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知晓她在想什么,苏向晚推了一杯热茶过来,又开口道:“我原先也在想,你到底要做什么,你突然出现在宫门之外,帮我挡下了蒙昭动的手脚,成功地吸引了她的愤恨,接下来的一切,看起来都像是为了挑拨我跟蒙昭针锋相对,而你渔翁得利。”
苏远黛语气冷冷的:“那现在你知道了。”
苏向晚抿了一口茶,慢慢道:“是的,蒙昭这个人吧,手段实在不怎么高明,有些霸道刁蛮,有点小聪明,但挑拨我跟她针锋相对,她怕是要输得一塌涂地,完全没有让你渔翁得利的机会,所以你怎么可能只是单纯地为了挑拨我们呢……”
她以手托腮,目光定在苏远黛的脸上:“她不过是你利用的一颗棋子而已。”
苏远黛看着眼前的那杯茶,只是看着,并没有拿起来喝。
她出声应道:“身份尊贵的邻国公主,脑子又不好,不拿来当棋子,可不是浪费了。”
苏向晚很赞同地点了点头。
“为了筹谋这个局,你没少费功夫吧,不仅仅是我,连蒙昭的一切你都先调查得清清楚楚。”苏向晚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身份,而后见了我同她于宫门外起冲突,寻思着这是个好机会,便出手帮了我,蒙昭这个人吧,是典型地欺软怕硬了,你料想她不敢对我如何,就会把矛头对上你,再加上红玉的事情,我无论如何不能坐视不管。”
这就是苏远黛计划的第一步。
成功以受害者的姿态牵扯进来,苏向晚心中只要有一点的内疚,再加一点的念旧,就足够让苏远黛顺利地筹谋后来的一切。
“把我们三个人都拉进局里,第二步当然就是豫王了,蒙昭别的长处没有,唯一的利器,就是自己的美貌,她最擅长从男人身上下手,所以你又算计着,她为了跟我过不去,肯定会朝豫王下手,这时候只要有人朝她耳边吹吹风,她脑子一抽,立马就如了你的意。”
至今为止,苏向晚说的都是对的。
苏远黛听完,笑了笑道:“你说的很精彩,不过未免将我说得太厉害了些,我并没有如此神机妙算,难道蒙昭临时起意邀你比试,我这也能料到吗?”
苏向晚目光有流光闪过:“的确,你不足够神机妙算,那么为了让一切都按照你设想的进行,那么就需要一个很关键的人物。”
苏远黛心头蓦地漏跳了一拍,苏向晚这句话让她下意识地抿紧了唇。
“这个人……就是涂仲涂将军了。”
苏向晚冲她笑了笑:“爱慕七公主,对她忠心耿耿,又深得蒙昭信任的心腹大将,你这个局,少了他的话,可就做不起来了。”
苏远黛冷漠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涂将军是南诏将领,又是蒙昭心腹,又怎么可能帮着我来算计蒙昭呢,你说这个,不是太可笑了吗?”
“他当然不会帮你去害蒙昭,可若是……你欺骗他呢?”苏向晚顿了一下,“当然,这又要说回另一件事了,蒙昭为什么要假扮成使女来大梁,南诏王那么多的皇子公主,为什么偏偏派了她这么个中看不中用的七公主来,这里头的原因,不是很值得深思吗?”
苏远黛没出声,只是冷着神色听着。
她早该想到,这一切她能查到的东西,苏向晚也能查到,或者说,更甚。
从道听途说的版本,还有各种各样的信息里抽丝剥茧,找到线索,这本来就是苏向晚以前常用的手法,苏远黛只是依样画葫芦。
“从选中她出使大梁开始,她的命就悬在了刀板上,南诏的皇子众多,个个心怀鬼胎,牺牲一个没什么所谓的公主能换来莫大的利益,何乐而不为呢?蒙昭若不隐藏身份,只怕就活不到现在了,我刚好又揭穿了她的身份,让她置身险境,涂将军怕不是恨透了我,再者……他们曾经寻求豫王合作并未成功,这时候……临王就是最好的选择。”
蒙昭不受宠,没有权力,也不聪明,派她来当然不是来代表,而是来当炮灰的。
身处大梁,若是没有一个强而有力的后盾,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涂仲心里或许清楚,临王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但他自以为是地认为,跟苏远黛合谋,等同于也捏住她的把柄,可以互相牵制,让临王不得不护蒙昭安危。
不管是出于哪种考量,涂仲跟苏远黛合作,是他为了保护蒙昭,当时能做的最大努力。
苏向晚顿了一下,又道:“这么说来,涂将军会帮你,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苏远黛听得刺耳,一时间有些坐不住。
她知道苏向晚聪明,但没想到只是三言两语,她就已经洞悉了全部的事情。
再假装下去也没必要了,苏远黛索性直接问她:“你是什么时候发觉的?”
涂仲这条线,她做得足够隐秘。
现在涂仲也死了,而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他跟苏远黛之间的合作,永远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
要对付苏向晚,必须要出奇制胜。
涂仲就是那个关键,因为他是蒙昭的心腹,还是南诏人,别人怎么想都不可能想到,涂仲会私下跟她合谋,策划了这些事。
“原本还不确定,只是觉得蒙昭身边应该有你们的眼线,真正确定下来,是在今天他抓了我,威胁我退出比试的时候。”
苏远黛认真地回想了一下。
她没有想到这件事有什么破绽。
的确,是她让涂仲抓走苏向晚,帮助她演了这一出救场的好戏。
“你最大的破绽,就是亲自来了。”苏向晚无奈道:“你又不会武功,万一涂仲的人追上来,你说是我救你还是你救我,退一步说,就算你是想亲自确认我的安危,可你是偷偷进宫的,躲都来不及,竟然还敢大摇大摆地在涂仲的人面前出现,就不怕他找蒙昭去皇帝面前告你一状,我包管你立马就会被押下问罪……但涂仲居然什么都没做,真是善心大发了。”
“……”苏远黛表情瞬间复杂起来。
“原是我多此一举了。”
苏向晚能想到的地方,总是她所想不到的。
“还有今日比试的那一局……实话说吧,如果蒙昭和涂仲有这样的脑子,在南诏早就站稳跟脚了,宴席之前,先传开了消息,将我架在风口浪尖,而后使女幻术偷取令牌,再到舞鞋藏针,一步接着一步,这样高明的计谋,实在不像是他们能想得出来的。”
她是幸好有得赵容显帮忙,宫中多年建树,关键时候派上了用场。
换做是今日在场的任何一个贵女,落入这样的圈套里,那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
“还有……蒙昭确实是霸道野蛮,但谈不上恶毒,她仗着美貌和身份胡作非为是一回事,但借着比试设局害我,却不可能。”
要看一个人的品性如何,不是看她表现出来的模样。
而是看她对周围的人,以及为人处世生活当中的细节。
蒙昭身为一个霸道又恶毒的公主,连一个婢女也不曾处死,这显然跟人设不符啊。
再仔细查探之后,就更有意思了。
别的女人讨不到心爱男人的欢心,就把罪责责怪到她的头上,只认为是她凭借着美貌勾引男人,并大肆渲染,非要败坏了她的名声,看她受万人唾骂才高兴。
当蒙昭发现自己的美貌可以变成利器之后,她自然是毫不犹豫地拿起这把武器。
至于霸道任性……
对于其他王子和公主而言,比起一个心机深沉不可掌控的美人,他们更希望这是一个没有脑子的废物美人。
南诏皇室乱得不行,以至于蒙昭在这种环境下,三观跟正常人都有些不同,但实际上还真不是坏人。
苏远黛仿佛听到什么极其可笑的笑话,冷笑一声道:“初见你便可以拿毒蛇吓唬你,还对你动手,更是与你为难,想勾引你的男人,我敢说,她不对你下手,只是因为她没能力,不敢,而不是因为她不会这么做,她不恶毒,不恶毒又怎么会将我打成这样,又怎会打断我的手?”
苏向晚反问她道:“她为何对你下这么重的手,你心里难道不知何故吗?”
苏远黛就静了。(未完待续)