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玄都紫府起初有好几套剑法,到了我师父祁凤阁的时候,他认为天下武功,万变不离其宗,与其繁杂乱眼,练不过来,还不如只将一套练到炉火纯青,所以他便将历代剑法重新整编,变成最后的两套。”

“其中一套沧浪剑诀,则是他老人家身临东海亲见日升月落,云随浪涌之后有所体悟所创,糅合了玄都山先前一些剑法的精髓,正好今日路过黄河,意境相似,我便为你先演示一遍,你无须刻意去记里面的招式,只要好好体会其中意境。”

十五小脸严肃,认认真真拱手:“是,沈师,弟子会努力去感受的。”

沈峤一笑,抽剑出鞘!

他们所在的这段流域,去岁正好决堤而淹没两岸农田,如今十室九空,放眼荒凉,余下黄河大浪滔滔,依旧不停奔向前方。

此刻沈峤站在一块独自伫立的大石上,底下便是奔腾不息的黄河,咆哮着仿佛要将世间一切都吞噬殆尽。

在阳光的照耀下,河水熠熠生辉,晶亮潋滟,沈峤一人乍看单薄,难与天地争锋,但当他抽剑出鞘的那一瞬间,气势竟然不逊分毫,山河同悲剑同样因反射出夺目光芒,剑锋一起,剑气四溢,带动河水愈发澎湃汹涌,他整个人则置身在剑气之中,如同将欲御剑而去的仙人,飘逸潇洒之极。

十五看得完全呆住了。

他跟着观主时,观主虽然也教他们武功,但观主武功本身就一般,很难向他们描绘什么叫高深的武学境界,十五听观主描述过,真正的武道高人,能以自身涤荡周围,影响天地一草一木,使其受到自身心绪而牵动。

初一和十五两人当时都听得浑然忘我,向往不已,心道自己若是有生之年能见识到这样的高人就好了。

而现在,曾经梦寐以求的景象就在自己眼前出现。

看沈峤的一招一式,连十五这样在武道上刚刚入门,甚至还谈不上初窥门径的人,甚至也能感受到其中牵引万物的力量,那是他贫瘠的语言所无法描绘的画面,也是十五毕生难忘的景象。

师父,初一,你们看见了吗?

十五热泪盈眶,甚至有种跪下来痛哭的冲动。

不仅是旁观的十五,连置身其中的沈峤,也正处于一种难以言喻的玄妙境界。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剑气冥冥之中与河水彼此牵动,互为气机,剑意顺着四肢百骸游走,又从手中山河同悲剑喷薄而出,心随意动,剑随心动,有形剑意化为白虹,从水汽之中贯穿而过,剑意所至之处,河水轰的一声猛然炸开,壮观奇丽,水珠四溅,闪耀七色光芒。

沈峤剑尖一颤,人从石头上面陡然跃下,毫无预警,看得入神的十五大叫一声,并作几步跑到河边,却见沈峤落在汹涌的河水之中,兔起鹘落,手中剑势未停,绵绵不绝,凌波微步,恣意自如,宛若闲庭信步,以剑拈花。

从来不为任何人停留,急于吞噬万物的黄河在他脚下奔流,却在他周身三尺之内,温柔得像月华抚弄春风,任其自在,任其去留。

天不为春,着手成春。

流水无情,剑则至情。

以至情之剑驰骋无情之水,纵风雨千重亦独往。

剑光所至,万取一收,风流尽得。

一套剑法既毕,沈峤从河中石头跃至岸上,眯起眼往回看,他的眼睛仍旧不是很好,也许是因为之前余毒在体内滞留太久太深的缘故,即便根基重塑,也没法恢复到往日清晰无比的程度。

但这已经不要紧了,因为方才他使出那一套剑法时,用的是自己对周围事物的感知,以剑意维系与周围的联系,所以落脚处分毫不差,并不因视力而减损,这也算是有舍有得,因祸得福了。

十五在旁边怯生生道:“沈师,我以后真的能练成您这样的境界吗?”

沈峤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自然是可以的,大道三千,人人不同,你只要用心研习,将来必然也能水到渠成。”

十五也不由自主露出笑容。

这是他自离开白龙观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沈峤蹲下、身与他平视:“你师父的死,我知道你没有忘,我也没有忘,我们一起记在心里,但你师父在天有灵,肯定希望你能开心快活,答应我,过了黄河,我们就把伤心事都抛掉,高高兴兴地往前走,好不好?”

听他提起师父,十五的眼眶又有点湿了,但他很快点点头:“好的,我会好好活着,努力练功,当一个好人,不会让师父失望,也不会让您失望的。”

沈峤什么也没说,只将他紧紧抱住好一会儿,才把人松开,然后牵着他的手,一大一小的身影沿着河边,慢慢地向前走。

而黄河,依旧滚滚向前,亘古不变。

……

他们两人走得不快,这一路整整走了好几个月,直到八月初,才抵达泰山脚下。

泰山共有大小山峰一百多座,碧霞宗不在历代帝王封禅的岱顶,而在东北麓一座名不见经传的烛南峰上。

烛南峰不算高,位置却得天独厚,山上奇石环绕,清流淙淙,因地势较险而少游人樵夫,

二人在山下稍稍整装歇息,便开始往上爬。

十五颇有点“近乡情怯”,心头忐忑不安,在沈峤带着他往上走的时候,便忍不住问:“沈师,您知道碧霞宗是一个什么样的门派吗?”

沈峤笑道:“碧霞宗始建于汉代,如今的宗主叫赵持盈,同样是身列天下十大的高手,竺兄既说赵宗主是他的师侄,那么论辈分,你应该是与赵宗主同辈。”

十五抓着他的衣角,却绝不是害怕自己跌下去,这几个月他跟随沈峤习武练剑,进步飞快,玄都山的轻功“天阔虹影”在他使来,已得三四分精髓。

“等把我送到碧霞宗,您就要走了吗?”

“你不希望我走吗?”沈峤故意逗他。

十五有点不好意思,抿着唇笑,没说话。

观主和初一去世之后,这一路沈峤照顾细心,如师如父,十五早将他当做唯一的亲人,依赖孺慕至深,如今看见碧霞宗近在眼前,师父的遗命很快就能实现,可伴随而来的却是很有可能的分离,他半点都高兴不起来了。

沈峤:“放心罢,到了之后我也不马上走,先看看再说。”

他没有告诉十五的是,碧霞宗虽然曾经也是大派,但近年来衰微得厉害,只因出了一个百年不遇的奇才赵持盈,这才稍稍提振名声,但一个门派要光大不可能单靠一个人,赵持盈再厉害,想要力挽狂澜也有些吃力,听说近年来赵持盈闭关,门派事务一直是其师兄岳昆池在打理,竺冷泉当年离开门派必然有缘故,而且这个缘故肯定不会太愉快,只不知他们见到十五会作何反应,若是不喜欢十五,他也不能将十五留在这里受委屈。

十五不知沈峤心头所想俱是为自己考虑,心中惴惴不安,既担心碧霞宗上的人不好相处,又担心太快与沈峤分离。

两人就这样快爬到半山腰,沈峤却发现了不对劲。

一般门派若在山上,有些守卫森严点的,山下就会有弟子值守,稍微松一点的,到了半山腰,也必然能看见人。

但现在,眼看他们已经快要到了,人影却没看见半个,这不能不说是很反常的一件事。

十五显然也察觉到不妥,原本抓住沈峤的衣角却悄悄松开,他不希望有事的时候,自己成为拖累沈峤的累赘。

“沈师,您看!”

沈峤眼神不好,十五却发现石道旁边被丢在草丛里的断剑,弯腰捡起来递给他。

沈峤摸到断剑的口子,这明显是用力过度折断的,此间不见尸体,也不知剑的主人是跌落山崖了,还是已经逃跑了。

“小心些,上面兴许还有,你跟在我后面。”

果不其然,越往上走,兵器就越多,陆续也有尸体,分不清是碧霞宗弟子的还是别人的。

冷不防身后忽然传来遥遥一声断喝:“什么人,站住!”

话未落音,一剑已经朝十五后背飞掠而来。

沈峤听见动静,神色未变,拉住十五一个旋身,两人位置转眼就调换过来,他自己则迎着剑锋而去。

山河同悲剑甚至都没有出鞘,他掌风侧拍,将剑势拍得偏了方向,袖子一舒一卷,便将对方的手腕给拿捏住。

“沈道长?”对方咦了一声。

“阁下是?”沈峤眯着眼,只能看见眼前一个五官模糊的人影。

“在下范元白,正是碧霞宗门下,我们曾在苏府见过一面。”对方道。

沈峤想了想,终于有点印象,当日他代晏无师赴苏府秦老夫人寿宴,的确好像遇见过泰山碧霞宗的弟子。

范元白:“敢问沈道长为何身在此地?”

他的语气不掩焦灼,却仍能耐着性子,先客客气气问询一声,一是范元白本身脾性不错,二是那日沈峤与段文鸯交手的表现折服了许多人,这其中也包括他。

沈峤将十五与碧霞宗的渊源简单说了一下,还让十五出示木牌为证。

范元白拿过木牌端详片刻:“我确实曾听过竺师叔祖的名字,不过其中内情却不甚了了,既然如此,两位不妨随我一道上山,也好将此事呈禀师长。”

沈峤道:“多谢范郎君,方才我们在沿途发现断剑尸首,想必你应该知道山上发生了什么变故?”

范元白苦笑:“说来也巧,我此番回家探亲,一去大半年,今日正好回宗门,谁知在山脚下就发现不妥,原本宗门安排在那里轮值的弟子却不知所踪,一路上来,心惊胆战,正好遇见两位,我还以为……”

他还以为是敌非友。

沈峤:“既然如此,事不宜迟,还是赶紧上山一探究竟,若平安无事,也好求个安心。”

范元白连声应是,当下便与沈峤十五一路同行上山。

只是三人越往上走,心就越发悬在半空落不下来,只因一路上去,触目所及,刀剑越来越多,尸首也越来越多,范元白从原先力持镇定,还能弯腰去察看尸首,看有没有活口,到后面脸青唇白,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通过范元白的解释,沈峤他们知道这些尸首里头就有碧霞宗的弟子,而且还占了大多数,其他尸首则身份不明,从兵器上看,对方用的也是剑,剑上刻着“东洲”二字。

十五奇道:“东洲是什么门派?”

他只以为他初入江湖,孤陋寡闻,没想到范元白也是皱着眉头一语不发。

反是沈峤道:“中原没有东洲派,高句丽却有一个。”

范元白这才道:“不错,此派号称高句丽第一大派,我也有所耳闻,但高句丽乃异国,与我碧霞宗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说话不耽误脚下功夫,离山顶越来越近,三人已经遥遥耳闻短兵相接的声音。

耳力如沈峤者,甚至能听见有人在喊话斥骂。

范元白加快几步,赶在前面,手中剑已出鞘。

十五则拉了拉沈峤,小声道:“沈师,您跟着我,地上尸首有些多。”

沈峤心头一暖,点点头,没有违逆他的好意:“好。”

饶是有了心理准备,眼前所见,仍令范元白禁不住揪心。

只见原先平静祥和的宗门,如今已成血海一片,尸首的数量在进了宗门之后达到顶峰,鲜血在地上汇聚成一条小河,缓缓流淌向不知名之处。

那些已经闭上眼睛的碧霞宗弟子,与十五暂时还毫无关系,他有沈峤在侧,尚能维持冷静镇定的模样,但范元白却有些忍不住了,只因这些人曾与他朝夕相处,是他亲如手足的师兄弟妹,半年前他下山时,这些人中还有笑闹着要他带什么好吃好玩的回来,现在他们却只能躺在冰冷的地上,再也不会开口说话。

范元白双目通红,内心的伤心愤恨逐渐凝聚,直到看见不远处有两帮人马在厮杀,他毫不犹豫就提剑上前,谁知刚要加入战局,却又愣住了。

这交手的两派人马,竟然都穿着碧霞宗弟子的服饰,双方之中也都有他熟悉的面孔。

“李师弟!乔师弟!快住手,这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好战正酣,杀得兴起,自然没有人理会他,兵戈交接之声铿锵不绝,刀光剑影几乎耀花了旁人的眼。

范元白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自己离山一趟,回来就看见宗门自相残杀的场景。

他心神激荡,一时有些恍惚,自然也没注意到正有一把剑递向自己背后。

然而偷袭者还未将剑身送入他体内,就已经惨叫一声,松开剑,捂着手腕在地上打滚哀嚎。

“小心背后。”沈峤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不愠不火。

范元白稍稍回过神,向他道谢,又抓起身后偷袭他的人,发现竟也是本门弟子。

“你是卢长老座下的薛杞?为何要偷袭我!”

对方看见他身后的沈峤,想起自己刚刚被此人一剑挑断手腕,不由畏惧:“是,是真正的掌门回来了,你师父,岳长老他却占着代宗主的位置不肯让贤,所以号令座下弟子互相厮杀……”

范元白越听越糊涂,忍不住打断喝斥他:“胡说八道!我师父一心为公,如何会占着什么位置不肯让贤!”

薛杞大叫:“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奉命行事,你别杀我!”

沈峤按上范元白的肩膀,示意他镇定下来:“这还只是外门罢,先去内门看看。”

又问薛杞:“你师父呢?”

他声音不高,却清清楚楚传入薛杞耳中,薛杞瑟缩了一下:“在内门,正与岳长老交手……”

范元白却不耐再听下去,直接一跃而起,抄起剑就朝内门闯了进去。

一路上不乏有人提剑来拦,其中有昔日同门,也有所谓的东洲派弟子,还有高鼻深目,身份不明的黑衣人,范元白几番下来,耗力不少,手下动作也跟着粗疏下来,险些没被人砍中,亏得沈峤在后面跟上来,一边关照着他。

相比起来,初出茅庐的十五却显得游刃有余得多,他手中的剑只是在路上捡的寻常长剑,一招一式却将沈峤最近教的悉数都用上了,他不像范元白心神恍惚,又有沈峤在旁边,心头大定之余,出手也越来越稳,反将这些上前来攻击的人当成切磋喂招的对手了。

但十五终究是刚刚上手,一开始还有些无措忙乱,好不容易将对方制服,就迫不及待回头,只为看见身后之人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沈师,我做得好不好?”

沈峤果然笑道:“很好,不过还是要小心些。”

十五的肩膀被轻轻抚过,带来一阵轻微的暖意,令他大受鼓励:“是!”

内门之中,岳昆池手中的剑被阮海楼拍飞,自己腰际也中了一掌,禁不住连退三步,撞上身后的柱子。

他不顾身旁弟子过来搀扶,也没看阮海楼,却是对门中长老卢峰咆哮:“卢峰,你竟然勾结外人来攻陷碧霞宗,你这不忠不义之徒,不配当本门弟子!”

卢峰皱眉:“配不配,轮不到你岳昆池来作主,让赵宗主出来说。”

岳昆池咬牙,这些人是明知道赵师妹在闭关不得受半分惊扰,方才会悬在这个时机打上门来的。

阮海楼:“你小时候,常常被你师父骂哭,是我天天跑下山给你买糖吃,你师父说你蠢笨,也是我手把手教你将那些招式练好的,现在你想必也早就忘光了罢?”

岳昆池:“我没忘,阮师叔你对我的好,我这一辈子都记在心上!但你现在已经是东洲派的人,又娶了高句丽王的公主,却带着东洲派的弟子杀上碧霞宗,还勾结突厥人和门中长老,意欲夺位,难道你就是这么对自己师门的吗!”

阮海楼冷笑:“当年若非你们师父暗箭伤人,害我被千夫所指,有宗门却归不得,不能不黯然远走,又怎会流落高句丽?你一定不会想知道我后来又遭遇了多少苦难,才得到东洲派掌门的青眼,成为他的入室弟子,转眼二十年过去,可惜你们师父早已作古,否则这个公道,我更乐意当面向他讨回来!”

旁观许久的蒲安密忽然出声:“我说阮公,卢公,你们又何必与他说这么多?赵持盈闭关不出,他岳昆池占着代宗主的位置,大权在握,不知多么逍遥快活,你们让他把宗主之位交出来,他当然不会愿意,反正今日都杀了这么多人了,索性杀个痛快,直接把不听话的人全换掉就是了,剩下一个赵持盈,就算她出了关,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卢峰断然道:“不错,阮师兄,岳昆池强弩之末,不过靠说废话拖延时间,先将他废了再说,惠乐山昔日欠你良多,今日该轮到他的弟子来偿还了!”

阮海楼也不再多言,直接掠身上前,一掌拍向岳昆池。

岳昆池精疲力尽,退无可退,只能闭目待死,他身旁的弟子周夜雪却忽然扑上前,打算为其师挡下这一击。

范元白撞撞跌跌跑进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登时肝胆欲裂,禁不住大喊出声:“师妹!”

他离对方众人尚有一段距离,别说跑,就是连滚带爬,此时也赶不及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色剑光堪堪从他耳边掠过,直接从周夜雪和阮海楼之间穿过。

剑光之快,快得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回过神。

阮海楼掌风一去,即使有所感应,心生警惕,也已然收手不及,剑光一来,犹如君临天下,直接将掌风压制。

他只觉手掌一阵痛楚,急急后退,等到落地定睛一看,掌心却仍是多了一道长且深的血痕。

在场众人,如碧霞宗精英弟子,在方才的内讧之中已经消磨殆尽,余者精神萎靡,不堪振作,竟无人看出沈峤这一剑乃有形剑意,而且已经接近剑心的造诣,如阮海楼等人,就算能看出来,也万万不会说出来长敌人威风的。

“来者何人!”阮海楼捂着流血不止的手怒道。

“沈峤。”

他收剑入鞘,声音既轻且柔和,却传遍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

其他人尚且还没什么反应,蒲安密却露出见了鬼似的表情:“你就是沈峤?!”

沈峤:“这位公子认得我,敢问高姓大名?”

蒲安密心中连道两声不可能,定了定神,方露出笑容:“家师昆邪,沈道长想必不陌生。”

沈峤端的是好涵养,听见害得自己昔日落崖重伤的对手也没有多大反应,仅仅是点点头:“的确是故人。”

提及师父的名字,蒲安密的底气又足了起来:“当日半步峰上一战之后,家师可是想念沈道长想念得紧呢,还担心你落崖丧命,幸好上天庇佑,沈道长大难不死,家师就在离此不远,想必明日就能上山来,届时故人重逢,沈道长大可与家师好好聚一聚了!”

听见半步峰一战,在场大多数人就都明白沈峤的身份了。

十五只觉有些人望向沈师的目光令人厌烦得很,忍不住暗自皱眉,微微往前一步,想要挡住这些眼神。

沈峤似乎察觉他的心思,微微一笑,按住他的肩膀,语气仍是平淡温和:“的确是故人,是该好好聚聚。”

他话锋一转:“诸位今日想必也非为我而来,还是先将你们的正事解决了要紧。”

阮海楼冷冷道:“沈道长之名,纵然我身在高句丽亦有所耳闻,今日真是幸会,不过这是我们碧霞宗的家务事,沈道长无缘无故来掺和一手,又是作何道理?”

若换了旁人,他早就先下手为强,无非是方才沈峤先发制人那一手震慑全场,令他心生忌惮。

沈峤叹道:“碧霞宗的内务,我无意过问,不过今日我带晚辈前来认祖归宗,总不能看着你们将碧霞宗屠戮殆尽罢?”

岳昆池疑惑:“沈道长,你说的晚辈是?”

沈峤将十五的身份来历略略一说,岳昆池啊了一声,失声道:“他竟是竺师叔的弟子?!”

旁边阮海楼却忽然哈哈笑道:“好!好极!看来今日是个好日子,故人全都到齐了,竺冷泉自己没来,派个徒弟来也好,他若还在,倒可以让他来说句公道话,看看当年到底是惠乐山不仁不义,还是我们活该被逐出师门!”

岳昆池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阮师叔,这是我最后一次唤你一声师叔,昔年恩怨,先师临终前,我也曾听他提及,言语之中多有后悔之意,觉得当年之事,自己也多有过失,还嘱咐我若以后见了你们,照旧要恭恭敬敬称呼一声师叔,可那毕竟是上一代的恩怨,就算你不念同门之谊,也该念师门一手将你培育起来的恩德,可你如今竟和,竟和……”

他看着这遍地尸首,满目疮痍,有些说不下去,语气沉痛道:“碧霞宗弟子又有何过错,他们并未经历或参与当年之事,为何要白白死去!卢峰,你身为长老,竟然勾结外人……”

卢峰不耐烦地打断他:“行了,我就看不惯你这婆婆妈妈的模样!若赵持盈肯分出些心神来管理事务,碧霞宗也不至于是如今不死不活的样子,他们自己本事不济,死了就死了,你若识相,便赶紧将宗主之位交出来,日后无论碧霞宗在谁手里,都总比在你手里来得好!”

岳昆池:“若我不肯呢?”

蒲安密笑道:“如今周国伐齐,来势汹汹,齐国大势已去,阮掌门与卢长老已向东、突厥尔伏可汗投诚,俱被封了官职爵位,若岳长老也肯识时务,带领碧霞宗上下归顺,以后定然大有前程。”

说罢他似是想起什么,对沈峤道:“差点忘了与沈道长说,您那位师弟,如今的玄都山郁掌教,不久前已被尔伏可汗亲自册封为太平玉阳主教真人,真是可喜可贺啊,当日您若是没有败于我师之手,今日受封的,可不就是您了?”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农家娘子美又娇恣意风流重生后我回苗疆继承家业至高降临嫡女娇妃她的4.3亿年女配她天生好命我收了幼年大佬们做徒弟命之奇书重生后成了大佬心尖宠
相关阅读
还珠之宅心仁后还珠之乾隆换人做完美甜婚:总裁大人别得意他逆时光而来步天纲公主娶亲:王爷请上轿浴火凤凰舞夜奇谈33条婚约:刁蛮鲜妻乖一点穿越异世蔚蓝天空下
作者梦溪石其他书
人间游戏 天下 国色 潜龙在渊(探险文) 步天纲 天之骄女 天香 成化十四年 无双 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