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疑窦丛生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却说祈奕怒火难抑,一时眼中噙满泪水,面容哀婉凄绝。

白玉堂见之心痛如裂,顿时豪气勃发,仗剑在手,掷地有声:“义妹且别伤心,我这就去取他狗头来,与你解气。”

有人这样子为自己出头抱不平,祈奕甚是熨帖,却也不想叫他惹祸上身,慌忙抓住他胳膊,抹抹眼泪,挤个生硬笑颜:“我不过一时激愤,无碍的。再说,事有轻重缓急,还请义兄依照计划,先救弟弟要紧。”

瞎婆也忙劝慰:“大公子平平气,衡儿说的是,救人要紧,至于仇恨,容后再说吧,说不得老天爷自有安排,那时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白玉堂性烈如火,深恨自己当初不该意气用事,一怒而去,撒手不闻白家事,及至得讯范桐悔婚,义母亡故,星夜赶回,却又路远迢迢,鞭长莫及,既来不及阻止悲剧发生,就连义母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叫他耿耿在胸,难以释怀。

当初自己流落江湖,拼勇斗狠,被贼人所伤,命悬一线,挣扎着来至回春堂,谎称自己孤儿。义父义母毫不见疑,听闻姓白,直说同姓三分亲,留下自己在家整整三年,读书习武,衣食周全,如同亲生。

思及此处,白玉堂悔恨交加,恨不得即刻手刃仇敌,为义父义母报仇方好。此刻又见祈奕哀哀欲绝,这才一时激愤出口,喊打喊杀。

白玉堂人虽烈性,却知情明理,他心里明白,瞎婆所言甚是,不由气闷:“大娘说这话只叫人背晦,啥事都靠老天爷,要知天下有黎民亿兆,老天爷忙得过来?你当自己老天爷呢,单单惠顾白家人!”

这原本气话,未料瞎婆却听进去了,一捶桌子怒道:“我就恨我不是老天爷,没把那些丧尽天良东西活劈了,容得他们逍遥至今!”

白玉堂这人虽生得俊俏多情,却是大男子心性,平生不会甜言蜜语,之前见了祈奕落泪,也不会安慰安慰,就想杀了范桐泄愤。他平生最见不得女人啼哭,偏生这两个女人一起抹泪,他就手足无措了,干脆一撩帘子出去了:“大娘义妹歇着吧,我陪瑞弟去。”

却说祈奕初来乍到,直觉白家颇多诡异,瞎婆就是其一。她此刻神情尤为引人疑惑,话语沧桑,神情戚戚,话中含意似是而非,悲愤哀怨溢于言表,这不是与人抱不平该有的神情,更像是切身之痛。

祈奕不由意动,下死眼看了瞎婆几眼,却是左看右看,并未见她与常人不同。虽然穿着打扮不差,却是满脸皱纹,鬓角花白,一看就是饱经风霜之人。神情举止也没什么过人之处,言谈之间也并未露出端倪,就是一个略有见识的妇孺而已。

祈奕估算一下,那位传说中的女子,今年应该不过四十,而眼前瞎婆应该年过半百光景。

如此一想,祈奕好奇心瞬间泯灭。更多了一份天涯沦落人同病相怜心思,寸心一软,忙细语安慰道:“干娘勿忧,人间自有公道在,老天会眷顾好人,定会保佑玉瑞。”

瞎婆抹把泪:“这话极是,平安最重要,至于那些恶人,人不报应天报应,我们娘儿们且等着吧。”

祈奕见瞎婆竟为自己落泪,不由眼窝一热:“干娘别难过,您拿药给我吧,我要马上好起来才行,爹娘等着我替他们报仇,弟弟也指着呢。”

这段日子白玉衡不吃不喝不言语,任是瞎婆如何劝慰都不听。瞎婆唯有整日守着白玉瑞流泪不止,用尽心思,又哄又骗哭天抹泪,方能叫她喝点米汤度命。这会儿见她主动吃药,高兴地只抹泪:“这就好,这就好,老爷夫人泉下有知,也会高兴啊。”

却说祈奕也是恨病吃药,接过药碗,屏住呼吸,一口气喝完了汤药,不顾瞎婆反对,挣扎着下了床:“我去看看弟弟,他明日要出远门,这一去……”

估计白玉衡睡得久了,哭得多了,下地便是一阵晕眩,双脚犹如踩在棉花上,腿杆一软,扑头就倒,倒吓了祈奕一跳。祈奕可是一个乐天性子,爽朗性子,吃得喝得睡得,身材匀称健壮,是那种身心健康清秀佳人。

何曾这般浑身娇滴滴,风吹吹就倒过。刚刚不过是祈奕自己的精气神支撑,这一番振振有词,喜怒哀乐发泄,已经耗尽了体力,现了原形,露了马脚。

瞎婆听力甚灵,慌忙扶住:“你这孩子,恁不听话,几天几夜守灵嚎啕,就喝几口米汤,又受了伤,焉能受得住呢。快些听干娘话,好生歇着,就是心急也急不得了,没听过病去如抽丝呢。”

却说瞎婆亲自去吩咐准备饮食,祈奕头枕瓷枕,头又晕,心有乱,哪里睡得着呢,只是闭着眼睛养神。好容易迷迷糊糊,似睡非睡,脑海中忽然出现一张俊俏苍白的脸颊,眼巴巴看着自己之落泪。也不知何故,祈奕认得男孩就是自己没谋面的弟弟白玉瑞。

恍惚间,却又见他无声无息躺着,祈奕心里升起一阵莫名的哀痛。旋即,这哀痛越来越浓烈,挤压得祈奕差点窒息。

任是祈奕如何自控,这一股哀痛不由分说,铺天盖地而来。祈奕竟不能掌控自己心神,一时惊恐之极。自己与他虽是骨肉至亲,却素未谋面,因何心情这般沉痛哀绝?

几经挣扎,祈奕始终不能摆脱这股澎湃的哀痛,忽然却通透了,这哀痛来自本体白玉衡情绪,不由心头大怒,愤而指责:“你既这般心疼弟弟,放不下尘世,又何必轻生求死,让我帮你收拾乱摊子?你走了就走了,如今又来扰我心神,到底想干什么?”

可惜这话无人回答。

亏得瞎婆回转,惊醒了祈奕,祈奕已经满头满脸汗水。心中惊疑不定,看来这句身躯的记忆犹在,不时间跟自己思绪柔和,所以,自己才觉得似睡非睡,做梦一般,其实,只是一种强迫性回忆罢了。

这一番记忆交织,使得祈奕更加劳累虚弱。

且说祈奕脑海里被塞进不属于自己思绪,一时迷惑,自顾发愣。之前白玉衡投缳,就是这个德行,喊不应声,痴痴傻傻。瞎婆生恐她再生执拗:“衡儿,可清醒没有,万不要胡思乱想。”

祈奕忙道:“没,我只是眯着了,浑身酸软起不得身,故而着急惊叫。”

瞎婆摸索着拉起祈奕手,软语安慰道:“这也难怪,几天没好生吃东西,哪有力气丝儿呢。”

祈奕见瞎婆忙忙碌碌,白家难道穷成这样,连个下人也没有了:“干娘眼睛不方便,怎么还要亲手操劳,服侍的人呢?”

瞎婆叹道:“白妈妈在厨下忙碌,白管家在坟场照应着,两个药童也跟着去了。海棠丫头昨儿守了你一夜,刚在这儿,见你醒了,照看小少爷去了,小少爷无知无觉,成天离不得人。”

祈奕听着这话,只觉得戳耳,心里不免埋怨白玉衡,父亲丧事不办,弟弟垂危不救,她倒为了个负心汉子去寻死,真够缺心眼了!

不说祈奕这里正在暗骂白玉衡,却说门帘掀起,走进来一位十五六岁丫头,中等身量,白净肤色,眉清目秀,手里托个红漆盘儿,盘儿里托着一个小小瓷碗,瞧见祈奕好生瞧着自己,遂把眼圈一红:“小姐,您可好了,可别再吓唬海棠了,老爷夫人都走了,小姐再出事,叫少爷靠谁去啊?”

祈奕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心里只替白玉衡羞惭得紧。

瞎婆听海棠又提伤心事,只觉这丫头不合时宜,不会说话,忙扬手打断了丫头哭诉:“这个海棠丫头,越发嘴碎不中用了,你小姐都嚷嚷半天饿了,你只顾拢煨┪鼓慵倚愫戎喟 !

海棠挨了骂,却无丝毫怨怼,反是喜滋滋答应一声,凑上前来喂食祈奕。

祈奕不贯被人服侍,想要自己喝粥,无奈手指发抖,端碗力气也没有。

祈奕就着丫头手,只喝了小半碗,浑身冒汗,人倒清明许多。脑海中却有一幕一幕不属于自己的思绪,源源不绝而来。歇息片刻,祈奕顺着脑海记忆感召,一步一步走到隔壁房间,赫然就是玉瑞房间。

其时,白玉堂正在收拾行李,他与玉瑞支着对合铺,回来几天就歇在这里照应白玉瑞。抬头见了祈奕不免嗔怪:“义妹刚好些,又乱走什么?”

祈奕忙摆手:“我无碍,只是有些不放心瑞弟,明日……”

话说到这里,祈奕不忍心再说,白玉堂带玉瑞去南诏求医,不过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其实并无把握。

这话中含意,大家心知肚明,一时满室寂静。再无人阻拦祈奕,或许这一去就是姐弟永诀,是该叫他姐弟见见。

祈奕轻轻走到玉瑞床前,只觉得揪心,眼中不由自主含了泪。祈奕闭闭眼,伸手扶上孩童苍白脸庞,心里却在暗暗祷告:“你我有缘成为姐弟,我会好生照顾你,你也要争气些,努力好起来啊。”

白玉瑞无知无识,只是偶尔手脚瞎抓抓。想着他明日启程求医,路上洗漱不便,白玉堂又是个男子,不会照顾,祈奕着人烧了热水,替玉瑞擦身梳头,整理衣衫被褥,只忙了半个时辰,也忙得祈奕头晕眼花,一身汗水。

等白玉瑞行装收拾妥帖,祈奕不顾反对,凭着脑海残留记忆,一路寻着了前厅祭堂,正是白家临街的门面药房。

祈奕对着牌位磕了头,化了纸,又累得浑身虚汗。本想陪着师兄还礼待客,实在撑不住,又被瞎婆海棠送回了后院歇息。好在祭客不多,不过三三两两左右邻舍。

灵堂上的冷清让祈奕甚是心酸:“干娘,我家人缘很差么?”

瞎婆摇头:“这倒不是,你爹娘最是宅心仁厚,连我这个一无是处的瞎婆也肯接济,对左右邻舍更是亲厚。”

祈奕不解:“既如此,何故葬礼如此冷清?”

瞎婆叹道:“一来正值饥荒,各人每日里忙着排队领取救济米粮,自顾不暇,二来白家得罪了今科榜眼与庞太师,谁敢轻易上门来。”

祈奕综合所的信息猜测道:“今科榜眼?干娘是说范桐么?”

瞎婆点头惊喜:“正是,衡儿记起来了?”

祈奕因为脑海里有些残存记忆,想着或许假以时日,自会融会贯通,不想装失忆了:“嗯,只是有些模糊,只要有人提个头,我就记起来了。”

瞎婆喜道:“这就好,唉,你这孩子就是太重情义,死心眼,依我说,像那种得意就猖狂之人,早散早好。”

祈奕点头:“我听干娘话。”

瞎婆竟然握了祈奕手喜极落泪:“这才好呢,你好好的,也不枉你娘临终托付我一场。”

白母竟然把女儿托付给不相干之瞎婆?

一个瞎婆,不给人添麻烦也就够了,如何照顾他人?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农家娘子美又娇恣意风流重生后我回苗疆继承家业至高降临嫡女娇妃她的4.3亿年女配她天生好命我收了幼年大佬们做徒弟命之奇书重生后成了大佬心尖宠
相关阅读
重生之永璂(还珠同人)穿越之爱上花无缺婉韵悠悠(综琼瑶)嫡女娇妃顶级专属:厉少,好好学习雪姨很忙[情深深雨蒙蒙]婠婠传(穿越)还珠之则天代皇后还珠之宅心仁后还珠之乾隆换人做
作者香溪河畔草其他书
红楼之迎春花开 还魂草(重生) 红楼之贾琏 红楼之贾迎春 红楼之凤还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