去,小店的规模就算初成了。
如萍赶紧赶慢地烘出四炉各色小蛋糕来,每块都不太大。玉真还从没见过这种西方点心,看着喜欢得不行,直说:“这样好看的东西,怎么有人舍得吃呢。”让话如萍笑弯了眉眼,硬是让她们先挑喜欢的吃,入口的绵软香甜让两人都赞不绝口,可云也很喜欢。
时间不早时,如萍也做好了一张张标着品名和价钱的小价签,让他们明天可以开始试营业,就匆匆赶上电车回家。留下李家人在新家里,心里五味杂陈。
今天花完了她最后的四十元钱,她的钱包快干净得和脸一样,真正的一穷二白了,不过也解决了店员的问题,还是知跟知底的诚实人,她以后就不用翘课熬夜,李家的人品她很放心,只要再提点些卖东西的技巧就行。以后的生意如何,就要看蛋糕的质量了。
如萍推开玻璃门,家里人竟然都在客厅。她打过招呼,绕过尔杰的火车玩具,就要上楼。一连几天劳心劳力,她只想去洗一洗,然后香香地睡一觉。所以没看到尔豪向她使的眼色。
陆振华突然说:“等等,你早出晚归,到底在忙些什么,现在世道多乱,一个女孩家直到天黑才回来,不知道家里人会担心吗?”
雪琴正给他的烟斗里装烟丝,虽然同意他想法,但是护犊子已经成了习惯,嗔道:“老爷子,对着自己女儿,这么凶做什么,担心她就不能好好说嘛!”
转向如萍的目光带上些许揶揄,“这么晚了,有没有人送你回来?说实话,你是不是和那个叫蒋修文在一起?他是什么人,他家里是干什么的?”
正要低头检讨的如萍诧异道:“你们听谁说的这个名字?”看到梦萍和尔豪正在沙发上对她挤眼睛,家里人又这么齐全,难道这是三堂会审!
陆振华‘哼’了一声,别过去脸。雪琴代替发言:“人家的电话都打到家里来了,这可是第一次有男人打来找你,我们连问问都不行吗?”
如萍眼睛垂了一下,‘哦’了一声,也找张沙发坐下来,看起来态度轻松随意:“哪有人送我回家,他是我学校的一个朋友,可能学校里的什么事吧。”
雪琴看看老爷子的脸色,明显对这种答案不太满意,奈何女儿的嘴紧,半点多余的话都不透露。
梦萍一脸八卦地凑过来:“什么学长?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你到是说说,他长得怎么样?是不是追你的人?我从没见你把电话号码告诉过男生,这次意外不只是意外吧!”
如萍正挑了块西瓜放入口中,被她这一连串问话险些哽到。下意识地向后错了下身,免得跟凑过来的小孩撞到。“小孩子你打听那么多做什么?”
陆振华有些不悦:“她是小孩子,我们也是吗?你的交友情况如何,我们连问问都不行?!”
如萍可不想这时候惹他生气,认命地说:“我们不太熟的,偶尔说过几次话,吃过几次饭。他的资料,恩,据以前的同学说,应该是学医的,是个外籍华人。长相算得上英俊端正,恩,眼睛是深邃的深蓝色。好像还是我们学校公认的校草,人家的行情好着呢,可没追我的打算,他为人还算不错,对我挺照顾,电话可能是从别人那里拿到的吧。”
看向几人那眼神里明显写着‘你们满意了?’如萍不是会打听人身家的人,也没必要打听,他的事情还是从刘蓉蓉那里听来的。他们不过是说得上几句话的朋友。
雪琴最先发表意见:“是个混血?我们家还没有过外国亲戚呢。”她直接无视掉了老爷子的第五子尔康,那个已经在美国取妻生子的男人,在她眼里,不是她亲生的,跟她都是没亲戚的。
梦萍轻声嘟哝:“没劲,说得清描淡写,看来他没什么戏。”
尔豪把梦萍拨到一边,训到:“小孩子家家,你懂什么是有戏没戏,我们问如萍是因为她已经上大学了,有合适的男朋友,谈场恋爱到无所谓。你才高中,可不要早恋,不然,我会好好收拾你。”
如萍对于尔豪那前半句说给她听的话不置可否,吃下最后一口西瓜,几人时不时目光深刻地盯她一眼,想看出她有心虚的成份。不过他们注定要失望了,她从三岁起就习惯了在众多人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况且本来就没有什么,怎么可能会心虚。
陆振华吧哒一口烟袋,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虽然只讲了几句话,我觉得他这个人还不错,不过若是继续交往下去先领回来给和你妈看看。”如萍一僵,不过是电话里讲了几句,那人就把她爸收买了去?他到底和她爸讲了什么?
如萍不置可否地点头:“好。”对于自家人的自说自话,她纠正也没用,不如顺着他们说下去。
尔豪终于想起发挥兄妹亲情,转移话题来解围:“对了,你明天下午没有课,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采访罗老太太,她是个人瑞,96岁身体还很硬朗。报导她的故事一定会很吸引人看。杜飞今天还提起你,如果一起去,杜飞书桓他们俩一定会很惊喜。”
如萍一脸遗憾地表示:“真不巧,明天有事,已经约了人。”蛋糕店第一天营业,还不知道效果怎么样呢,还有些细节处需要添置,如果她不去,玉真和李副官怕是做不来。
尔豪遗憾道:“真不知道你每天都在忙些什么。”让他这个想牵红线的人总是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