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子昏昏沉沉醒来,夜,还未过去,一轮明月又高挂苍穹,朗朗的白扑洒在帷幔上,地毯上,一室冰凉,李木子神色一丝恍惚,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混沌感。
做梦吧!
她一定是在做梦,她没有出去过,也没看见楼顶的磁波光,也没有看见直升机,更没有看见飞机坠海,这一切都是梦,只是一场可怕的梦罢了。
李木子,别怕,没什么了不起的。
她开始自欺欺人,心头涩涩地拧着,指甲里还遗留着沙子,很残酷地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梦,确确实实存在的,真的有直升机被击中坠海了,她似乎还能听到有人欢呼的胜利声音,听见有人说,白辰宇终于死了。
“宇哥哥……”不会的,他怎么会死呢?她都没死呢,他怎么敢死去?
真要先她一步离去,她做鬼也不会放过他,李木子心中一阵发狠,只觉得疼痛难忍,所以眼睛都疼了,眼泪簌簌地落下,这日子越来越难捱了。
本来充满希望的她,正在被黑暗一寸一寸地吞噬,不留余地,她想,再这么下去,恐怕她真的会放弃希望,放弃生命吧,太痛苦了。
坐困愁城,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绝望。
明知走出围城就是阳光,就是希望,可你偏偏走不出去,只能在这么小的范围内不停地挣扎,挣扎,再挣扎,而有人在上空,冰冷地凝望。
这是一种无法逃脱的阴影,不管你多淡定,多睿智,被砍去翅膀后,只能被囚禁,折磨,慢慢地扼杀你的希望。
艾瑞克现在完全没有了一开始的耐心与柔情,他大概也看明白了,李木子之前对他的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的虚与委蛇,她的心里从来没有想过他,哪怕一点点。
所以艾瑞克开始展现了他恶魔的一面,既然双方都撕破了脸皮,谁都不要让对方好过。
艾瑞克不是一步就扼杀你的希望,而是慢慢地告诉你,白辰宇将会如何如何,你将会如何如何,你们又将会如何如何,给你一点希望,又亲自把你推向地狱。
他给她自由,却走不出这座孤岛,
他给她,白辰宇即将到来的希望,又让她亲眼目睹直升机坠海的残酷画面,艾瑞克,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他才会满足,才会收手?
李木子不知道,她现在只知道,她好恨他。
当年白辰轩狠心拒绝她,她也曾恨过老天的狠心,可却不曾像如今这般的恨,仿佛都融入骨血中。
若是能选择和艾瑞克同归于尽,李木子会毫不犹豫去做。
月光在宁静铺满一地,光线那么柔和,却又那么沁凉,李木子身子发冷,紧紧地把自己藏在锦被中,依旧忍不住发抖。
这一层锦被似乎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霜,令人骨子都冰冷了。
李木子头昏脑胀,刺痛着,思绪也有点迟缓了,缓慢得好似一切都看不清楚似的,脑海出现了短暂的空白,这种感觉相当的可怖。好像溺水的人沉浮在海面上,抓不到救命的浮木。
这种感觉,叫绝望。
黑暗中,泪水滑落。
不知从哪一部电影中曾经看见过这样一句话,脆弱的人喜欢黑暗,因为黑暗能掩饰所有的脆弱,能掩饰所有的无助,你即便是哭,黑暗也能帮你掩饰。
她当初不以为然,只觉得这台词编得有点偏激,如今才体会到,什么叫此话说的是真理。
她现在的感觉就如同这部电影所说,心如刀绞,灵魂在哭泣,无助,脆弱,只能以黑暗来掩饰,不想让别人看见此般狼狈的一面。
门外,有脚步声,其实不重,可在黑暗里特别的清晰,李木子抬手,擦了眼泪,脸上一片凉意,她顾不上什么,用被角擦去脸上的液体。
她想,她再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了眸中的红,但起码,没有泪水了。
她并不爱哭,就算极度羞辱,她也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哪会此般窝囊地哭,可这几天来,她几乎把她这辈子的眼泪都哭尽了,为白辰宇,也为自己。
门被推开,李木子心中一沉,那高大的身影她很熟悉,把她折磨得生不如死的人。
艾瑞克。
他竟没有离开?这是怎么回事?李木子混乱地想着,唰的一声从床上坐起来,艾瑞克偏手开灯,一室冰凉散去,一片明亮。
男子一身灰色的长风衣,装束很迷人,举手投足都很有魅力,唇角微勾,掠过几丝危险的张力。
李木子恍然大悟,这一切都是他事先布置好的陷阱?他是故意的,说什么离开,他根本就在岛上,看他们的笑话,她的心凉透了,突然生出一股恐惧来。
“怎么了,做噩梦?”艾瑞克温柔地笑着,慢步走近,她若是有选择,这一次肯定会逃走,可房间虽大,四处都是他的人,她逃无可逃,只能被困囹圄。
噩梦,呵呵,也不是做噩梦,艾瑞克本就是一个噩梦,无需去做,睁眼就能看见,她此生还没见过比他更残忍,更无情之人。
“你根本就没离开?”李木子几乎肯定了,他早就预料到会发生什么,艾瑞克的聪明,一直很深藏,很难被人看清。
历史很纠结地告诉我们,暴君都是聪明的孩子,如纣王,如杨广。
艾瑞克大海般湛蓝的眸掠过淡淡的笑意,“离开了,半路又折回来,不然怎么看到这一出好戏呢?”
李木子心中大震,一时无语,艾瑞克微笑道:“你猜,白辰宇做了什么壮举?”
她沉默,打算把沉默是金的美德发扬光大,她如今一点也不想听艾瑞克说白辰宇做了什么壮举,她只想他赶紧滚了,她一个人静一静。
她刚刚是糊涂了,所以才会认为白辰宇会有意外,如今看艾瑞克和没事人一样,她就知道,她的宇哥哥没事,还活得好好。
如果她的宇哥哥真的葬身海底的话,艾瑞克估计早就来将这个噩耗告诉她了。如果白辰宇死了,自己只怕会心如死灰,再不会想着离开他,就这样被他囚禁一辈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艾瑞克一点儿没在怕白辰宇找到这里,反正他来到了这儿,也是死路一条。相反,他巴不得白辰宇早点儿来,他要当着李木子的面儿弄死白辰宇,他要彻底摧毁李木子的心里防线,他要李木子看看,她心中的神,在他面前,一文不值!
好在她的宇哥哥不会那么蠢,若是知道了这座岛屿,不可能会毫无防备就这么冲来,那是自寻死路,还没见她一面,他怎么会如此不冷静。
没有周详的计划,他不会轻举妄动。
所以,白辰宇一定没有事,他一定还活得好好的。
“不说话?”艾瑞克唇角勾起,笑容讥而冷,“三枚导弹轰了我在巴黎的总部,你说,他够不够胆子?”
巴黎总部?被轰了?
怪不得刚才艾瑞克匆匆忙忙的离开原来是老窝没了。
“原来是老窝没了,恭喜你,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被轰了再重建。”李木子冷冷讥诮,苍白的脸浮起一丝讥诮的红,宇哥哥他是耐心尽失了吧?
不然也不会如此的冲动。
李木子不用艾瑞克说也能想到白辰宇这次闯了多大的祸,在法国首都,施放导弹,他也真是可以的。
得不偿失。
宇哥哥他,多半是……忍无可忍,她能想象得出,他是多么的忍耐,不然也不会过了这么多天才会轰炸,早几天就该轰了。
艾瑞克在笑,李木子也在笑,可她笑得有点不安。
“木木,你猜我为何去了,又折回来?”艾瑞克问。
“不知道。”懒得去猜,她和他本就不是一路人,除了白辰宇的心思,她懒得动脑子去猜测别人的,他还不配,“不说就滚,我要休息。”
冷冷的,下了逐客令。
艾瑞克脸上阴鸷,“因为我猜到他是逼我出面,调虎离山,我偏不如他所愿,你是不是很失望?就算他来了,你们也走不出这个岛。”
“艾瑞克,总有一天你会自打嘴巴。”
艾瑞克脸色阴狠,每当李木子如此不逊时,他总想狠狠地掐断她的脖子,这个女人总是过分的嚣张,即便是看似柔软,尚且看见哭过的脸,她看起来也是如此的嚣张。
忍无可忍,手猛然一动,狠狠及掐住李木子的脖子,眸光狠厉,“木木,我有时候就这么想,这样掐死你,火化了,白辰宇一辈子也找不到,岂不是很好?”
“那你呢?再也看不见我这张脸,你不会后悔吗?”通过这几天的接触,李木子就是再迟钝,也能看出艾瑞克把她当成了另一个人的替代品。
所以,艾瑞克对她时而温柔,时而愧疚,时而又有一种决绝的疯狂。
艾瑞克听见李木子的话,倏地放开手,转身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